「牛女乃？粉？」
老湯姆有些懵。牛女乃是液體，粉是固體，這兩個東西怎麼能聯系在一起？
卡爾薩斯的通用語中還沒有女乃粉這個單詞。方秋靈在描述女乃粉的時候是用兩個單詞，牛女乃和粉，組合起來進行描述的。
「牛女乃知道吧？」方秋靈翻了白眼，不過還是進行解釋，「把牛女乃里的水去掉，得到的白色粉末就是這個。牛女乃的成分中，水的佔比很高。把水去掉了，重量就變輕了。也就方便隨身攜帶了。要喝的時候加點水攪拌一下就行。」
老湯姆恍然大悟，不過隨即臉上就多了幾分鄙視的神情。
「修利克，你還真是事多。為了喝口牛女乃，居然想出這麼多彎彎道道。」
在現世相當發達的食物生產體系中，無論是女乃粉還是女乃精都很容易獲得，去超市跑一次就可以了。但在艾露恩，要對牛女乃月兌水處理，制作成女乃粉……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老爹你也別廢話，就味道怎麼樣吧。」
「味道是不錯，不過沒酒行！」
「切！口是心非的家伙。」
方秋靈和老湯姆交換著沒營養的話題。
「明天就準備回去了？」
「對，沒錯。留在這里估計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了。」
「呵，提前把報信的那家伙扣下來果然是對的。」
「那家伙賊眉鼠眼的，一看就覺得有問題。也虧你們能相信他的話。不過我也有些奇怪，亡靈什麼的，應該不怕冷、也不怕熱吧？」
「廢話，都死得只剩骨頭架子了，還怕冷熱？」
「亡靈也不存在生病什麼的哦。」
「當然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方秋靈也拿過水壺，給自己倒上第二杯咖啡。
「亡靈不愁吃不愁喝，不用穿衣打扮，也不擔心頭痛腦熱。它們要讓商隊來這里，有什麼目的？」
「有什麼目的？」莉莉插進了對話，「能有什麼目的！它們都是邪惡巫師的手下，做點壞事，一點也不奇怪。」
「對啊，沒錯。」
老湯姆對莉莉的話表示贊同。
邪惡就是邪惡，就是要做壞事的。總不見得亡靈也會做好事？
方秋靈啞然失笑︰「它們是在做壞事沒錯。不過做壞事也是有目的的，也要將動機的。無緣無故，除非腦子有病，不然多少要講點邏輯吧。」
「邏，輯，這是什麼意思？」
「Logic，意思就是個人想法的一種規律和規則。」
老湯姆聳了聳肩，他已經有些暈了，不過也沒有特別在意。莉莉則是微微出神，似乎想到了什麼。
方秋靈喝了一口咖啡。沒有加咖啡伴侶的清咖味道苦澀，不過讓精神為之一振。然後他繼續說道︰「大部分人做事情，都是講方式、方法的。我是說正常的人，不正常的人先不說。」
他用咖啡杯踫了踫老湯姆的臉頰。老湯姆立刻怒目而視，因為熱熱的杯子燙到他了！
「舉個例子好了。老爹，有一批新兵來了，你要對他們進行訓練。你會怎麼做？」
老湯姆沒好氣的白了方秋靈一眼︰「怎麼做？老規矩！」
「噢，先進行體能訓練，同時抓紀律，對吧。」
「對……別把杯子拿過來，很燙的！」
方秋靈又拿著杯子去燙老湯姆了。
「噢，不踫就不踫……老爹訓練新兵已經好多好多年了，對怎麼訓練很有一套。每一步的訓練都是有目的，有針對性的。這種目的性、針對性，也就是老爹在訓練上的‘邏輯’，是老爹多年經驗的總結。」
老湯姆听懂了，但也可以說沒听懂。听懂的是方秋靈在恭維他，沒听懂的還是那個新蹦出來的詞「邏輯」。所以他很干脆的雙手一攤。
——請繼續，你隨意，不用在意我。
而另外一個听眾緩緩的開口了︰「意思也就是說，一件事情，處理的過程總是有先後步驟的。而且也會有‘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情’，‘做了這件事情有什麼好處’，‘做了這件事情會有什麼後果’……」
莉莉的話語有些繁瑣。不過听莉莉的描述，方秋靈覺得她應該大致理解了。
「是的，可以這麼理解。邏輯也可以說是事情的起因和結果之間的關系。」方秋靈思考著，盡可能的不要用現世中成理論、成系統的那種說辭，盡可能的說的通俗、簡單一點，「再舉個簡單的例子……比如說，為什麼要吃東西？」
老湯姆隨口接到︰「肚子餓。」
「對，沒錯，肚子餓了就要吃東西。這就是邏輯。」
「這也太那個……」
「還有其他理由嗎？」
莉莉猶猶豫豫的開口了︰「……嘴饞？」
「嗯，很好。沒錯。嘴饞也是。」方秋靈補充說道，「比如說傷心了，吃點東西安慰一下自己；比如說生氣了，吃點東西平息一下怒火；再比如說打贏了很厲害的敵人，大吃一頓犒勞犒勞自己。」
「修利克，你怎麼什麼事情都能扯到吃的上面去？」
一連串吃的理由讓老湯姆狠狠瞪了方秋靈一眼，莉莉也忍不住捂著小嘴偷笑。小透明希諾沒有發聲，不過彎彎的嘴角暴露出了她的想法。
不遠處，其他三位聖騎士雖然不好意思過來蹭咖啡喝，不過他們三人的對話卻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
「舉幾個例子嘛，不要反應那麼大好吧。」
「咕唔……」
老湯姆的肚子發出了響亮的叫聲。
「哈哈哈……」方秋靈頓時樂了，「老爹，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餓了。」
「滾！」
老湯姆滿臉都是胡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臉紅了。
一陣鬧騰過後，莉莉和希諾各自拿著一個平底鍋樣子的東西放在營火上烤。她們目光滿是好奇的盯著錫紙包裹的小鍋。听方秋靈說里面裝的是玉米，能做出好吃的「爆米花」。
老湯姆則是抓著一袋牛肉干大嚼。牛肉干是香辣味的，好吃！
「老爹，肚子餓了就要吃東西，就會去想辦法弄點吃的東西來，對吧？」
「對！」
——這肉干味道不錯，現在不和你計較。
「有哪個家伙肚子餓了去訓練的嗎？」
「唔……什麼意思？」
「訓練不能填飽肚子，對吧？當然了，完成訓練後有飯吃是另外一回事。有沒有那個蠢蛋認為，肚子餓了不用吃東西，多訓練訓練就飽了。肚子本來很餓，跑步，跑著跑著就飽了。」
「不可能！」莉莉第一時間就丟了個白眼過來，「你都說了是蠢蛋！」
老湯姆也連連搖頭。
有這種想法，實在是太荒謬了！
「對，沒錯。真有這種蠢蛋我也沒辦法，但正常人、一般人，肯定不會有這種想法。這種，就叫做‘邏輯’。正常人，正常情況下，一般做事情都應該是有原因的。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也沒有無緣無故的討厭……」
莉莉的目光開始變得不善。
方秋靈一個激靈，默默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趕忙繼續往下說。
「邪惡，暗之國瑪莫，骨頭架子們確實不做好事。不過即便做壞事，也是有原因的，也是要有結果的。瑪莫離這里很遠，千里迢迢、萬里昭昭的跑這破地方，就為了截殺幾個商隊？這對它們有什麼好處？就為了淤灘那里的破石頭？」
「諾恩先生，您是不是有什麼猜測了？」
听了那麼，莫格雷女士再也忍不住，不由主動發問。
聖騎士都是死腦筋沒錯，認定一件事情後很難讓他們改變看法。不過死腦筋只是固執，而不是不會動腦子。成為聖騎士不僅需要武藝過人，更是需要學習教典、法典。受過的教育甚至比不少貴族還要多。貴族們沒學好無非是做個紈褲子弟，聖騎士沒學好，直接是要命的！
——可以固執，但必須會思考。
方秋靈的話語沒有什麼針對性，更多的只不過是茶余飯後的閑聊。但他的說話很有啟發，讓莫格雷女士隱隱約約的看到了一條線。
「是的，我有了一些猜測。」
方秋靈的目光坦然。
「能否將您的猜測告訴在下？」
不知不覺中莫格雷女士對方秋靈用上了敬語。
「……很抱歉，不能。」
無論是獸人入侵湖泉鎮的原因，或是北方商路鬧幽靈的原因，再或者是近期薄霧湖地區獸人活動頻繁的原因。這些方秋靈都知道。
——第一次黑潮戰爭。
戰爭即將降臨。經過近兩個世紀的籌備，暗之國瑪莫那些自譽為黑暗貴族的家伙們已經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它們的大舉入侵近在眼前。現在一系列的事件是入侵前的情報收集——滲透、偵查、試探。
一旦情報收集結束，第一次黑潮戰爭就會爆發。
「為什麼？」
「猜測的結果太過驚人了，說出來只會把我自己弄到火刑柱上去，對我沒有任何的好處。更何況，現在階段也只是猜測，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說出來不會有人信的。」
方秋靈極為坦然，甚至把火刑柱都直接搬了出來。
艾露恩的民風淳樸，但也是一個愚昧的世界。即便諸神在上高高俯視著人間，迷信活動依舊不可避免。火烤女巫、水浸巫師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而神殿，就是這些活動幕後最主要的推手，且沒有之一。
當著聖騎士的面做出預言，而且還是報憂不報喜的預言。方秋靈是嫌自己命長了？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沉默。
若是一周或是兩周之前，莫格雷女士遇到方秋靈這種情況直接拔劍就砍。裝神弄鬼的，即便是貴族也照砍不誤。因為貴族沒一個是好東西！但從清剿獸人開始到現在，方秋靈對薄霧湖做出的貢獻無一不落在她的眼中。方秋靈是不是好人暫時還不能下定論，不過他絕對不是欺男霸女、持強凌弱的混賬貴族。審判他有違聖騎士的準則。
「喂！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不過呢，」氣氛有些僵，莉莉連忙出來轉變話題「骨頭架子不是人！你剛剛說了那麼多，都沒用！」
她的笑容就像是抓到了大人說話漏洞的小孩。
「唔……亡者的思考方式和價值觀與生者迥異，亡者對生者的憎恨要遠遠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似乎、似乎這位女士說的更有道理。不能用邏輯的思維方式老推測亡靈的意圖，畢竟它們怎麼想的誰都不知道。剛剛的話只不過是我隨意的猜測，大家隨便听听，當故事听就是了。對不起。」
方秋靈把剛剛說的話全部吞了回去。
「亡靈什麼的，只要是壞事就是它們干的。沒錯，見到了只接懟就是了，也不用管其他什麼。」
節操碎了一地。這改口的速度更是讓人無話可說。
「鎧甲精」莫格雷女士的臉孔大半被頭盔遮住，看不見她的表情。不過生氣是肯定的，再正常不過了。若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不太正常。
說是肯定不能說的。這時候預言第一次黑潮戰爭即將到來，一個「妖言惑眾」的罪名是怎麼也逃不了的。不過有限度的透露一點也還是可以的，畢竟不能真得罪這個「鎧甲精」。莫格雷女士在諾托斯神殿的地位超然，得罪了她可沒什麼好果子吃。更何況好不容易刷起來的「聲望」，也不能就這樣隨隨便便浪費了。
「莫格雷女士，」方秋靈悄然之間變得極為嚴肅，「我來到薄霧湖是有原因的，不過具體原因暫時還不能透露給你。你可以理解為，我正在進行試煉，成為諾恩領實質上領主的試煉。也請你放心，作為王國的子爵，我不會做出有損王國聲譽的行為。對家族，我有必須完成的責任和義務。對王國，我也必須履行作為子爵的職責。我會履行先賢賦予的使命，在黑暗中披荊斬棘，我將義不容辭。」
莫格雷女士的目光陡然間變得深奧。
諾恩子爵平日里非常平易近人，顯得非常隨和，似乎是個沒什麼脾氣的人，不過他毫無疑問是貴族，而且還是貴族中的典範。他知識淵博，有著即便刀劍加身也毫不動容的魄力。對于這種有著堅定信念的人，強迫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既然諾恩子爵已經給出了台階，並給與了承諾，那麼太過緊逼也就顯得沒有必要了。
莫格雷女士右手撫胸為禮︰「諾恩先生，我將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