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準。
——屏息。
——扣下扳機。
箭矢離弦射出。
方秋靈從容而迅速的完成了一系列動作。
由于距離並不遠，從發射到命中，之間的間隔沒有超過一秒。
箭矢上用的箭頭是從現世帶來的破甲箭頭。沒有法術護盾，箭頭輕易破開了巫妖的額骨，插在了額骨上。不過箭矢還是沒能貫穿額骨直接攻擊到額骨保護下的魂火，只對巫妖造成了些許骨骼上的破壞，實質性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雖然箭矢的物理攻擊基本沒起什麼作用，不過綁在箭矢上的那個陶土瓶子就不一樣了，里面裝的可是聖水，不死生物的克星，妥妥的法術攻擊。
陶土瓶子不怎麼結實。箭矢射出的速度帶來的沖擊，加上巫妖堅硬的額骨。瓶子撞了個粉碎，存放在瓶子里的聖水潑了巫妖滿頭滿臉。
白色的霧氣立刻從巫妖頭上冒了起來。堅硬的額骨在聖水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濁，很快就消融出一個大洞，額骨中搖綴的魂火隱約可見。四散滑落的聖水向下蔓延，滴落在肋骨上，很快就將肋骨變得坑坑窪窪，甚至有一根腐蝕的比較嚴重的肋骨直接斷為了數節。
一陣刺耳的哀嚎聲瞬間傳向四周——哀嚎聲不是通過空氣，而是在每一個生物的心中響起。
僅憑一瓶七號聖水是不可能干掉一個巫妖的，換成六號聖水才差不多。不過重創巫妖還是沒問題的。
沒有連續不斷的負能量射線干擾，艾德牧師終于有機會發起主動進攻。第二能級的神術‧神聖打擊在頃刻間完成，金黃的光輝從牧師手中射出，將巫妖握著骨杖的右手瞬間擊得粉碎。
方秋靈手一揮，第二瓶聖水月兌手飛出。陶土瓶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曲線，砸在了巫妖的左側的肩膀上。白色的霧氣再度升起，巫妖的上半身幾乎完全完全籠罩了霧氣之中。
第一瓶聖水之所以用上了十字 弩，是為了不被巫妖攔截。巫妖全身都是骨頭架子，而且一直都在遠程施法，看起似乎不怎麼擅長近身戰斗。不過真的近身交手就會發現，這骨頭架子的力量大的驚人，速度也不慢，而且還沒有疼痛感，非常難纏。
投擲武器的速度相比弓矢要慢很多，以巫妖的感知很容易閃過。使用十字 弩一方面是為了確保命中率，一方面也是為了不在半途被攔截。不過一擊得手後就不怕巫妖攔截了，聖水正在灼燒它的靈魂，相當于被潑了一臉硫酸。雖然還達不到致命的程度，但靈魂上灼燒的痛苦也不是輕易能忍受下來的。這種痛楚足以讓巫妖無暇顧及任何事情。
用聖水對不死生物進行攻擊實際上是件非常奢侈的事。因為聖水的價格從來都不便宜，尤其是高品質的聖水，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不過奢侈歸奢侈，效果真的是沒話說。片刻間艾德牧師一連釋放出六個神聖打擊，而累計的戰果卻勉強與兩瓶聖水相當。
巫妖倒下了。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它的魂火變得極為衰弱，再也維持不住這具軀體。慘白的骨架隨即從空中摔落，摔在地上化為一地的骨片。
方秋靈和艾德牧師都沒有為此欣喜。因為他們很清楚這家伙根本沒有真正的死去。魂火對巫妖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巫妖的命匣，摧毀了巫妖的命匣才能真正殺死一個巫妖。沒有摧毀命匣，巫妖的復活只不過是時間上問題，就如同再造一具軀殼。至于巫妖會把命匣藏在什麼地方，那只有它自己才知道了。
巫妖的轟然倒下使得戰場上的局勢很快發生了逆轉。
見情況不妙，與老湯姆酣戰的獸人掩殺者立刻萌生去意。他借著老湯姆猛力的揮砍向後躍起，然後轉身就跑。數步之後就化為一團陰影，消失在昏暗的月光下。
獸人掩殺者的抽身離去讓右側的形勢急轉直下。巫妖的倒下已經在哥布林中造成了極大的恐慌，而掩殺者的逃跑則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原本傷亡就不小的哥布林立刻潰散了。哥布林的潰散影響到了獸人，更何況最先逃跑的也是獸人，稍微機靈點的獸人立刻轉身就跑。至于不機靈，已經殺紅了眼的家伙——老湯姆的雙手斧還沒怎麼開張呢！
邪術師的壓力陡增，更何況原本他就沒能壓制住目標。聖騎士都是短腿，沒有爆發、沖刺的技能，莫格雷女士也一樣。不過一步一步慢慢走，總是能把邪術師納入攻擊範圍的。每當邪術師想要拉開距離，就會有數道劍芒飛來，迫使他不得不架起骨盾進行招架，進而被迫停留在原地。
獸人和哥布林的不畏生死是法術作用下的效果。最常見的這類法術有嗜血術和狂暴術，指示術、魅惑術等精神控制類法術也能產生類似的效果，不過效果肯定沒有嗜血術和狂暴術好，邪術師使用的就是這一類法術。這類法術在學院派巫師的法術派系劃分中歸屬到了惑控系，不過邪術師使用的法術並不在標準法術列表中。這類法術的主要作用是放大受術對象心中的憤怒、饑渴、貪婪，以減少受術對象的對危險的認知，同時也壓制住恐懼。
不過法術的效果也是存在極限的。超過了法術的極限，結果只有兩種，要麼是受術者直接瘋了，要麼就是法術失效。獸人和哥布林的智力不高，他們發不發瘋的區別不大。不過周圍不斷倒下的同類讓他們意識到眼前的對手並不是他們依靠數量就可以拿下的。
終于，法術的效果到達了極限。憤怒、饑渴、貪婪已經壓制不住心中不斷涌出的恐懼，再加上巫妖的倒下，四散而逃的哥布林亂竄。邪術師的包圍網破了。
莫格雷女士縱身躍起，騎士劍上延展出青色的劍芒，夾帶著落下的威勢朝著邪術師當頭砍下。
刮骨聲中夾帶著飛濺的骨片。骨盾狠狠的向下一沉，幾乎要砸到邪術師的臉上。原本還打算拉開距離的邪術師此刻一動不動的戰爭原地，他的臉孔完全隱藏在兜帽中，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兜帽下兩只猩紅的瞳孔。
戰斗已經進入了尾聲。雖然多少也還是有一些戰果，但討伐隊中的關鍵人物無一遭到重創。獸人的伏擊毫無疑問是失敗了。
「諾托斯的聖騎士，很榮幸能與你交手。」邪術師的聲音毫無起伏，仿佛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里擠出來的，「這一次是你贏了。不過下一次……」
女聖騎士沒有理睬邪術師的話語，只是手中的騎士劍又重了幾分。骨盾已經確確實實的壓倒了邪術師頭上。
「……一份離別前的小禮物。請笑納。」
邪術師舉起手中雙叉杖，重重往地下一敲。周圍數具倒在地上的獸人尸體立刻膨脹起來。同時，邪術師自己的身軀也開始膨脹。
這一幕讓所有人臉上一發白，兩位已經殺到邪術師不遠處的霧夕騎士更是扭頭就跑。
——尸爆術，邪術師法術列表中最惡毒的法術之一。
尸爆術臭名昭著和廣為流傳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法術發動前極為明顯的征兆。下一刻，沉悶的爆炸聲接連響起。膨脹的尸體同時紛炸開，惡臭夾雜著血霧瞬間完全覆蓋了莫格雷女士所在的位置。
邪術師不僅引爆了獸人的尸體，同時也將自己的身軀作為尸爆的材料。
逃月兌不急的兩位逃月兌不急的霧夕騎士直接被炸飛，落地下後沒有了聲息。四處逃竄的哥布林也沒能幸免，死傷不計其數。
尸爆過後一片安靜。
逃跑的獸人和哥布林都已經不見了蹤影，沒能逃走的都已經成了尸體。
「呸！呸！」
老湯姆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他距離尸爆中心最遠，除了被飛濺的碎泥和血肉濺了一身，倒也沒有受傷。
營地完全被摧毀，馬匹也都沒驚走了。
——這是勝利嗎？
環顧四周，老湯姆有些茫然。記憶中始終揮之不去的陰霾與眼前的景象重合，讓他的雙手顫抖不已。不知不覺中，手中一直緊握的雙手斧落在了地上。
——幸存者。
一個旁觀者認為非常幸運，但當事者卻極為痛苦的稱呼。
老湯姆重重跪倒在地，眼眶中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不久之前還吹牛打屁的同伴，值得尊敬的上司，全部都倒在了血泊中，只有自己一個人活了下來。這樣的場景老湯姆已經經歷了不止一次，而現在……
不遠處的土堆動了動，一只手從土堆里伸了出來。片刻後，一個滿身泥土的身影跳了起來。
「主人，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點想洗澡。」
老湯姆的耳朵動了動，立刻扭頭望去。
灰頭土臉的方秋靈正伸手把希諾拉起來。
尸爆的前一刻，希諾飛身而至，一把將方秋靈撲倒。不過方秋靈倒地後一個轉身，反而將希諾掩在了身下。他是個成年人，還輪不到一個小女孩來保護！
所以方秋靈也同樣被濺了一身的碎泥，他距離尸爆的位置還要近上幾分。不過同樣是因為距離的關系，方秋靈和希諾只是受到了波及，沒受什麼傷。
「還有人活著沒？活著的都冒個頭！」
方秋靈起身後大聲的喊道。老湯姆也連忙站了起來一起叫喊。他們一邊喊著，一邊四處尋找。
搜尋很快有了結果。在尸爆中活下來的遠比想象的要多。
艾德牧師活著，至少目前還有氣在。他的位置差不多是尸爆範圍的邊緣，所以被沖擊波吹飛，然後摔在地上暈了過去。不過好在落地的時候沒有裝上什麼石塊，但破相是免不了的。
霧夕騎兵中生還的也不少，不過傷亡的更多。還活著的只剩下了六位，而且人人帶傷。陣亡的騎兵半數是在戰斗中被獸人所殺，半數是死于尸爆。
「嘶……修利克，你手腳輕一點！」
「好、好，我輕一點。」
人人帶傷，而唯一的牧師卻被震暈了。所以只好由方秋靈這個半桶水晃蕩的家伙為大家先行治療。
治療用的綁帶和聖水充足，畢竟清剿行動是由神殿發起的，治療用的東西絕對管夠。清理傷口，用聖水內服外敷。方秋靈忙得頭頭轉。希諾在一旁為他打下手，雖然一句不說，但神情里卻散發著濃重的幽怨。
——主人，請注意一點好嗎？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保護您是我的職責，而不是由您來保護我！萬一出了什麼事，我要怎麼向狄安娜大人交代！
「修利克，我們算是勝利了嗎？」
老湯姆的語氣沉重。身上的傷口雖然包扎好了，但心中的傷口卻依舊就是血淋淋的。
如果只是看殺敵的數量或是交換比，無意是一場巨大的勝利。僅僅是目前視線所到之處，獸人的尸體就不下五十具，哥布林的尸體更是無法計數。若說是戰敗，也沒什麼很大問題，傷亡超過半數，目前已無力繼續前行。
「當然！」方秋靈頭也不回，不過語氣卻非常的肯定，「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勝利！我們挫敗了獸人的陰謀，消滅了獸人的主力。」
「但……」
「沒有但是，這必須是一場勝利。」
方秋靈的態度很堅決。
「為什麼？」
老湯姆有些搞不懂了。
「沒有但是，這必須是一場勝利。我們需要這場勝利，只有勝利者才能要求更多，才能調集更多的士兵。陣亡的士兵需要這場勝利，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算得上是英雄，他們的家人才能拿到更多的撫恤。你、我也需要這場勝利，只有這樣才能說服迪哈魯斯伯爵，引起伯爵的重視。」
方秋靈說了很多，老湯姆也都听到了。沒一句話單獨理解都沒有問題，但合並在一起他總覺得有些不對。
「嘩啦」一聲聲響，不遠處又一個滿身灰土的身影爬了起來。
那個位置是尸爆的中心，方秋靈和老湯姆立刻緊張起來。
——邪術師居然能在如此規模的尸爆匯總活下來！
老湯姆抓起了身旁的雙手斧，方秋靈也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不過下一刻警報解除，滿身灰土的身影是莫格雷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