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與世界作對的下場？
方秋靈臉上露出了笑容，滿是譏諷的笑容。
天道無私亦無情——這句話在仙俠世界中廣為流傳。每當有雷劫落下，每當有長生仙隕落之時，練氣士就會在心中默默念叨這句話。
天道沒有私欲，因此也就不存在感情。天道不會因為生靈的平窮富貴而區別對待，也不會因為生靈的美丑善惡而有所偏重。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那就是「老天爺是公平」。再對這話引申一下，意思也就是——老天爺可沒功夫來管你那些雞毛蒜皮的事！
什麼是雞毛蒜皮的事？凡是能想到的事情，對老天爺而言都算是小事，都屬于雞毛蒜皮的事。
什麼是老天爺要管的事？事實上老天爺只會管一件事，那就是會導致世界毀滅的事。至于其他的事情，老天爺根本就不會來管。確切的說是根本注意都不會注意！
當然了，還需要明確一點。老天爺管的「世界毀滅」，是指整個世界化為烏有、重歸混沌。類似三十年前末日戰爭的這種，只能算是人類作死，在毀滅自身的道路上越走越快，還算不什麼世界危機。沒了人類，世界依舊建在，太陽依舊從東方升起、西邊落下。就算沒了人類，還可以有精靈，還可以有矮人，或者是新人類、新精靈之類的智慧生物……
天空中驟然聚集的烏雲，那個忽然降臨的意志，以及猶如天譴般降下的威壓。這些綜合在一起後很容易產生自身被老天爺針對了的感覺。但隨即發生在魏老頭身上的變故和他的話語則是完全打消了方秋靈的顧慮。
——魏老頭你個鷹鉤鼻子的反派，居然還有本事把世界意志招來當後盾？肯定是假的！
世界意志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是最為強大的神祗也依舊需要听命與世界意志。不過作為「無私亦無情」的老天爺，直接對現實進行干涉可是絕對的忌諱。更何況作為降臨者，受世界意志眷顧、可以自稱「世界之子」的張冬晨都本事沒直接招來「天譴」，魏乘風你個七老八十的糟老頭子居然有這能耐？百分之百假的！
「菲～～～」
隨著一聲歡快的呼喊聲，小妖精菲從第八色的光輝中飛了出來。隨著小家伙的出現，籠罩在方秋靈身上的第八色光輝立刻散去，被世界所驅逐而產生的空間扭曲也隨之消失。
方秋靈眼中閃過了微微的驚訝，但更多的卻是驚喜。世界意志的針對肯定是假的，不過世界的排斥卻是真的。也不知道這個假意志是怎麼做的。方秋靈已經做好了被卷入空間亂流的準備——不出點血什麼的是月兌不了身的！然而菲的忽然出現立刻將已經扭曲的空間穩定，立刻幫他解了圍。
作為從門之稜晶中誕生的妖精，菲與世界意志的連接更為緊密。即便不是在她的主場艾露恩，她依舊可以輕易獲取空間的支配權，穩固方秋靈在泰爾達海姆世界的存在。
方秋靈向空中翩翩起舞的小妖精伸出了手︰「菲，謝謝你。幫了我大忙了。」
菲很可愛的在方秋靈身前停下，學著他的動作伸出小手。大手與小手觸踫，方秋靈立刻感受到了小妖精濃濃的眷戀和滿心的歡喜。
「去吧，去她們那里。」
方秋靈朝著身後指了指，菲立刻會意的向尤娜和尤雅飛去。
轉過身，方秋靈面對小妖精時的溫柔瞬間化為了滿滿的譏諷︰「直面死亡？」譏諷的笑容之下是滿滿的鄙視，「魏老頭，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一個被控制的傀儡，一個覺得自己有幾分能耐的木偶。有時間還是先想想地獄哪幾層能找到你的位置吧！」
魏乘風拄著大劍，緩緩站著了身軀︰「不知所謂的螻蟻。同樣的話也還給你，你以為你是誰？以為手里有一把破銅爛鐵就能違抗天意？哼！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是天意不可違！」
話音落下，魏乘風揮手就是一劍。
劍刃虛劈落在空中，一道黑色的光刃自劍刃上飛出。光刃上下飛舞，看似雜亂無序，但卻封死了方秋靈左右閃躲的位置。更何況在方秋靈身後數步之遙，尤娜和尤雅正瑟瑟發抖的團縮在一起。
「天意？」方秋靈舉起湛光之擊，同樣向前揮出。一道巨大而凝練的銀白色光刃隨即射出，「糟老頭子，你還代表不了天意！你身後的那個鬼東西，也從來都不是什麼天意！」
黑色的光刃與銀白色的光刃相互踫撞，瞬間同時爆開，雙雙化為四散的光塵。
光塵四溢，激蕩的氣流橫翻，對持的兩個身影同時原地消失。下一刻，光塵之中傳來了雪亮的劍光，劍與劍的踫撞聲更是連成一片。
湛光之擊依舊是黑色大劍的克星，不過黑色大劍此刻有了源源不斷的後援，每每被削去一片黑霧就有兩片黑霧頂上來。依靠著不斷的補充，黑色大劍頂住了湛光之擊的淨化。方秋靈與魏乘風之間的交手也從比較武器的威能，轉變為了武技、武藝的踫撞。
雙方都是以快對快，以攻對攻。短短的片刻之間就交換了數十招。
論經驗，差不多有方秋靈三倍、四倍年齡的魏乘風更為豐富；論技巧和速度，則是方秋靈全面佔優，他不僅年輕力壯，而且還處于實力上升的高峰期。
以快對快、以攻對攻的結果就是魏乘風揮出一劍的功夫，方秋靈足足揮出了三劍。第一劍將大劍帶偏，第二劍壓制大劍，第三劍直襲要害。即便魏乘風經驗豐富，手中大劍的劍身較寬而便于防守，連續幾次之後他還是中劍了，而且不止一劍。
護身的黑色氣息在湛光之擊毫無抵抗能力，被輕易的破開。藏青色的制服更薄的如同豆腐皮，根本無法抵御劍鋒。不過從傷口中滲出的並不是殷紅的鮮血，而是如同墨汁般漆黑的霧氣。魏乘風此刻仿佛並不是由血肉構成，而是無數黑色霧氣組成的人形氣球。
數十招過後，方秋靈抓住了一個破綻。只見他反手格擋架開大劍，然後回身一個鞭腿。魏乘風雙手大開，鞭腿重重砸在胸口，直接飛了出去。這一次他沒能有機會在空中調整姿勢，而是重重摔落在地，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剛剛那一下鞭腿若是落在普通人身上，必然是肋骨全斷，心肺也同時遭到重創。這種傷勢若沒有立刻受到救治，必死無疑。不過魏乘風身為大騎士，身體機能要比普通人高出很多，這麼一腳雖然踢實了，但最多只能踢斷他幾根肋骨。再加上天空中的那個意志賜予他的加成，全然無傷也不是不可能。
一擊得手，方秋靈臉上沒有絲毫的喜悅，反而更為慎重。他抬起頭，再度望向了天空。
天空中的烏雲正在散去，露出了隱藏在烏雲後的東西——黑日。
黑色太陽在天空中高懸，散發出的光芒不再溫暖，而是刺骨的寒冷。那個看不見的意志所帶來的威壓更甚。
此刻的停機坪上，無論是同盟第十四獨立艦隊的侍從、士兵，還是曙光領的儀仗隊、警衛，全部跪倒在地。巨大的威壓讓他們頭腦發暈、身體發冷，手腳更是不由自主的顫抖。
「看到沒有！天意不可違！這就是反抗天意的下場！」
魏乘風緩緩爬了起來。他原本就有些消瘦的臉孔此刻顯得更加消瘦，雙眼除了那對鮮紅的瞳孔，其他部分都化為了黑色，比深夜更深沉的黑色。
「還天意呢，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好意思自稱天意？鬼意還差不多！」方秋靈臉上依舊滿滿的鄙視，「你以為我沒看出來，不過是日全食而已，欺負我沒見過？切，沒見過日全食現場，還沒見過照片、看過錄像嗎？」
——黑日最外層跳動燃燒的光焰是太陽本身，中間的一片漆黑是引起日全食的月亮。
日黑的威勢十足，不過若是忽略自天空降下的威壓和周圍一大圈無法動彈的人，說是日全食……倒也不能算是錯。
魏乘風默然無語。從青筋遍布的臉孔上無法看出魏老頭此刻是喜是憂，不過老頭子明顯是被氣到了。
「多說無益。出招吧！讓我領教一下‘黑日’的真正實力！」
「哼！」
起身的魏乘風再一次豎起了大劍，不過還沒能他擺出攻擊的架勢，胸口驟然涌出的痛楚讓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方秋靈那踢在胸口的一腳看似全然無效，但實際上被踢斷的肋骨不止一根！
黑日給予的力量更多是作用在黑色大劍上。對于持劍的人，似乎並沒有給什麼實際的增益。
「魏老頭，你不會是不行了吧？看來你的後台沒能賜予你足夠的力量。」
方秋靈在邊嘲諷的同時擺出了突擊的架勢。待話音落下，他再度發起了沖鋒。
魏乘風連忙橫過黑色大劍意圖擋住來襲，身體也同時向右側閃躲。大劍上依附的黑色大嘴更是瞬間大了好幾圈，毫不退縮的迎著湛光之擊正面而上，一副要將方秋靈連人帶劍一口吞下的架勢。
湛光之擊上光芒暴漲，銀白色的劍氣從劍尖噴吐射出。
黑色大嘴在接觸劍氣的那一剎那就被貫穿，星星點點的黑色光粒自貫穿的位置噴涌而出。隱約中耳邊似乎傳來了哀鳴，黑色的光粒逐漸褪去顏色，由黑轉灰，再由灰變白。很快純白的光芒升騰而起，黑色大嘴上纏繞著的黑色霧氣如同焦陽下的雪水，轉瞬之間消失化去。
擊破黑色大嘴後，湛光之擊去勢不減。銀白色的劍氣穿透黑色的霧氣，重重點在漆黑的劍刃上。
「叮」的一聲劍鳴。厚實的黑色劍刃被湛光之擊挑開。鋒利的劍刃隨即上挑，無聲無息的劃過魏乘風持劍的右臂。
一條抓著大劍的手臂沖天而起。湛光之擊穩穩的架在了魏乘風的脖子上。
斬斷的手臂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隨即重重摔落在地。落地後手臂上升騰起了黑色的霧氣，霧氣在升騰後化為點點的光粒，光粒同樣由黑轉灰，再由灰變白，逐漸消散。
同樣被擊飛的黑色大劍斜斜的插在地上。漆黑的劍刃上有著大塊大塊的灰白，仿佛是掉了漆。不過也明顯可以看到劍刃上灰白正在逐漸的消失，劍刃仿佛有著自我修復能力，正在一點一點、一縷一縷的再次化為黑色。
盤踞在大劍上的那張大嘴似乎沒有了蹤跡，不過隨著灰色褪去、劍刃逐漸黑化，仿佛游蛇般的黑色霧氣再度開始在大劍上游走。相信只要再等上一會，黑色大嘴也就能「復活」了。
「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方秋靈微微用力，湛光之擊立刻就在魏乘風的脖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魏乘風雙眼中的紅色褪去了一些，布滿青筋、顯得格外猙獰的臉孔似乎也有所恢復。
「你……你究竟是誰？」
魏乘風的氣質變了，雖然臉上的鷹鉤鼻和猙獰的臉孔還是讓他顯得陰冷，但與之前那種將瘋狂壓制在內心深處的感覺沒有了。
「咳……」一大口黑色的霧氣從他口中咳出，他微微喘了口氣，「你是誰……咳……都不重要……那……那是魔劍……會帶來…災厄的魔劍！千萬不要去踫它！」
「好！」
方秋靈微微點頭。他也依舊猜到黑色大劍應該是有著能控制心理的力量，持有者會在不知不覺中淪落為大劍的傀儡。大部分魔劍都有著類似特征。
「最、最後……殺……殺了我……」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是惡鬼的低吟。
「如你所願！」
湛光之擊隨即重重落下。
皓發白須的首級伴隨著無數的黑霧凌空而起。不知為何，首級帶著些許的微笑，如釋重負般的笑容。
黑霧的霧氣翻涌，從無頭尸體的每一個位置涌出。也就在短暫的一次呼吸間，魏乘風的尸體消失了。
方秋靈後退一步，揮動著湛光之擊驅散黑色的霧氣。
不經意間，耳邊捕捉到了些許的低語。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