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洗漱的時候門外一片安靜。也就洗臉刷牙漱口的功夫，門外變得喧鬧起來。好幾個女孩子的聲音響起，她們打打鬧鬧的，一片歡聲笑語。
方秋靈听到了女孩們歡鬧的聲音，不過沒有太過在意，收拾好隨即推門而出。
餐廳的長桌上不知不覺已經坐滿了人，都是穿著女僕服的大大小小的女孩子。她們一個個活力十足，顯得青春靚麗，此刻正嘰嘰喳喳的聚在一起聊天。
衛生間開門的聲音不出意外的引起了她們的關注，看到一個沒有見過的男性從衛生間里走出來，現場歡鬧的聲音頓時為止一靜。
「你……你是誰？」
距離門口最近那個女孩子瞪大了眼楮，滿臉都是驚訝。
「你是猴子請來的救兵嗎？」
「你是賣女孩的小火柴嗎？」
一左一右的兩個女孩子如同唱雙簧般的一起開口。
方秋靈有些懵。
眼前的女孩子個個都很漂亮，穿著女僕服嬉鬧的樣子更是如同畫卷般的美好。不過她們亮晶晶、極為好奇的目光卻讓方秋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某些還處于幼年期的掠食猛獸。
「啊？我？我是……」
還沒等方秋靈說些什麼，旁邊的另一個女孩子子跳了起來。
「哇！就是他，就是他！剛剛就是他！」這個女孩子盤著頭發，臉上還有幾個小小的祛斑，指著方秋靈開始大喊大叫，「就剛剛，‘唰’的一下，子彈都被切開了！這是這個人！我剛剛說你們還不相信，現在本人來了！」
「騙人！」
「不信！」
「影，你繼續編。相信你我們大家名字倒過來寫！」
「就你一個人倒過來寫就行了，不要牽扯上我！」
「影影是笨蛋，影影是笨蛋！」
「我才不是！說我笨的人自己才是笨蛋！」
安靜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餐廳里隨即鬧翻了天。嘰嘰喳喳的喧鬧聲讓人有一種置身于鬧市菜場的錯覺。
方秋靈有些茫然。
——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麼？
不過喧鬧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快。還沒等方秋靈搞清楚情況，喧鬧聲戛然而止。鬧成一團的女孩子動作迅速的回到自己座位上，然後擺出一副「我很乖」、「我很有禮貌」的神情。
目光微轉，方秋靈隨即發現慕容秋雪的身影出現在了餐廳的一處入口。
慕容秋雪清冷的目光掃過餐廳，剛剛還鬧得正歡的女孩子們一個個正襟危坐，像是正在搗蛋的小學生被教導主任抓了個現行。
「嗯？都怎麼了？」金發的女孩端著一個大鍋走進餐廳，她看到慕容秋雪的身影，隨即問候道，「早上好，秋雪姐姐。」
「早上好，秋雨。」 慕容秋雪也同樣回以問候，並微微點頭，隨後緩步走進餐廳，走向方秋靈，「不好意思，方秋靈先生，讓您久等了。吾主在會客室等您，能否請您移架……」
她一邊說，一邊鞠躬為禮。
「……好。」
剛剛瞬間的喧鬧讓方秋靈多少有些心有余悸。面對那麼多女孩子，他倒也不是害怕，而是不會應付、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的那種心悸。所以能溜的話，還是先溜走吧。
「這邊請。」
慕容秋雪一如既往的在前方帶路，引著方秋靈離開餐廳。
才一出餐廳，方秋靈就听到身後傳來了好幾個略大的吐氣聲。稍微走了幾步，又有更多的吐氣聲傳來。顯然是女孩子們看到自家「女僕長」走了，又松懈了下來。
雖說這樣的行為屬于偷懶，不過卻相當的可愛。尤其是走出餐廳的時候，方秋靈看到那個盤著頭發的女孩背著慕容秋雪偷偷向領座的女孩做鬼臉，很容易引起人會心的笑容。
不過她們的吐氣聲顯然有些大。方秋靈听見了，走在前面帶路的慕容秋雪也同樣听見了。
「方秋靈先生，不好意思，能稍微等在下一下嗎？」
「……好。」
不用猜就知道慕容秋雪打算殺個回馬槍——果不其然，只見她不緊不慢的回到餐廳，然後輕輕敲了敲門。
又逐漸開始變得喧鬧的餐廳如同潑進了一大盆冷水，立刻再度安靜下來。
慕容秋雪環視著餐廳，好一會才丟下一句話︰「今天的日常課程加倍。」
不出意外的料，餐廳里立刻響起了一大片哀嚎聲。
……
「這邊請，吾主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慕容秋雪引著方秋靈來到了別墅三樓的陽台。
陽台上擺放著躺椅和矮桌，一個看起來變瘦的身影正在矮桌旁向桌上的食物發起進攻。
慕容秋雪微微鞠躬，隨即退下。
——這位就是同行，降臨者張冬晨？
方秋靈隔著陽台的磨砂玻璃看了看，然後推門而入。
「唔……秋雪姐姐？又有什麼事？」埋頭大嚼的身影抬起頭，看到並不是自己熟悉的女僕長，而是一個陌生的成年男性，「唔？哦！不好意思！」
他三兩下把餐盤里的東西全部掃進嘴里，胡亂的咀嚼幾下後咽進肚子，然後起身招呼道︰「在下張冬晨，敢問閣下姓名！」
只見他雙手抱拳，擺出了一副江湖大俠的架勢。
降臨者張冬晨看上去年紀不大，比已經上班有幾年了的方秋靈要明顯小幾歲，感覺還是在上大學的大學生。他上身穿著毛線衣，頭頸處露出里面白襯衫的領口，下半身穿著一條深色的牛仔褲，腳上套著一雙似乎是限量版的紅白雙色球鞋。
他的身形瘦長，身體感覺略微有些單薄。似乎是被人從床上直接抓起來的，可以看到臉上依舊帶有明顯的倦容，眼楮里也有不少血絲。看起來有幾分病懨懨的感覺。
——這種抱拳的架勢……是泰爾達海姆特有的禮儀？
方秋靈不是很懂，也無從確認。本著入鄉隨俗的想法，他也同樣雙手抱拳，用江湖大俠的口吻說道︰「在下方秋靈……」
不久之前打交道的還是一絲不苟的女僕長，一轉眼就換成了江湖大俠。兩者之間的風格差距太大，一時間大腦有些宕機，語言組織能力急劇下降。
——說些什麼好呢？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麼就……
他果斷一拱手︰「久仰大名……」
不料對方也同樣一拱手︰「久仰大名！」
兩人面色同時一僵，都有些尷尬。
——也不知道久仰些什麼大名。
「……這、這邊請、這邊坐。」張冬晨好歹是主人，多少想起自己需要一盡地主之誼，所以連忙招呼方秋靈入坐。
然後只听見他再次問道︰「你吃了嗎？」
「吃……吃過了。」
——剛剛在你家樓下吃的。
「好、好……你需要來杯果汁嗎？新鮮鮮榨的？」
「不、不用……」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昨天晚上。」
「……」
「……」
兩人尬聊了一會，不約而同的同時沉默了下去。
——尷尬，真的是很尷尬。
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怎麼聊。都是國家級的「聊天終結者」，一開口就把天給聊死了。真的是三分熟的牛排遇到了五分熟的牛排，彼此都——不熟！
——降臨者之間的第一次會面用什麼話題開頭比較好啊？在線等，挺急的！
「篤篤」，身後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兩人同時回過頭，只見慕容秋雪和金發女孩的身影出現在了磨砂玻璃門之後。兩個女孩手中分別端著大餐盤，大餐盤上似乎堆放了不少食物。
「請進……」
隨著張冬晨的聲音，磨砂玻璃門打開，兩個女孩走上陽台。她們把大餐盤在矮桌上放下，又擺上了一份餐具，隨後微微躬身行禮又退了下去。
餐盤上的食物很多，不僅有之前餐廳里品嘗過的煎香腸、煎火腿、煎蛋、蔬菜沙拉、各式面包，還有烤土豆、烤蘑菇、芝士焗飯等等不少高熱量、高脂肪的食物，一旁還放上了一大瓶橙汁。
「呃，不好意思。成為降臨者之後比較容易餓，吃得比較多。」張冬晨一邊說，一邊用餐叉叉起一大塊烤土豆往嘴里塞，「剛剛那點東西完全不夠吃。」
「唔，我也一樣。原來吃一天的東西只夠一頓吃，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大胃王，名副其實的飯桶了。」
一陣陣食物的香氣傳來，方秋靈的肚子也再度開始咕咕叫。
「吼、吼！來，別客氣，嘗嘗秋雨的手藝。來！」
「謝謝，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方秋靈取了一把餐叉，直接把一份芝士焗飯拿在了手里，大大的挖了一口往嘴里送。
「秋雨可是大廚，我見過最厲害的大廚，做西餐很厲害的！」
似乎是找到了共同的話題，尷尬的氣氛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很多。
「西餐？怪不得。」面包、肉食加煎蛋，這樣的食物組合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英式早餐。方秋靈連連點頭，「土豆和芝士的這種組合，實在是太棒、太好吃了。略微澆上一點肉汁，這土豆也太好了吧！」
張冬晨聞言立刻翹起了大拇指︰「嘿，會吃的。我也喜歡這麼吃。還有烤蘑菇，香！」
方秋靈立刻叉起一塊烤蘑菇丟進口中。咀嚼了幾下後，他立刻翹起了大拇指。
「嗨，同行。你哪里人？這樣的東西吃得慣嗎？」
「魔都的，你呢？」
「一樣。你……多大了？」
「二十六。」
「我剛二十。我們同鄉，又都是降臨者，這可是緣分啊！年長者為尊……」張冬晨又是一個抱拳，「哥哥在上，請容小弟一拜！」
噗……
方秋靈差點把嘴里的東西全噴出來。
——剛剛還一臉尷尬的彼此不熟，一會的功夫就開始稱兄道弟了？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請起！」
下一句出口，方秋靈頓時身體抖得打起了擺子。
——怎麼滿滿的都是《水滸傳》的既視感？
張冬晨似乎也同樣意識到了，目光中也同樣傳遞著幾分古怪。
為了確認心中的猜想，方秋靈不由開口問道︰「這幾天你該不會是在看《水滸傳》吧？」
「……前幾天是剛剛看過。」張冬晨點頭承認了，「怎麼了？」
「按流程，就少納頭就拜了，你是不是考慮一下？」
「去你的！」
張冬晨一拳頭砸了過來。方秋靈沒躲，很隨意的挨了一下。
「嗷！」
一拳下去，挨打的方秋靈沒喊痛，出拳的張冬晨倒是「嗷」的一下叫出了聲。
「你、你，好硬的骨頭！」
「我都已經黑鐵階位了，你這樣打過來，受傷的只會是你自己。不過……」方秋靈覺得有些奇怪，剛剛那一拳無論是角度還是力度都完全不能看，根本不像是一個降臨者揮出的拳頭，甚至比普通人都有所不如，「怎麼感覺你很弱？完全不能打的樣子。」
「當然了，我靠的是這里，而不是這里。」
張冬晨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隨後又指了指方秋靈的手臂。他的話語中滿滿的都是優越感，腦力勞動者鄙視體力勞動者的那種優越感。
方秋靈斜著眼楮，毫不示弱的反駁︰「所以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就能名正言順的往其他人身後一躲？」他想起了不久之前才交過手的三位女僕，「而且還是往女人身後躲？」
——往女人身後躲。
此話一出，原本強氣的張冬晨立刻如同斗敗了的公雞，變得無精打采起來。
「老鐵，你這話就很扎心了……我也不想的啊。」
「什麼意思？」
張冬晨自暴自棄似的把一大塊烤香腸塞進嘴里，一陣咀嚼後才緩緩開口。
「我屬于那種、那種……抑魔體質，就是‘至源’力量很難影響的那種體質。」
方秋靈一听就懂。
「至源」的力量無處不在、無所不在，體內容納「至源」力量的數量是反應實力最直觀的表現之一。容納的越多，實力也就越強，容納的越少，實力也就越弱。
在劍與魔法的力量體系中，其表現為對瑪納的親和度；在仙俠的力量體系中，其表現為個體的資質；在苗疆的巫術中，其表現為對巫力的掌控程度。
抑魔體質，也就是很難容納「至源」力量的體質。用仙俠力量體系的話語來說，也就是不具備仙俠資質的體質，那種不可雕琢的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