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能夠通過考核，其實早在凌九霄意料之中。
對楊光這個小弟所經歷的一切，他比誰都清楚。
自已看中的首位小弟，又能差得到哪兒去？
十五歲就親身經歷了兩次滅門慘案︰一次是別人滅自已滿門，一次是自已在凌九霄的幫助下滅別人滿門。
最終，在凌九霄的調解和周旋下，兩大生死仇敵方才握手言和，勉強做起了朋友。
十六歲就開始承接殺手任務。
十八歲就成了牛頭山第一銀牌殺手…
歷經這些磨礪，他提升最大的並非武功，而是心境。或許，這是別人一生都不可能擁有的磨礪機會。
盡管楊光並不稀罕這種磨礪機會。
‘既然慘案已然發生，那就化悲痛為力量’這句話，說的人很多，但真正做到的人卻鳳毛麟角。
楊光，就是鳳毛，就是麟角。
所以，僅論心理素質這一項，十三人中勝過楊光者，也就凌九霄、谷正華和靈遠三人而已。
連像活死人一樣臥床三年的李梵音、幼時命運多舛的龍映雪、常年馳騁江湖的洪劍飛，都要稍遜風騷。
至于包括曾令剛在內的其余六人，則毫無可比性。
三位大小姐，兩位少酋長，一位在藥王閣養尊處優…他們又能有多少辛酸淚？又能有什麼心境磨礪？
心境這最難的一關過了，力道掌控就要容易得多了。
掌舵而已，又不是讓你用巨斧雕刻細小的昆蟲，用得著那麼精細麼？
……
想到楊光正意氣風發地掌控著飛梭，正自面壁思過的張高飛、歐陽雄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甚至都有拜楊光為二哥的沖動。
但由于年紀、身份都相差太多，只得作罷。
沿途再無耽擱。
數日之後，飛梭已進入大衍地界——怒浦渡。
怒浦渡，河水湍急、浪如怒濤，兩岸皆是懸崖峭壁，只有一條寬約丈許的官道連接怒浦大橋。
怒浦渡，正是大衍與大新的分界線。
兩點之間，線段最短。
乘坐飛梭從大淵返回大衍，怒浦渡雖非必經之地，但卻是最近之地。
因為飛梭完全可以在高空直線飛行。
……
飛梭剛剛飛抵怒浦渡大橋上空，入眼所見的場景，就震得凌九霄等人面面相覷——
怎麼有這許多武林中人聚集在此地？
瞧那滿地的生活垃圾，這些人在這里呆的時間當是不短了啊。
噫，還有五艘飛輦？
其中一艘飛輦兩側，還刻有‘大衍皇室’字樣？
如此大的陣仗，這是要迎接哪位大人物？
可是，瞧這些人的散亂模樣，不像是預有組織啊？
……
凌九霄一行正疑惑間，一道粗獷的吼聲突然響起︰「恭迎凌盟主王者歸來！」
吼聲如雷，直震得濤飛揚、浪更狂。
聲音最初還只是一道，中氣還略顯不足。而且，還是從擁擠的人群末端發出。
很明顯，這道聲音的主人無論武功，還是身份當是都不甚高，根本無法佔據有利地形。
「恭迎凌盟主王者歸來！」
四道不分先後的喝聲，從四艘飛輦中傳出。
從喝聲所顯現的功力來看，三高一低。
高者，至少是一品大能。
低者，頂多只是二品大能。
不過，比起第一道呼聲來，即便是功力最低的那道喝聲，也有雲泥之別。
人隨聲現，四艘飛輦上分別涌出數十人。
五艘飛輦，只有大衍皇室的飛輦，目前尚無動靜。
「恭迎凌盟主王者歸來！」
五道單獨的呼喝之後，是登場山呼海嘯般的狂熱。
……
凌九霄微微一愣︰竟然是來迎接自已的？
隨即曬然一笑——
哈哈，差點忘了咱已經是個大人物了！
青年不知已名揚，隔空猶羨他人強。
以我如今之武功、地位、名望和人氣，在整體實力較弱的大衍武林，倒也當得起這般大張旗鼓地迎接陣仗。
不過，大衍皇室此來，只怕是沖著音妹的面子吧。
咱們一行本色出行，行蹤自是不難打探。這些人事先等候在此，卻也再正常不過。
細算起來，離開大衍也已三年了。
三年時光，對他人來說或許算不得什麼。但在我身上，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離開大衍之時，連以真面目示人都不敢。
只能不聲不響地離去，甚至連跟朋友、部屬告別都不能，唯恐給他們惹禍上身。
輕輕地，我走了，不帶走一絲雲彩…
返回大衍之時，是以原汁原味的真面目出現。
轟轟烈烈地，我來了，引起大衍武林沸騰…
還真是時過境遷、世事難料啊！
當初離開之時，哪想到此衣錦還鄉之日？
……
事實上，因為九大勢力締結公約的緣故，靈遠、谷正華此行，李朝歌早就向其余四國四部落進行了報備。
凌九霄晉階一品後，他又立即進行了補充報備。
按說，凌九霄是大衍人，返回大衍根本無須報備。
按說，凌九霄已經明確說過目前幾年不會前往南蠻，因此只需報備其余三個部落即可。
但李朝歌卻是一並報備了。
原因何在？
三點︰一是造勢，二是省事，三是宣示主權。
為凌九霄造勢，為自已省事。
看效果，李朝歌這番操作很成功！
听得凌九霄已經啟程還鄉的消息後，大衍武林徹底沸騰了︰認識的不認識，有交情的有仇的，仰慕的嫉妒的，路遠的路近的…
幾乎都在第一時間趕到了怒浦渡。
這，無疑是大衍武林的一大盛事。迎接場面之大，創造了大衍武林的歷史。
……
無須凌九霄吩咐，掌舵愈加嫻熟的楊光很有眼力勁地緩緩降下了飛梭的速度和高度。
每一個平穩大回環，高度就降低丈許。
十數個大盤施之後，已是只比地面高出三丈許。
嗯很風騷、很拉風的降落方式！
不過，飛梭卻並未那五座飛輦一樣完全著地，而是靜靜地凝立半空，好似被固定了一般。
如此高超的掌舵水準，頓時引來陣陣驚嘆。
反正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厲害的掌舵達人！
其實，別說讓飛梭長時間懸空凝立了，就是短暫的靜止，以楊光的武功也辦不到。
雖說只需將能量石產生的力量用途，從推動改為托舉即可，但以楊光的武功，哪里做得到？
楊光做不到，不代表谷正華做不到。
凌九霄第一次以凌霄盟盟主的身份現身大衍，出場方式當然得拉風一些。
強者無罪，這句話放之四海而皆準！
……
這一懸停，地面的人群頓時有人驚叫出聲︰「掌舵者不是楊光麼？這才年余未見，他竟然如此厲害了？」
「噫，還真是血衣樓牛頭山分舵原銀牌第一殺手楊光！咱還以為是哪位前輩大能親自掌舵呢。」
「凌盟主現身了！」
「凌盟主，凌盟主…」
山呼海嘯的狂野呼喊，震得怒浦渡的浪花都要凶猛了幾分。
「哈哈，我家大小姐也回來了！」
「還有我家小姐！」
……
議論聲中，在飛梭上昂首而立的凌九霄已然瞧清了最初五道呼聲的出處——
第一個發聲者，赫然是原黑虎幫幫主張老黑。
他怎麼也來了？
江汐府距離此地，可是有萬里之遙啊！
黑虎幫並無飛行工具，他趕赴至此當是舟車勞頓。這點，從其風塵僕僕的模樣即可看出。
第二和第三、第四發聲者，則分別是段遜、吳樹學和血衣樓樓主。
這三人，凌九霄都認識。
余下那名發聲者，是一名年約八旬的老叟。
武林深淺看不透，從氣勢上看，至少是一品大圓滿。
此人，凌九霄並不識得。
不過從擁有飛輦、武功深不可測，且稱呼自已為盟主的情況來，想來應該沈家之人。
「沈萬峰，我爺爺，亦是沈家的太上長老。」
沈白薇當真善解人意。
見愛郎的目光在沈萬峰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立即低聲作了介紹。
……
五人都稱凌九霄為盟主。
不過，在他們心中，盟主的定義各有不同。
段遜、吳樹學等四人口中的盟主，是凌霄盟盟主。
張老黑口中的盟主，則是江汐武林盟盟主。
內涵不同人相同，這就已經足夠。
凌九霄分別向五人鄭重抱拳一禮︰「五位前輩還請上飛梭一敘！」
說完，飛梭緩緩下降，平穩著地。
除了沈萬峰之外，其余四人都跟凌九霄或多或少有過交往︰張老黑是他的伯樂，段遜、吳樹學則是他的泰山大人，血衣樓樓主也可以稱得上是半個岳父…
凌九霄相邀，哪有不至之理？
現場數萬之眾，能被他鄭重相請者，不過五人而已，這豈非是天大的榮耀？
沒看到連大衍皇室之人都不在邀請之列麼？
……
听得身後武功低微的黑炭團竟然在受邀之列，而且還被凌九霄稱作前輩，其周遭之人無不大驚失色——
這黑老頭其貌不揚，宛如最尋常的農夫一般，竟然是凌盟主的長輩？
壞了！
剛才爭搶有利地形時，咱對他又是嘲諷又是推搡的，可把他給得罪了啊？
人不可相貌。
咱這狗眼看人低的壞毛病，就是改不了。
唉，這可如何是好？
既然你是凌盟主的長輩，為何不早點說？
這樣低調真的好麼？
知道你的身份後，誰還敢對你不敬？你不就可以像段大當家、吳閣主等四位那樣輕松獲得靠前位置了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
就算他事先聲明了自已是凌盟主的長輩，可有人相信麼？非但不會相信，恐怕還得挨一頓揍吧。凌盟主孤兒一枚，你一個土得掉渣的老頭兒也敢自稱是他長輩？
敢欺我眼瞎，不打你打誰？
事實上，我特麼是真瞎啊！
……
轉瞬之間，張老黑身前已自動空出了一條大道。
這讓本就肩踵相接的人群，更是擁擠不堪，甚至還有十六名武功低微的大漢被擠得跌進了怒浦渡。
好在靈遠在凌九霄的大聲命令下及時出手。
不然這些人還不得冤死？
瞧個熱鬧而已，卻把自家小命給看丟了。
還是死無全尸的那種！
之前谷正華出手故意讓飛梭懸停揚威，凌九霄並未阻止，靈遠就知曉凌九霄想要立威，此刻讓他出手自然也有炫耀武力之意。
震服大衍武林，對一統萬族大業確實好處多多。
既如此，靈遠自然無須低調。
不就是裝逼麼？
誰不會呢？
其實，靈遠想多了。
凌九霄只是想讓他救下十六人而已。
之前谷正華讓飛梭懸停，也並非出自凌九霄授意。
以凌九霄如今的身份武功和在武林中的地位，有必要在這些人面前裝逼麼？
那與‘功夫高手在幼兒面前顯耀武力’又有何異？
……
只見靈遠長袖憑空一揮，眼看就要跌入怒濤中的十六人忽地倒卷而起，紛紛飛向右側峭壁上的松枝。
十六人都死死卡在大小相近的枝丫上。
身子隨著松枝上下起伏，似墜非墜。松枝‘嘎嘎’亂響，好像隨時都會斷裂。這一情況，直嚇得十六人哇哇大叫，不敢有絲毫動彈。
唯恐掙扎過猛，松枝受力不住而斷。
就自家那三腳貓功夫，一旦掉落焉有命在？
唉，才離怒濤，又卡樹梢，也不知是哪位高手如此惡作劇。罷了，受些驚嚇，總比直接喂魚的好。
別人或許會見死不救，凌盟主總會出手的吧。
咱們可是他的鐵桿粉絲吶。
……
靈遠這手功夫一露，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當然，那十六名兀自呱呱大叫的峭壁鳥人除外。
眾人都被震得夠嗆，連嘲笑十六名狼狽不堪的峭壁鳥人都是無暇顧及。
武功強橫的沈萬峰和血衣樓樓主，也被雷住了。
以衣袖之力隔空卷起十六人，四品以上強者都能做到，他們做起來更是輕松。但同一時間將十六人如此精準地死死卡于峭壁松枝，就無能為力了。
首先，如此短的時間內找到合適松枝，這就很難。
要知道，飛梭距離峭壁至少有二十丈之遙。
其次，僅憑衣袖一卷之力，就將十六名重達兩百余斤的彪形大漢同時送上高達十數丈的峭壁，殊為不易。
最後，枝丫能恰到好處的死死卡住十六名大漢，既不折斷也不掉落，更是難上加難。
要想做到像靈遠這般妙到毫巔，精準的眼力、雄渾的內力、精細的控制力、超凡的判斷力…
這四者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