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逃遁

一直的對峙中,居然是被動方的仁愛之劍先出手了。一直站立不動的他一步就沖過了數十米的距離,幾乎是瞬間就沖到了桑德爾大祭司的面前,對著這個看似無害的老人重重擊出一拳。

但是一旁的莫寧大祭司並不比他慢,同時也雙手持盾出現在了桑德爾大祭司面前,以手中的橡木盾擋下了這堪比攻城撞車的一拳。

巨大的聲響中,反倒是仁愛之劍倒飛了回去。莫寧大祭司手中的那塊半舊的橡木盾好像比十塊疊加在一起的精鋼塔盾還要堅固,不止自身毫發無傷,後面那幾乎只有仁愛之劍體積一半的莫寧大祭司也是動也不動。

只是這一拳,仁愛之劍就大概知道今天取勝機會實在渺茫。雖然這一拳並不是他真正的全力一擊,也沒差到哪里去,莫寧大祭司這一擋之後卻是毫發無損。他那在歐羅大地上曾經無堅不摧,轟碎無數奧術的拳勁和拳意第一次完完全全被擋住了。

仁愛之劍只是心下一沉,也沒有太過吃驚。他明白這不止是因為他的拳意再沒有之前的凝聚,隨心所欲,這還也是對方神道上的優勢。他的拳勁拳意固然是數十年寒暑之功,精神意志千錘百煉的凝聚,但對面那個老人在‘守御’‘護衛’有關的神道上浸婬的心血,投入的精神,凝聚的意志和信仰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再加上他手中那一面分明承載著相當歷史和傳說,在神殿中接受了信眾多年祈禱和信念累積的盾牌,單純從防御上來說即便是城牆也要遠遠不如,法則性上的高下更是判若雲泥。

反震彈射開在半空中,他的身影就迅速地變得模糊而透明,隨後五六個一模一樣的身影朝著四周分開。這是他在深思熟慮之後優先記住的幻術系奧術,和他那歐羅大陸幾乎無可比擬的近身拳法相得益彰,面對戰神殿最強斗士都可以戲弄于鼓掌之間。

但桑德爾大祭司只是眼光一掃,同時天空中的陽光微微亮了亮,那些幻術營造出的身影瞬間就像破裂的水泡一樣崩潰消失了,已經隱去的身形也重新顯現了出來。在一位日光神殿大祭司的注視範圍之內,照耀一切陰暗的日光領域中,非法則性的幻術系奧術幾乎沒有任何意義。

「阿曼塔,容我以你的光為劍,容我以你的光為眼。」桑德爾大祭司再伸手朝仁愛之劍一指,他整個人立刻便變得光芒大盛。只是那並不是他自身發出的光,而是照射在他身上的陽光驟然強烈了百倍以上。

在白晝的露天下,和日光神殿的高階神職者戰斗絕對是一件蠢事。仁愛之劍非常明白這一點,但此刻感受到身上如火燒一般的炙熱,他也頭一次有些束手無策的焦躁感。純從元素上分析,這樣的日光神術只是火元素的一個變種分支,但卻是最難抗拒的,無從閃避。他甚至可以肯定他就算現在馬上逃遁出桑德爾大祭司的視線,只要還在陽光之下,這一道日光神術的作用就會一直持續下去,甚至作為指向追蹤的道標。

受制于傳承,他的先天真氣在層次上遠遠不如劉玄應的玄天真氣,九天星罡那樣的高妙深邃,萬法難侵。靠著雄渾的外罡和氣血激蕩,對抗刀槍箭矢之類的傷害還可以,普通水火也能抵擋一二,但面對這種帶有強烈法則性的元素傷害就顯得很薄弱了,想要將之驅逐更是不可能。

強行憑著自身強大的氣血,還有自身的意志力來硬頂著全身上下宛如火燒一般的傷害,仁愛之劍又沖了上去。這一次他沒有再對著桑德爾大祭司,而是對著持盾的莫寧大祭司。他非常清楚想要繞過這位全心防御的守護之手大祭司幾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強攻。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出拳。拳頭固然是他最為強大也最為擅長的武器,但事實證明在特意的針對之下他也打不破大祭司手中的盾牌。這一次他雙手成爪握住了木盾的邊緣,一式師門擒拿手中的‘天虎裂地’發力猛奪之際身體騰空,一腳對著莫寧大祭司的頭踢去。

分明就是凹凸不平的橡木,但是雙手的感覺就像是抓住了兩個光滑渾圓還浸透了油脂的球體,完全著不上力。這是那面盾牌本身的法則性產生的排斥之力,全憑勃發的外罡勁力才能捏住。而就在他抓住木盾之時,莫寧大祭司也低聲怒喝一聲,干瘦的雙臂猛然筋肉賁起,斗氣的光芒狂涌而出。

呼的一聲,仁愛之劍對著莫寧大祭司頭部踢出的那一腿只是剛剛掃過大祭司的頭頂,勁風帶起大片的白色頭發。而橡木盾上猛然爆起的光芒,還有莫寧大祭司雙手反奪之力一起徹底將他的手給震開來,連同他剛才送出的兩重暗勁也在斗氣的反沖之下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蹤。能當上守護之手的高階神職者,當然不是只會在神殿中祈禱或者布道的尋常老人,莫寧大祭司的戰技也許在神州武道來看還是頗為粗糙的,但絕對同樣的千錘百煉,仁愛之劍這一記強奪只能無功而返。

而就在同時,側面來的兩柄長劍一柄戰斧也對著仁愛之劍斬下。兩位大祭司帶來的其他人當然不會只是在旁邊看戲,五六名神殿武士早已經結成了嚴密的防御陣勢把布朗祭司和其他兩個牧師牢牢地保護住,其他身手最好的三名武士則看準了這個機會從旁夾擊過來。

如果單純只是這樣那還不算什麼。就在雙手剛剛被莫寧大祭司震開,這三名神殿武士夾擊的同時,仁愛之劍感覺照耀在身上的陽光猛然再度強烈了一倍以上,不只是劇痛的燒灼感更加劇烈了,連眼中看出去也只有一片白花花的光芒。

咚。仁愛之劍猛力踢中依然還在莫寧大祭司手中的盾牌,用一個異常別扭的姿勢飛退開數十米之外才落下。他默然不語,雙眼緊閉,在耀眼的光芒中全身卻都在散發著黑煙和焦臭,那是早就該燃燒起來的毛發和衣衫發出的,只不過之前被他身周循環的真氣所壓制,而現在這個壓制顯然已經快要超過極限了。

此外他身上還有三道不深不淺的傷痕,翻開的皮肉間卻不見有血流出來,因為暴露在光芒中的傷口瞬間就被燒焦了。那是剛剛三名神殿武士的武器留下的。能跟隨大祭司前來的當然都是百里挑一的真正好手,也許比之高文那樣的首席守護者還差一些,但斗氣灌注的刀劍依然遠不是他僅憑護體氣勁能硬擋的。

「投降吧,仁愛之劍閣下。」隨著桑德爾大祭司的開口,照射在仁愛之劍身上的日光也明顯減輕了些。似乎這位日光神殿的大祭司並沒有真正用出全力。「你確實是強大的戰士,我和莫寧大祭司單獨的話任何一個都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此刻你並沒有任何的機會。」

仁愛之劍沒有答話。一向話多的他這個時候卻一言不發了。在現在看來桑德爾大祭司說得完全沒錯,面對兩位也許是奧斯星城中最強大的神職者聯手,他確實沒有任何的機會取勝。不過在短短的猶豫之後,他依然捏緊了手中的拳頭,只是這一次沒有再沖上去,而是躬身半跪一拳擊向了腳下的地面。

轟的一聲,似乎有數發爆裂火球在地下爆開,數以噸計的泥土朝天上飛起,一時間仿佛遮天蔽日,當然也把一直照射仁愛之劍的強烈日光給遮擋住了。

「徒勞。」桑德爾大祭司面容平靜,波瀾不驚。一揮手之間,五個懸浮的耀眼光球就凝聚在他前面。他確實是一直都沒有使出全力,仁愛之劍現在用出的手段雖然暫時遮擋住了日光神術的照射,但並對局勢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改變。在桑德爾大祭司數十年的戰斗生涯中,這種類似的伎倆看過無數次,但最終都只能在阿曼塔的威能之下化作焦炭。在日光之下的阿曼塔信徒擁有面對一切敵人的自信。

莫寧大祭司也只是緊握了手中的木盾,靜靜站著不動,他很清楚自己在戰斗中的職責是什麼,也很清楚面對的敵人不止非常強大和危險,還非常地狡猾。他們來到之前當然已經收集到了足夠有關這個西方人的資料,知道他已經能運用高達三四環的奧術。但是沒有關系,他和布朗祭司還有另外兩位牧師也同樣做足了準備,只要是非法則性的高環奧術,無論什麼樣的都不足以讓他們無法應對。

但是預想中的奧術或者是陰謀的突襲並沒有到來,紛飛的泥土漸漸落下,地面上只剩下一個深達兩米直徑十余米的大土坑,卻不見仁愛之劍的身影。

「他掘地逃進去了!」一個神殿武士邁步沖上去。其他人快步跟上,果然能看到那大土坑的中央有一個水井一樣的深坑,還隱約傳來其中吭哧吭哧地挖掘聲。

桑德爾和莫寧兩人互看一眼,都是驚奇愕然一時無語。在他們兩人數十年的經歷中,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對手。矮人就已經是最為擅長土木挖掘的種族,但也不可能像是這樣純用空手就在一兩秒之間挖掘出地洞,這簡直就是一些特定的地行昆蟲才能做到的。

土坑下的泥土還在不斷地涌動,顯示下面的仁愛之劍還在不斷地挖掘,天空中集束而下的陽光照射在深坑中,卻只能讓濕潤的泥土發出呲呲的輕響。

「退後。」桑德爾大祭司沉聲低喝,手一揮,剛才召喚出的數枚光球就朝著土坑中飛去,同時自己朝後退。

其他人也連忙不迭地朝後飛退去,他們都很清楚那是光元素,火元素的高階變種,看似無害的渾圓外表,那是將火元素的熾烈濃縮到了內部而成的,一旦釋放出來的只會比尋常的火元素更加暴烈不可抵擋。

光球飛入了深坑。轟然巨響中,剛剛落下的泥土又重新飛上了天,這一次的爆炸比剛才之前的更為劇烈,而且其中綻放出耀眼的強光和巨大的熱浪甚至直接將一些泥土化作了滾燙的岩漿。

爆炸過後,之前那個只有十余米寬的土坑至少又寬了近倍,深度卻至少加深了四五倍,海量的泥土被爆發掀飛,原地只剩下一個超過十米深的土坑。

但是依然不見仁愛之劍的身影,十米深的土坑中央,還是一個看似深不見底的深洞,里面依然傳來隱約的挖掘聲。就在這短短的數秒之內,下面的仁愛之劍似乎又朝下掘進了數十米。

「這個好像不是奧術吧?」桑德爾大祭司也感覺束手無策了。日光神術再是威能無比,對于這樣鑽入地下的地鼠一般的敵人也是有力無處使。以他的力量再要召喚光元素繼續炸下去當然也還是可以的,但也不可能將這樣的土坑無休止地掘深下去,土坑周圍的泥土會自然崩塌下來。

「他只是單純用力量在挖掘而已。」莫寧大祭司也只能搖頭。「西方特有的格斗技鍛煉讓他徒手的力量和靈巧遠超任何戰士,這種土層對于他來說大概和布丁女乃酪差不多。我們失算了。」

「但他總不能一直待在地下莫寧閣下覺得他能堅持多久?」

「听說優秀的漁夫可以在水下憋住十分鐘以上的呼吸,體魄強大對自己的循環能很好控制的高階戰士也許能達到二十分鐘以上的行動力吧但是如果他有相對應的奧術那就不知道了」莫寧大祭司把自己的臉色都越說越難看。就算只是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以現在這樣的挖掘速度都可以輕松挖出數公里之外。沼澤地濕潤松軟的泥土下,即便是經驗豐富的冒險者也很難听到地下數十米之外的動靜。「桑德爾閣下施展在他身上的那個神術能維持多久?那是現在我們唯一能確定他位置的辦法了。」

「兩天。阿曼塔的凝視可以維持兩天的時間。但是前提是他必須出現在日光之下,我才能感知他的位置。」桑德爾大祭司的臉色同樣難看。他當然也明白,以這個西方人的機智和狡猾,這樣的機會絕對不大。

「我們終究還是大意了。應該再找些人手,至少讓高文一起來的。」莫寧大祭司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那不見底的深坑中開始冒出了一陣涌泉,渾濁的水流飛快地上漲,讓大坑變作了一個水塘。這標志著下面的仁愛之劍已經掘進了地下的暗河,他甚至都不再需要耗費體力,靜靜地隨著漂流就能到達遠處。

「走吧。我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精靈信使會把消息傳遞到大陸所有的神殿中。」桑德爾大祭司看了再沒有絲毫動靜的水塘,嘆了口氣。再抬頭看向遠方,原本還在遠處觀望的沐沁沂早已經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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