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滅螺

作者︰黑燈夏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載滿了救援物資旳船隊,沿著運河水系,終于抵達了蘇州城。

當邱楓再次見到李昂的時候,被李昂眼楮里的血絲嚇了一跳,「日升你還好嗎?」

「還好,就是最近覺比較少。」

李昂勉強一笑,這幾天他住在病坊里,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一邊用念絲救治那些最嚴重的血吸蟲病患者,一邊尋找抑制水毒疫情的辦法。

「跟我來。」

他轉身示意長安來客們跟上,邱楓等人對視一眼,默默跟著李昂,穿過病坊庭院,來到一處房間。

屋子里堆滿了資料文件,李昂用念力給眾人清出座位,捧著茶歇了一陣,緩緩道︰「血吸蟲的傳播途徑,我已經查出來了。」

「嗯?!」

太醫署直長醫師邱儆又驚又喜,「是什麼?!」

李昂抬起手掌,釋放念力,令桌上的紙張向兩側分開,露出隱藏在下面的瓶瓶罐罐。

「這五個瓶子里裝著的樣本,都是血吸蟲。

或者說,是血吸蟲的五個生存階段。

成蟲,蟲卵,  毛蚴,尾蚴,  童蟲。」

李昂指著玻璃瓶說道,  「類似于化繭成蝶,  血吸蟲在生命不同階段,也擁有不同的外形、行為特征。

尾蚴階段的血吸蟲,  會利用身上的穿刺線,鑽入宿主的皮膚當中,月兌去尾部,  變為童蟲。

童蟲階段的血吸蟲,會進入血流,移動到宿主身體的腸道、血管當中,再發育成成蟲。

成蟲階段,血吸蟲會繁衍產卵,  每日產卵近千粒。

沉積在宿主體內的一部分蟲卵,  會引起月復水、黃疸、巨脾等癥狀。折磨宿主,  使其虛弱。」

他站起身來,  走到側屋,  提了兩個鐵支架過來。

支架上,擺放著兩只兔子的無頭尸體,均被開膛破肚,  其皮毛被拉鉤固定,露出器官內髒。

邱楓眉頭微皺道︰「這是」

「兩只兔子,一只被血吸蟲感染了,  一只沒有。你們看看有什麼差別。」

李昂將支架放在桌上,邱楓等人觀察了一陣,  不確定道︰「這一只的腸子,  要白一些?肝上面也全都是白點」

「沒錯。」

李昂點了點頭,用念力拉起兔腸系膜,令邱楓等人能更好地觀察,「血管里面糾纏在一起的,  就是血吸蟲了。」

「這麼多?!」

邱楓只覺頭皮發麻,  兔子血管中密密麻麻全都是白色線條,光看一眼都令人覺得不適。

「對。至于肝髒上面的白點,則是血吸蟲的卵。」

李昂淡淡說道︰「這還只是體型較小的兔子而已,體型龐大的人和耕牛,  被血吸蟲侵蝕的程度更嚴重。」

「」

長安眾人無言以對,他們乘船來的路上,  看到過不少月復部腫脹的病患,以至于民間開始有了形容血吸蟲患者的諺語——

肚子腫得像冬瓜,臉色黃得像黃瓜,手腳細得像絲瓜。

李昂繼續說道︰「血吸蟲在宿主體內,生產出的另一部分蟲卵,會隨著糞便一起,排出體外。

而這也是血吸蟲傳播的主要途徑。」

光王李善微微一愣,「糞便?」

「沒想到吧。五谷雜糧的終末形態,反而是終結人性命的起始。」

李昂指了指那個裝有蟲卵的瓶子,說道︰「糞便流入水中後,卵中的毛蚴孵化而出,鑽入中間宿主的體內,在中間宿主的身軀中進行繁殖,變為尾蚴。

尾蚴再在水中游動,尋覓宿主,進行寄生,完成循環。

而這中間宿主,是螺類。

準確的說,是特定的釘螺。」

李昂手掌一揮,角落的箱子打開,從中浮起了幾個玻璃罐。

里面裝滿了米粒一般的細小物體,要倒在桌上仔細觀察,才能看清它們是有著尖銳一頭的螺類。

李昂說道︰「我請申屠供奉,用燭霄境修士的觀察力,在疫水中觀察了很久,才終于確認,

疫水中的尾蚴,是從這種細小螺類的體內,  跑出來的。

順藤模瓜之下,  才弄清楚血吸蟲整個的生命周期。」

「只是一點微小的貢獻。」

申屠宇擺手道︰「經過反復實驗,  我們發現,

血吸蟲的毛蚴太過脆弱,  寄生不了大一點的螺類或者人體,

只能寄生這種比米粒稍大一些的微小釘螺,在釘螺體內發育。」

「而由于釘螺喜歡生活在潮濕地帶的草叢中,

河道、稻田、灌溉溝渠。谷抻

蘇州的水系發達,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可能有釘螺存在,有可能變成疫水。」

李昂說道︰「百姓要下稻田耕作,要在湖里打漁,不可避免得會接觸到水流,時刻冒著被寄生的風險。

二三月份就要開始春耕了。

我們目前能做的,就是搶在春耕之前,盡可能滅殺釘螺。進而滅殺血吸蟲。

這是我的幾點建議意見。」

他從桌上拿起一疊文件,遞給了李善。

李善接過文件,仔細翻閱,「藥物滅殺?」

「沒錯。」

李昂深吸了一口氣,「茶子榨出茶油後,剩下的殘渣壓制成餅,這樣的茶子餅在嶺南道,也被成為茶枯。

茶枯浸出液帶有毒性,洢州的漁民會用它來毒魚,毒死的魚肉對人無害。

並且,茶枯浸出液也能殺死釘螺,滅殺效率大約在三成左右。」

李善沒有問出「怎麼才三成」這種蠢話,光看紙張上密密麻麻的表格、數據、實驗日志、方案論證過程,足以證明這是現階段最適合的藥物。

李善說道︰「好。我馬上就去和太守商議,從周邊州郡收集茶子餅。」

「嗯。」

李昂點頭道︰「除了藥物滅殺外,更重要的是改變環境。釘螺移動速度緩慢,被土埋住就會成片成片地死去。

考慮到它們往往生活在灌溉溝渠當中,可以召集人手,填埋舊的溝渠,建造新的溝渠。將釘螺埋在土里。

其次,還可以割去容易滋生釘螺的蘆葦、草皮;

用火焚燒太湖水系周邊的蘆葦叢;

修建水壩,圍成新的耕地,阻止釘螺蔓延;

另外,還要管理糞便——被血吸蟲寄生的患者,糞便中帶有大量蟲卵,

糞便入水後,就會污染水體。

我建議一方面讓陶瓷工坊,生產盡可能多的陶管、瓷管,拼接起來,埋在地下,構成像長安城里那樣的下水道系統。

另一方面,在城市和郊區鄉鎮修造公共廁所和蓄糞池,嚴禁私自傾倒糞便,將糞便集中處理,避免蟲卵進入水源。

同時,許多百姓都是從河中取水,在河邊洗衣服,太容易被感染寄生。

需要建造大量水井。

最後,春耕在即,百姓難免要下水活動,

需要調用大量的生石灰、松香、純酒等進行消毒,

給農民發放布帛材質的綁腿,浸了油的襪子等等」

李昂越說,邱儆等人就越是心驚。

他們一方面嘆服李昂的能力出眾,有條有理,

一方面又在心底估量這工程的浩大程度。

單一項,對溝渠的挖新填舊,最少最少要調動二十萬的人力,

再加上焚燒蘆葦,

修造水壩、水井、公廁、下水道,

分發襪子等等,

要調動的人力、物力、財力,簡直龐大到難以想象。

「好。」

未曾想,李善僅在思索估算之後,就點頭答應。

似乎是注意到了其他人驚愕的目光,李善解釋道︰「鹿籬書院的人也會過來幫忙。」

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大悟,

本地的商號、富戶、民夫,朝廷的官兵,再加上學宮和鹿籬書院支援的修士。那確實有實現計劃的可能性。

一名修士抵得上五十名民夫,

但五十名民夫未必能代替修士。

一時間所有人都激動難抑,

李善與蘇州司馬交談一陣,立刻去太守府與蘇州太守商議方案——他本來就是光王身份,權限更高一些。

邱儆、邱權等醫師,則接過本地病坊人員給的過往藥物清單,商量起該用什麼藥。

唯有邱楓,注意到了李昂眼眸深處,那一抹一閃即逝的、深深的疲憊,

與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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