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竹城驚魂 第一章  弁生

作者︰瀟瀟雨歧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竹城,位于磯老國東南,是一個臨海小城,人口七八十萬,說起來,竹城不能算是一個城,稱之為縣鎮更合適,沿海灘涂,一望無垠的蘆葦蕩,是候鳥南來北往的驛站,有海鹽之香,沒有海鹽粗重的腥咸。

一道三十丈高、南北貫穿的青龍塘將灘涂內外隔成兩個世界。灘涂以西,河川遍布,滿目平原的富庶之地,多有竹園一片連接一片,作為食材、藥材、用材,全身皆可用,是本土人使用最廣泛之物,故曰竹城。

灘涂外,是老龍海,故老相傳,海中有龍,誰也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反正從有竹城起,就已經是一個久遠的傳說了,也從來沒人見過,只是大家都用老龍來指代,這海就被叫成了老龍海。不過這老龍海似乎確有神奇,但凡漁民外出打漁,遇到狂風大浪,只要邊磕頭邊高呼三聲「老龍恕罪」,並將打漁所獲的一半扔回海中,總能平安渡過,據說是老龍嫌有的漁民捕撈過度而出手警告和懲罰,就不知是每次有幸運眷顧,還是真有老龍庇佑,也沒人能說清楚。

竹城東南部,一條大河綿延東西,名為薛家閎,西不知其源起何處,東直入老龍海,是竹城出入海的大門。兩岸聚集一個又一個的村落與城鎮,在離海西去約20里處,有兩處祥和寧靜的村子,南岸的自古就稱為薛南村,北岸為閎北村。

閎北村有一大族費家,乃竹城名門旺族費氏的支系,費氏是整個竹城乃至磯老國都極具影響的大家族,其先祖為磯老國太子太師,從一品大員,太子登基後親筆御書「帝師費」,賜匾敬于中堂之上,顯赫一時,傳下字輩「乾、守、坤、昭、孝、廉、仁、智、明、德、宏、瑞、元、隆、承、宗、易、懷、賢、聖、章、澤、尚、清」,循環不止,家風代承。

從費家之祖帝師至今,已傳至「懷」字輩,而整個費家一族的族人也已多達數以百萬計,作為家族起源地,僅竹城就佔了人口的一半多,在竹城,其他姓的要麼是費家的租戶、長短工,要麼是外來商賈、流民的定居繁衍。

費柳,費家易字輩的一員,本名易風,字柳,出生西廂房一系,所謂西廂房,就是費家那位始祖帝師的平妻所傳一脈,由于是庶出,西廂房一脈只有財產繼承權,沒有爵位繼承權和祭祀權。

由于西廂一脈繼承的土地集中在以閎北村為中心的周邊村落,自昭字輩起,從竹城舉家遷來了此處。經過近二百年的努力,在家族的許可下,宏字輩時也在此設立了族祠,祠堂高位中只供始祖一位,底下案桌擺放昭字輩始的西廂一脈先人,經由本家的許可,現如今也可以在此族祠進行先祖祭祀。

費柳十歲,年紀很小,輩分不小,已是叔父輩。十來歲,狗都嫌,老話還是很有理的,上樹掏窩、下河撈魚、田地模瓜、半夜偷雞,無憂無慮而無所不干。

竹城桃花三月香。

三月十一,清明,歲煞南,黃歷有雲︰日值歲破,大事勿用。

吉神宜趨︰歲德合,寶光,吉期,六合,普護,守日,四相,天恩,陰德。

凶煞宜忌︰血支,游禍,翻弓,斧殺,鬼哭,三喪,天瘟。

雖說大事勿用,但既然是清明,祭祖不可避免。

每逢族中大祭,都會有熱鬧非凡的三天歡宴,孩童私塾也休學三天,此時的費柳,不是吃喝,就是睡覺,或者跟著族中小伙伴們滿天飛奔。

就在這滿天飛奔中,還真讓他發現了兩件發生在薛家閎兩岸的大事。

都說年少睡不醒,但一來由于祭祖儀式無非就是先祖巡族、全族磕拜、念祭祖文、誦讀族規這些個老腔調,頑皮的男孩子都避之不及,二來難得有三天假期可以自在的游玩,而大人又無暇顧及,故而,一大早,早到連父母都還沒起,費柳就一溜煙的閃出大門的門檻了!

「 ……」一聲悶響,隨之又靜謐了半天。

「哦……哼……嘶……」終于,地上傳來了哼哼唧唧的申吟聲,「疼死我了,一清早的,啥物什呀!」

掙扎著用雙手從地上撐起,擰轉身,一坐在地上,邊揉著雙膝,邊咧嘴自言自語的看向門邊。

只見門檻外的地上是一個側臥之人,身形高挑,破舊的衣裳依然能看出絲質的綢料和精致的手工,腳蹬的短勒烏皮靴也滿是微濕的塵土和淤泥,頭上的武弁歪斜,遮擋著無法看見容貌與年歲,唯獨腰帶縴塵不染,但見睚眥獸首扣,左右各一個似玉非玉的瓖嵌物,整個腰帶似乎是某種獸皮制成。

費柳見此倒也沒有什麼害怕,費勁的起身來到其身邊,用手推了推,沒有反應,模模鼻息,尚有微弱的呼吸,抬起頭看看左右兩邊,費柳家由于左側、後面是兩條小河環繞,僅有南面和西面兩處出入之地,除了特意登門之外,鮮有路過之人,而此時天色尚早,旁無一人。

費柳皺眉思量一陣,進屋來到了父母房前,邊敲門邊喊「母親,母親」。

不一會,費母開門問到,「一大早,你是不是又要跑出去瘋吶?!」

「母親大人,我們家門口躺著一個人,好像快死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費母似乎是沒听清,又似乎是不敢相信此事會發生在一直平和的閎北村和自家門口。

「我說我們家門口躺了一個人,好像快死了,您快去看看。」

听費柳如此重復,費母回首對著門內喊道,「相公,相公……快起來,快起來去看看,小風說有人暈倒在咱家門口!」

在費母的再三催促下,費宗林很快穿衣步出了房門,來到大門口,高個武弁依然躺倒在地,模了模鼻息,探了探脈,小心的將之翻過身,抬高頭並讓費柳扶住不動,又吩咐費母道,「快取我的銀針來」。

隨之掀開此人衣衫,粗略檢查一下後,開始按揉胸前幾大穴位。

此時倒可見其全貌了,但見此人雖滿臉灰塵卻仍擋不住俊朗之貌,30左右年歲,嘴角掛著一絲干涸的血跡,臉色蒼白,臉、胸、手等都無傷痕。

少頃,費母取來一個精致小盒,其中放置著十多枚毫針,費宗林一枚枚的取出,並分別緩慢的插入角孫、人中、承漿、膽中、紫宮等穴,隨之不停的捻動。

足足一炷香時間之後,隨著「呃……」的一聲長呼,高個武弁吐出了一口濁氣,慢慢的微睜了眼楮,有氣無力的看著眼前的費宗林,斷斷續續的說到,「多謝……兄……兄台……相救……呃呵呃呵」。

費宗林見其如此邊咳邊說,自知定無大礙,便抬手說到,「先生不必客氣,多虧某家小兒早起遇見了先生,你現在身體極其虛弱,先勿多言,好好休息。娘子,快去叫醒清兒,幫我背這位先生進去。」說著,又開始一根根的捻除毫針。

隨著一陣腳步聲,費母和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郎極速的來到跟前,正是費柳的長兄費易清,在費宗林的吩咐下,把高個武弁輕輕幫扶上費父肩膀,背入了靠門第一間廂房之中。

隨之一家上下開始忙碌起來,費父去相請族長,費母和費柳的二姐柳易如開始煮粥準備早餐,費易清端水喂水,只有費柳依然在床沿邊看著高個武弁的腰帶眼都不眨,心里直納悶,「為什麼整個人都搞得髒兮兮的,腰帶卻還這麼干淨?這腰帶,真帥氣!」

小半個時辰之後,費家族長來到了廂房,連族中隆字輩太上也在一人扶引之下,緊隨而來,此時的高個武弁在喝下大半碗熱粥之後,精神好了不少,見此欲起身行禮。

費家族長看了一眼高個武弁的一身裝束,趕忙拱手說到︰「大人貴體有恙,不必多禮,這次我們族中太上也親自過來看望大人,族中太上也曾是太醫署博士,如今告老在家,特為大人把把脈。」

「有勞貴太上了。」

費家太上一邊診脈,一邊查看了高個武弁的周身上下,一邊眉頭越皺越緊,不多時,說道︰

「大人身體氣血兩虧,頭部似遭過襲擊,但渾身幾無外傷,倒是隱疾眾多,老朽先給開兩個方子。」

言罷,又一番忙碌之後,打發了費易清去鎮上抓藥。

然後,由費宗林簡單的描述了一下事情經過,以及驗傷的情況和一些疑惑之處。費家太上問道︰「不知大人貴姓?」

「在下……在下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 高個武弁頹然回道。

「嘶……」費家太上與費家族長對視一眼,「莫不是……」

「正是如此,在下似乎頭部受傷,失憶了。」

「這個……那大人可否記得從何而來,欲往何處?」

高個武弁苦笑著搖搖頭,「實在抱歉,在下也一無所知了!」

費家族長見此插言道;「看大人衣著,應是內官,只不知從屬十二衛哪一衛府了。」

「或許是吧,只是目前在下也無從得知了」

費家太上低頭沉思間,眼神一陣微微閃爍,隨即開口道︰

「既然大人已然諸事不記,我們就不打擾大人休息了。宗林,好生照顧大人,有什麼事隨時向我等稟報。大人,今日乃鄙族族中祭祖之日,我們二位老朽還有事處理,就此告辭了,有什麼事可吩咐宗林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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