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娘怕自己大意,脈號的不準,特意讓素蓉坐回了床上,又號了一次。
見蘇九娘如此謹慎,素蓉的臉上也緊張了起來。
「夫人,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病癥了?」
「得了什麼病癥,你自己還不知嗎?」蘇九娘面上的冷肅之色未退,但話語里卻有了些調侃。
「小青,去拿點溫和些的安胎藥,給素蓉熬上。」
「安胎?素蓉她」一听蘇九娘的話,不止素蓉,屋內的小青和肥胖婦人面上皆露出了驚喜之色。
他們下人的生活本就不易,素蓉之前雖然是比她們身份好一些,但好歹也是吃住在一起的姐妹。
此刻乍听她有喜,眾人皆是一陣激動,小青性子大大咧咧,當即就要撲到素蓉身上,想要擁抱一下。
好在被蘇九娘眼疾手快,給拉住了。
「你可小心些,她現在可經不起你這一撲。」
眼看蘇九娘面上仍舊沒有悅色,眾人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夫人」素蓉也從乍得的喜悅中冷靜下來。
「你近日可有見紅?」
蘇九娘的言語並沒有刻意變得柔軟,而是盯看著素蓉,輕皺起了眉。
「見紅?!」盡管是未曾婚配,小青也知道見紅是什麼意思,腳下好不容易剎住,整個人登時就如石化了一般。
「素蓉,你、你」小青的話還沒說完,只見素蓉眼中淚水再溢,輕輕點了下頭。
「這幾日我心情沉悶,總有些腰酸,昨日下午開始,便有血漬滲出,我以為是葵水將至」
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正說著,素蓉想到接下來的種種可能,便又忍不住嗚咽了起來。
蘇九娘看在眼里,只得輕嘆一聲,撫住素蓉的手背,終是安慰了起來。
「你別哭,從現在起臥床休息,看開一些,心情放松了,孩子或許還能保住。」
蘇九娘是涼國第一殺手,對醫事也算是略懂皮毛,在她看來,素蓉的脈象雖虛浮,但卻並不是不可挽回之兆。
「過會兒再讓小青去請個大夫過來,好好調理一番,應無大礙的。」
安慰過素蓉,蘇九娘又叮囑了一番,這才回了自己房間。
素蓉之事,雖是別人的家事,但那家人見自己兒子出征了,便隨便找了個由頭把素蓉送了後來。
且不說喬秉淵已是官復原職,又出征戎族,此時在朝堂上怎麼也算是風雲人物。
單是那家人的作為,也明顯是對喬府的挑釁。
蘇九娘雖並沒有對喬府有多深厚的感情,但想起喬秉淵那英挺的眉眼,心下總有一絲煩悶。
左右無事,也于任務無礙,簡單的收拾一下素蓉的婆家,還是無妨的。
心內想罷,蘇九娘面上也未露痕跡,依舊掛著平日的疏離淡笑,簡單用了些飯食,便早早躺下睡了。
小青給素蓉請了大夫,熬了湯藥,這才回到蘇九娘的院中。
那大夫果然說素蓉的孩子可以保住,只是孩子月份還小,多虧了有人及時紓解發現,若是再多煎熬個一兩天,這孩子是怎麼也保不住了。
小青正要興高采烈地回來跟蘇九娘分享,卻見她早已睡下,心中對蘇九娘的憐憫又起。
「唉,素蓉因為丈夫新婚不久就出征,心里難受,夫人又何嘗不是呢。」
小青悶悶不樂地坐在門前台階上,看著夕陽剛剛落下的余暉發呆。
心中對蘇九娘的態度,卻已經悄然轉變了。
可早早躺下的蘇九娘,雖不知自己的所作所為看在小青眼里,會顯得如此悲戚。
但她著實還有著其他的打算。
是夜,因著晉王歿去,皇上又極不喜歡這個兒子,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故而不欲大肆宣揚。
對此,喬成之雖然內心郁結,但死者為大,也只能先張羅著讓白煜宵入土為安,一時間忙碌,連喬府都沒有回。
蘇九娘正是瞅了這個時機。
半夜之時,眾人都在沉睡,而蘇九娘卻從床幔中悠然睜開了雙眼。
夜色中,那眼眸清亮無比,哪還有半絲睡意。
未多久,喬成之一向不與人靠近的靜室,卻有一紅衣人影,從窗邊飄然進入。
確如小青所言,喬成之的這個靜室之中,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殊,此刻屋子沐在清淡的月光下,甚至還有些淒涼。
房間內布置清雅,甚至還有女子所用妝台,打掃的也是縴塵不染,但入內的人,只一眼便能看出,這屋內的物件已經多年無人使用過了。
想來是喬成之懷念故人, 故意留下的舊物。
牆壁上一張半人高的美人圖別掛在案幾之上,那美人身姿飄然若仙,眉宇間,卻有著一絲淡淡的愁緒。
「鐘杳。」
蘇九娘此時整個人打扮十分利落,全身只穿了一件緋紅的貼身里衣。
與她睡覺時唯一不同的,便是她此時腳上雖未穿鞋,卻用兩個帕子把玉足包了個嚴實。
以至于她走起路來像一只貓一樣,踩在靜室的木質地板上竟沒有絲毫聲音。
蘇九娘停駐在美人圖前,反復念叨著這個女人的名字,斷眉微微皺起,像是有什麼從腦中一閃而過,卻抓不住任何痕跡。
那美人雖然生的柔美,但仍舊能夠看出,她的面相中,有喬秉淵依稀神似的影子。
「即是喬秉淵的母親,喬成之的夫人,又為何不入祠堂不留碑位呢?」
蘇九娘素手扶住圖下的桌案,思索之下,手指習慣性的輕敲著桌面。
此時,一陣細小的回音,從蘇九娘的手下傳來。
聲音雖小,卻讓蘇九娘立時眯起了眼。
這桌案,竟然是空的!
蘇九娘垂眼細細模索著桌案的邊緣,整個人透出一股駭人的冷肅。
可蘇九娘的手指剛剛沿著桌子游走了一圈,對那桌子空心的大小心里大體有了個衡量,就听到門外有人靠近的聲音。
這人腳步雖大,卻很規律,速度適中,卻充斥著些許輕盈,顯然是有一定的內力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