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恪無法體會江來的心情，只是……手中的動作越發小心了。
江來看了自己這學生一眼，而後道，「他這腿，怎麼也是沒了的，你不必太過小心，速度還是得快些……」
方恪︰……
「老師，您不是和這位自小認識嗎？」
「是自小認識沒錯，但也不算特別熟，不用照顧我的情緒。」江來解釋著，他沒有什麼情緒，只是覺得，沒有人能逃的過去罷了，當然，也免不了有些悲傷。
如果，範叔知道……又或者，範子學知道了……不知道是個什麼心情。
又假設，如果……躺在這手術床上的是江繼開……他不知道是個什麼心情。
「哦。」方恪松口氣，于是心無旁騖，開始處理起來。
……
天氣，起了涼意。
一場淞滬戰役，從夏天打到了秋天，還未結束。
叫囂著要三個月亡華的鬼子，心情很是不好，他們很急躁，兵力的投入，也越發的加大。
「12萬人次？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救援能力？」一封不是戰報的情報，呈到了鬼子領軍之人面前，也是讓鬼子司令感慨不已。
「嗨，按照櫻的意見，建議收納這樣的人才為帝國服務。」
「是該為未來考慮了，上海，我們必然會拿下，哪怕時間拖得久了一些。金陵那位，如今可是又寄希望于國際調和呢，哈哈哈……」
「外務省壓力很大，但也僅僅是……壓力很大。」
「作為軍人，我們只需要完成任務即可，不過……上海作為遠東明珠，我們還是要保持一定的理智，像這些在國際都有知名度的人物，應當邀請他們加入之後的政府工作。」
「將軍閣下高見。」
「岩井君，那麼，就由你負責這一批人物的收攏了。」
「嗨！」
……
江來把範子卿送出手術室，見到了正有些氣喘吁吁的伯恩，「教授，怎麼這麼急？」
「江，索菲亞他們都是強盜！」伯恩想著最後的分配結果，忍不住生氣。
「教授，他們都是要救人的。」江來搖頭。
「話是這麼說，不過……到目前為止，統計下來，我們這些醫院，救治的傷員數，已經達到了12萬人次……」伯恩與江來匯報著他所知道的數據，「江，你很了不起。」
江來沉默，搖了搖頭，救治了12萬人次，而其中沒救回來的可能就有一萬多，至少四分之一的人是重傷乃至殘疾，短期內都無法再上戰場的。
但這個數字，還是讓他欣慰了許多，至少……沒有做無用功啊。
「教授，謝謝。」作為華夏人，江來是需要感謝伯恩這位外籍醫生的。
如果不是伯恩的支持，他做不到這些。
「你讓同仁之名遠揚世界，我才是要謝謝你呢。」伯恩欣慰的笑笑，「好了，近些日子，戰火似乎沒有此前那麼激烈了，今天送來的傷員，也比之前少了一些……這幾日的報紙，都說國際調節有望。」
「調節有望？」江來苦笑，怎麼可能調節有望？
到時候，整個世界都要被拉下水，見鬼的調節有望！
不過是那一位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甚至，那一位還因此在短時間內更改了幾次戰令，讓前線的士兵損失相當慘重。
但他到底，不是軍人，也不是政客，無法去改變這些，能救回這些戰士，已經是他最迫切的願望了。
……
「顏老，這一批藥品，是我專為你而留的。」
次日，江來拜訪了顏老，因為，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初，淞滬，馬上會結束……緊接著的，是南京守衛站。
南京，不比上海。
醫療資源沒有那麼強大，而且他的掌控力也不強，能做的……唯有貢獻醫藥物資。
「為我而備？」顏老驚訝。
「如今，大場、劉行已經被鬼子佔領，那一位，也在尋求國際調節，基本上來說，淞滬……敗局已定。」
「你是說？接著就是南京了？」
「嗯。」江來點頭，「等這邊結束，我會組織一批醫療人員前往南京做醫療工作……同時，也會保證醫藥物資。」
南京的事情，他不可能放著不管。
顏老皺眉，「南京是國民政府的首都……」
言下之意，便是國軍必然死守。
「上海，還是南京的門戶呢。」江來搖頭，有著後世的記憶，他知道……有些事情根本避免不了。
顏老也不知說什麼，淞滬的傷亡，他看在眼里……但江來的話，卻也擊中了他，微微嘆口氣，點頭，「我明白了。」
「上海的模式，可以照抄，但我想，能主持大局的，唯有您。」
「好，我明日就去安排。」
「嗯。」
南京的局勢，並不是江來可以掌控的，但有顏老這位衛生廳的大佬在，他才有了些底氣，至少……能救一些人，是一些人吧，作為醫生，他能做的……只有這些。
……
11月11日，市長沉痛告之市民，遠東第一大都市……淪陷。
收到這個消息時，江來依舊在為傷兵做著手術，早在前兩天，各部來醫院領傷員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天終究是會到來的。
一些傷勢較輕的傷兵，以及比較重要的軍官們，到底是被接了回去。
听說，因為那一位命令倉促，大撤退變成了大潰敗……這讓江來不知說什麼好，簡單來說，他拼了這麼多力氣救回來的人，很可能在撤退路上再次沒了命。
……
同仁大廳。
渡邊看著華夏的傷員，臉色平靜，因為，他們贏了。
這一批傷員，也就都成了他們的俘虜，但已經有一批傷員已經轉移，只是並不影響他的心情。
俘虜什麼的，他們還不需要，畢竟，管理起來也是相對麻煩，如果可以……他寧願這一批人倒不如死了。
可惜，江大醫生妙手仁心，生生拉了這許多人回來，根據手下的人報告，各大醫院加起來，傷兵們至少還有五六千之數。
倒也是，不小的籌碼。
「江太太，你好，在下渡邊三郎，希望能見江醫生一面。」早就打探好消息的他，自然也知道林綰的身份。
這是清新女中的老師，外語極佳，人……長得也很漂亮啊，江醫生真是好福氣。
林綰皺著眉，看著這個鬼子，這人……竟然沒有帶任何士兵？「渡邊？醫生？」
「是我。」渡邊三郎笑了，他能進來，也是因為保衛認出了他當時的那個假身份。
「林老師，這鬼子非說要見江醫生，說是有重大事情商量，事關……傷員們的性命。」楊大勇輕聲在林綰身邊道，如若不然，他是不可能放鬼子進醫院的。
林綰沉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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