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家洋人的西醫醫院開中醫館，這事兒意義非凡。
哪怕林綰沒有繼承她爹的衣缽，也知道重要性，可她生氣的是，這事兒她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難怪之前她爹神神叨叨的……結果是為了這麼個大事兒！
當然，她也看得清楚……這分明是江來一手力推，所以，他想做什麼？
林綰不懂，一個留洋回來的西醫，非要推中醫上台，是想再度引發中西醫之爭嗎？
不對，如果是這樣，隨便挑個由頭就行了，沒有必要在同仁開設中醫館，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
看向坐在她對面的江來時，對方只是一邊吃著飯，一邊認真的听著其他人說話，再想起白天在診室里對方說的那些話……似乎就明白了。
這種純粹的人……如今真的是見一個，少一個。
……
江來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挺晚了，沒喝酒，畢竟他要開車。
雖說這個時代的車子，車速不算快，但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在經歷元旦前那個夜晚後，已經再度深深的刻進他腦子里了。
到了家里，直奔書房，找江雲廷。
「回來了？」江雲廷倒是沒有料到江來還會在這個點來找他。
「嗯。」江來點頭，「對了，爹，曲煥章醫生的萬應百寶丹……」
江雲廷眉頭微微皺了一會兒，「怎麼了？」
「能多儲備點兒嗎？」江來輕咳一聲。
「要那麼多做什麼？」江雲廷倒是沒有反對，只是搖搖頭，因為這個藥產量並不高。
「就……以防萬一？」江來實在是沒有辦法說，再有半年就要打仗了這話。
「說實話。」
江來默了默，半晌才再度開口，「爹，萬一要打仗了呢？」
江雲廷眉頭皺的更深了，「哪兒來的消息？」
江來沒說話。
江雲廷也就這麼直直的盯著自己的兒子，隨後嘆氣，「知道了，我會盡力多存一些。當然，也會包括繃帶和紗布這些消耗品，還有到時候和史密斯談的時候也會注意。」
「謝謝爹。」
「謝我做什麼，你又不是要傷天害理賺虧心錢。」對于自己的兒子，江雲廷倒是了解的清楚，江來讓他屯物資，必然還是有原因的。家里生意多，多屯些，也沒什麼的。
至于江來，在听了自家父親的話後，愣了愣，還是沉默了許久，「爹，我回去休息了，您也早些休息。」
「去吧。」江雲廷笑著擺擺手。
江來這才步伐有些沉重的往自己的房間走，他……能讓自己的父親撤離上海嗎？他知道自己會說，但是江雲廷會撤嗎？
穿越至今，江來又一次感受到了無力，然而，這也並不是他能放慢腳步的理由。
他得走得再快一些。
……
放門口，江繼開等到了自家弟弟，他听張伯說，江來去了林家。
「怎麼我們江醫生愁眉苦臉的？」江繼開笑著，「干嘛呢？年紀輕輕的苦大仇深？」
江來見了江繼開，倒是沒有繼續苦著臉，「你這麼空？」
「那倒不是。」江繼開搖頭，「听說，顧璘在你們醫院外頭死了？」
「嗯。」江來點頭，「下車的時候被狙擊的。」
江繼開模了模下巴，「你們醫院沒事兒吧？」
「沒有，這事兒還沒到一天，哥你消息這麼靈通？」
「我好歹也是法租界一霸啊。」江繼開嘿嘿笑著，「听說你去林家了，見到林綰沒有？你覺得她怎麼樣？」
林綰……江來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想起隨手被他丟棄的那撮黑色的小毛線，然後眼前又浮現了那個笑，心情復雜。
他不懂，林綰是怎麼做到切換自如的。
他不知道林綰是怎麼應對巡捕的問詢的，但想來，也不會是真的理由。
又或者，是他想錯了嗎？
那樣可愛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和「那位俠士」對得上號呢？
「快說啊，怎麼樣？」江繼開見江來不回答，笑著催促。
「就……還行吧。」江來只能這麼回答，本來也就沒有接觸多少。
「還行啊，可以。」江繼開滿意了，「弟弟長大咯~」
江來無奈，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你最近很閑？」
「馬上要結婚了，總不能逼著我天天上班啊！」對此，江繼開是有正當理由的。
「哦。」江來這也才記起這事兒來，「我去睡覺了。」
「等一等！」江繼開攔住對方，「同仁最近是不是不太平，需不需要幫忙？」
江來搖頭，其實整體來說還是挺太平的，就是找事兒的人有點多。
「真不用？」
「嗯，不用。」江來還是確定的。
「那行吧，不過範子卿已經帶著人到上海了，下午的時候已經浦江飯店了。」江繼開隨後又告知了自家弟弟一件事兒。
範子卿，範文昌的兒子，當日跟在範文昌身後的那個年輕人，算是江繼開的後輩。
因為江來否認了範文昌再接手的可能性，所以對江來好感不大，但也因此想問問其他醫院的醫生，接別人的手這件事的可能性。
于是，就選定了推廣研討會的日子，順道，還幫了個小忙，也就負責了現場的安保與秩序。
「行。」江來點頭應下，範子卿，其實就是他請的研討會當天的保安。
「真不能接別人的手？」江繼開還是好奇的。
「不能。」江來黑了臉，等過上幾十年以後再說吧，至少，現在不能。
「知道了知道了。」江繼開嘆氣，「行了，我回去休息了。」
「嗯。」見著江繼開轉身，江來自是應下，這天，還是冷了啊。
……
次日，江來難得的休息，雖然昨天門診收了幾個病人，但都是擇期手術，而非急診。
雖然是休息日，但他也沒有辦法完全的閑下來。
後日的研討會，除了會有案例的分享，當然也會有技術的切磋，更會說明技術分享的條件︰成立市緊急救護醫療隊。
緊急救護醫療隊總部會設在同仁的急診大樓，各個醫院需要派出不同的醫生來進行交流與學習（打白工）。
而緊急救護醫療隊這個制度，也會在「為了人類生命健康」這個大主旨下，繼續執行下去。
至于具體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流程，那都得江來從腦子里搬運過來然後做調整，總得讓制度，和這個時代盡量貼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