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其實出現血管危象時首先排除的因素，是去除血管外壓迫因素，然後加強保暖！」
「抗凝！」
「如果一個小時後還不緩解，那就需要手術探查。」
余溫繼續听著江來的講解，越發確信了自己的推測，這門學科……已經相當成熟，他不禁沉默起來……
旁邊，其他人則是認真的點點頭，他們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
一項手術，術後可能發生什麼，術者當然應該是最清楚的，由江來做這些教學，他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江來講解完，將醫囑讓護士記下，也就將孩子的手調整好，而後看了看床上的孩子，依舊沒有什麼反應，似乎……別人砍的不是他的手一般。
江來默了默，其他醫生之中，唯有余溫皺了皺眉。不過，兩人也什麼都沒有做，畢竟現在人實在是多。
……
「這個孩子？」得了空的機會，余溫還是忍不住問了江來。
「應該是創傷後應激障礙，也就是PTSD，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江來呼出一口氣，解釋，「應該是親眼見著自己的手被砍下，又被砍成很多段……即便是個大人都受不了，更何況孩子，算是心理問題，晚些我試著找找看藥物。」
「我已經拜托了朋友。」余溫語氣沉了下來，雖說第一次听見PTSD，但作為醫生，他很快就理解了意思，他雖然是治愈人體傷病的，只是他也清楚，心理問題這玩意兒，可是會影響人一輩子的。
這孩子還這麼小……若是走不出來，這輩子必然毀了，哪怕這孩子或許是個孤兒，他也依舊十分生氣。
「多謝。」江來謝了謝。
余溫只是搖搖頭，軍醫，同樣也是醫生。
……
對于馬克來說，新聞的真實性是他一直所追求的，他向來相信眼見為實，所以，在親眼見過斷指再植的手術之後，他對江來的醫術已經沒有了任何懷疑。
回去之後，連夜趕了稿子，並且，在文末加上了重金尋找目擊者的通告，只不過，沒有來得及加印，只得往後排了一天。
多節斷指與斷掌的手術照片，著實是再一次的震驚了這個時代的人們。
「嘶，這樣都能接回去？」
「我的天哪！這位江醫生，也太厲害了吧？」
「《泰晤士報》什麼時候報道起了華夏人的事兒？」
「如果是真的……」
「什麼叫如果是真的，肯定是真的啊！米國人的報紙報道了一次，這次英國人的報紙又報道一次，還能是假的？」
「同仁醫院是嗎？」
「我這就去那邊看看！」
……
不出意外的，同仁醫院再一次被圍堵了，巡捕房不得不派人來維持秩序，同仁的保安們，也不得不忙碌的登記。
當然，最後都是被拒絕的比較多。
……
「伯恩……你確定不讓江去我們聖瑪利亞嗎？」索菲亞站在同仁醫院的走廊上，看著那張任命的告示，話語里全是酸味。
她是今天看到《泰晤士報》，才知道江來竟然完成了一例多平面多指節離斷的斷指再植，簡直是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認知。
「索菲亞，是江自己的選擇，我並沒有強留他。」伯恩攤手，臉上全是得意的笑容，「不過，我覺得我們是能加強溝通與交流的，華夏這邊已經派人來交流了。這次手術，他們這群人是全程觀摩。」
索菲亞咬牙，氣得不行，她和伯恩認識很久，兩人本就不太合。不過以前，往往都是她強勢的壓人一頭，可最近……總覺得伯恩更討厭了。
「我回頭就去組織！」索菲亞瞪大眼楮，回了一句。
伯恩搖搖頭，「不不不，暫時不急。我們會在兩周後舉辦一場斷肢再植的推廣研討會，到時候會邀請你們的。」
索菲亞眉頭皺了皺，「兩周後？」
「嗯，地點會暫時定在浦江酒店。」伯恩點頭，「到時候參會的人不少……當然，邀請函正在制作中，明後天就會給各大醫院發出。」
「所以，江已經想好了自己的條件？」
伯恩點點頭，「嗯。」
「是什麼？」
「你可以自己問他，他應該剛好打算回家。」伯恩敲了辦公室的門，帶了索菲亞進去。
索菲亞一見，辦公室里人不少，但她還是很快就看到了剛換好自己衣服的江來。今天的她，還是重新打量了一下對方，臉上帶有倦容，似乎是休息不太好，不過，卻有著別樣的精神。
「索菲亞院長。」江來見了來人，倒是不意外，畢竟……馬克一大早就帶了一堆報紙來醫院宣傳了。
「江，我听伯恩說，兩周後有技術研討會？」
「對。」江來點頭。
「那麼當時的條件你想好了？」
「是的。」
「是什麼？」
江來看了一眼辦公室里的人，謝爾，查理，李樞以及余溫等人，並無外人，也就緩緩的開口，「但凡接受同仁醫院斷肢再植相關技術培訓的醫院，只需要答應我的條件是︰若有朝一日華夏戰爭來臨，我希望各大醫院能盡力救治華夏傷兵，盡最大力量保存傷員性命。」
江來呼出一口氣，看著索菲亞。
抗戰初始，民國政府在傷病救治問題的準備上，是遠遠不足的，不，應該說是毫無準備。
他其實也知道，在戰爭時期，自己的這個決定……會耗費大量的資源，但是，這些在戰場上為國家流過血的人，值得這些。
他是醫生，他不懂上陣殺人，那就只能努力把這群人救回來，他不確定能救回來多少，但他必須得去做。
索菲亞瞪大眼楮，全是驚訝，然後看向伯恩，「伯恩，你支持他嗎？」
傷兵應該是由交戰的雙方自行負責的，他們這些租界的醫院，是中立方！
「索菲亞，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江是華夏人。」伯恩笑答。
這是伯恩更欣賞江來的地方，作為醫生，江來醫術出眾他很欣賞；作為華夏人，江來這份情懷更讓他欣賞。
更何況，這件事即便江來不說，同仁也不會拒絕救治任何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