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先縫的肌腱……不對，是先固定的骨骼。」
「骨骼固定後，再縫的肌腱，不過縫法好像有些特殊，不像我們平日里用的。」
「肌腱的確是可以再生長回去的，畢竟我們接其他骨折的時候，有部分的肌腱也是撕裂的……骨頭可以長回去，那肌肉也可以！」
「只是……血管和神經？真的可以嗎？」
「靜脈和動脈縫的都不少，是為了保證血運？」
「對，必須保證血運，不然就白接了。」謝爾听著身後的人壓著聲音的討論，難得的回了一句，作為首例斷指再植術的親歷者，他從江來身上學習的東西可不少。
這個時候，他也發現，身後這群人竟都是有些材料的，能這麼快就看出門道來。
實際上，在斷指再植術的新聞登報後，外頭大多數醫生也都是思考過的，骨頭，肌腱，血管神經這些人體組織都有自愈性，能長回去的概率很大。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接回去應該以怎麼樣的順序？像這類操作應該怎麼練習？有什麼特殊要求沒有？
看到這里，他們也就知道了，顯微鏡下的操作，最細的針與線，最輕柔的操作，最耐心的等待。
……
江來在抬起腦袋，閉了閉眼楮，連續的用眼，其實很疲勞，不過，手指接上以後，斷掌與斷腕的部位會稍稍好上一些。
這種時候，他是顧不上講解的，微微休息一下，讓人給他擦了汗，隨即火力全開！
斷腕的骨面修整，固定，肌腱，血管，神經。
斷掌部位近心端的骨面修整，斷腕部位遠心端的骨面修整，而後固定，依次又是肌腱、血管、神經……
手掌的完整度，越來越高。
直至，斷掌與斷腕之間所有的血管被接好，近心端的血管鉗被松開……肉眼可見的，原本有些癟下去的血管，開始鼓了起來。
「嘶！真的通了！」
「江！你的操作，真的是越來越穩了！」伯恩教授看著動脈的微小搏動，更是忍不住感嘆，哪怕之後他幾乎沒有什麼操作，但是擔心這事兒，也耗費了他大部分精力。
他真的是可以放心把大外科都交給江來了啊！
真厲害啊……他的接班人，不僅是一名華夏人，更是一名能超越這個時代所有醫生的華夏人啊！
一群人開始檢查供血的恢復情況，事實證明……各接口處血管吻合良好，並沒有滲血點。
江來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接下去，把最後的神經接上，這場手術，就算是成了，至于術後……努力觀察，做到最好吧。
「做得太漂亮了！手太穩了！」
「余主任，這位江醫生，名不虛傳啊！」
「我的天，我第一次見到如此干淨利落的手術啊！」
「這血管吻合的，竟沒有一絲漏洞啊！」
……
晚上9點，江來放下了所有器械，他很疲憊，但看著最後血管搏動不錯的斷肢，還是很滿意，至于接下來的皮膚縫合。
查理與李樞，能做到很好。
「辛苦了！江！」見江來離開了自己的椅子，伯恩松口氣，「今天先回去休息吧，太晚了。」
江來眉頭皺了皺，「護士長，我們報警了吧？」
「對，巡捕們也問詢過了……就目前還沒有嫌疑人而已。」麗薩護士長點點頭，「還有一點，這個孩子……似乎沒有親人。」
「沒有親人？」江來想起這孩子身上的穿著，是流浪的孩子嗎？
「沒有親人，也就意味著……沒有人追責。」此時，那堆軍醫之中，為首的負責人站了出來，解釋了護士長的意思。
「對，就是這個意思。」麗薩趕緊點頭。
江來怒氣上涌，因為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孩子，所以就可以隨意被欺侮，隨意丟棄？
「我知道你憤怒，但……租界法律，就是如此，他一個流浪的孩子，怕是連戶籍都沒有，更不要說……追責。」男子繼續沉聲道。
江來咬牙，該死的世道！
他可以為這個孩子上戶籍，把他留在江家，不是問題……可遇到一個，就要收留一個嗎？更何況……這個時代，上海戶籍在租界可沒有什麼用！租界的法院……幾乎都被列強把持……
「江，先不思考這些，這孩子的手……」伯恩站了出來，看向江來，「術後的護理？」
「石膏外托固定！抗感染，抗凝，記住，他的病房不準有任何人抽煙！也是每小時就觀察手指血運情況，有任何情況……立刻告訴我。」江來沉聲，「今晚，我不回去了。」
「這……」
「萬一有危象……只有我能處理。」
「行。」
「如果需要……我們也可以一起幫忙處理。」此時，那名男子再度開口。
他們來這里，是學東西來的，完整的觀察一個病例，是最好的學習。與此同時，作為醫生，哪怕是軍醫，在面對這樣的患者時，也沒法無動于衷。
「好。」江來呼出一口氣，隨即笑了笑，「我餓了……」
「給你準備好吃的了。」伯恩聳肩，而後看向為首的軍醫，「余醫生，一起吧？」
「多謝。」余軍醫沒有拒絕，而後看向江來，「想要找到凶手，首先要解決孩子的戶籍問題，當然，如果需要幫忙，我們這邊倒是能使上一些力。」
江來點頭，「如果需要，我不會客氣。」
「好。」
一群人，也就往手術室外而去，當然，查理和李樞是被留下處理後續。
……
「你好，還未自我介紹，江來，同仁醫院的外科醫生。」江來看著那位余軍醫，隨即道。
「余溫，第X野戰醫院的外科醫生。」余軍醫摘下了口罩，點頭回應。
「之前因為手術，怠慢諸位，抱歉。」幾人走到了食堂。
食堂里，還是為這群人熱著飯菜，見人一來，廚師們也很是迅速的將晚餐都給放了上來。
「不用道歉，特殊時期。」余溫搖頭，臉色也溫和了起來，「之前我們接了司令部命令，來同仁醫院交流一個月。」
伯恩眼神一亮，交流一個月，那不就是免費的勞動力了？便是旁邊的謝爾，也是開心起來。
「我知道，我父親和我說過具體的事情了，兩周後，同仁會舉辦斷肢再植的推廣研討會，但在那之前，諸位可能要辛苦一些多練習練習了。」
「學習，有什麼辛苦的？」余溫笑答。
「希望，你們是真的不覺得辛苦就好啊。」江來也笑，實在是餓了，一大口米飯就先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