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來看著烏泱泱一群人，內心直翻白眼，這樣的陣勢，是醫生最怕的，隨即開口，「趙叔和我進去就行了，因為是家屬，到時候需要簽字。」
「哎，行。」這個時候的趙武，也沒有了剛剛那會兒的狠厲，說實話，他後悔了。
他覺得江來說得對，自己就是沒有教好孩子，不僅沒有想著要怎麼把孩子掰正過來，還逼著江家不追責。
現在江家是不追責了，可自家的孩子一定恨死自己了。更何況，打在兒身，做父親的哪里真的能不心疼？
「江來賢佷，對于這個手術我很好奇，是不是能一起觀摩？」對于斷指再植，杜月生是真的好奇，因為的確，目前根本沒有人做。
如果江來成功了……哪怕成功了一個手指，那也是要留名青史的！
「咳。」江雲廷輕咳一聲，提醒還有他呢。
「別忘記我啊！」江繼開隨即笑呵呵的道。
江來狂翻白眼，「那加上杜伯父，還有我爹和我哥進去吧，其他人在外頭等著。不過，等候可以，進手術室觀摩不行。」
……
夏瑜是同仁醫院護理學校畢業的，自然也就在同仁醫院做了護士，結果今兒上班就看到一群人烏泱泱的進來了。
「手指斷了？那我喊醫生過來處理下傷口吧。」對于這樣的傷勢，夏瑜只是看了一眼，就搖了搖頭，看著這群人就不像好人。
「不，要做斷指再植！」江來糾正。
「什麼斷指再植，听都沒听過！」夏瑜不滿，「你又不是醫生，不要瞎講好伐？」
「我是醫生，而且是聖約翰畢業的，剛從米國培訓結束回來……」江來試著講清楚，然後想起自己回來的時候東西被搶走了。
「喏，你的醫師資格證和一張英文的證書。」江繼開適時的遞上了兩張證書，「昨天就拿回來了，遇到這事兒忘記給你了。」
夏瑜︰？？？
「這樣，你先告訴我今天外科是都有誰在？」江來覺得，溝通真是人類歷史上一大難題，哪怕……這是自己的同胞。
「謝爾醫生，還有李醫生。」見了兩張證書，夏瑜隨即也就沒有話說了。
「行，麻煩幫我喊一下謝爾醫生，順便幫我準備一台顯微鏡，手術用。」江來開口。
夏瑜︰……
……
「謝爾醫生，以上就是江來醫生所說的話。」
「法克？他回來了？」辦公室里，一頭金發的男子瞪大眼楮，滿是吃驚。
「對。」
「斷指再植？上帝！那怎麼可能！」謝爾表情夸張，滿是嗤笑，但還是開口，「給他準備！」
「是。」
「再給他一間手術室，器械都備全，我倒是要看看，他學了些什麼回來。」謝爾聳肩，「哦，我現在下去見他，如果伯恩老師在這兒，大概也只會笑他說大話，用你們華夏人的話來說，就是大言不慚，異想天開？」
夏瑜瞪大眼楮，她雖然也不覺得江來會成功，可謝爾的這番話卻也是讓她生氣，于是一轉身就出去了，連再見的話都沒有說。
謝爾自然不管夏瑜怎麼想，扣好了白大褂的扣子，施施然的下了樓。
果然，在大廳里就看到了江來，和以前一模一樣，只要站在那兒，在華夏人之中就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不僅僅是因為身高，更是因為永遠溫文爾雅的氣質，當然，他才不會承認江來長得和他一樣帥！
「好久不見，江。」謝爾夸張的聲音響起，隨即笑著上前，給了江來一個大大的擁抱，「歡迎回來。」
江來眉頭挑了挑，「是嗎？手術室準備好了？顯微鏡準備好了？」
「已經讓小夏去準備了，你的要求，我肯定是滿足的。」謝爾聳肩。
同仁醫院很早以前就以全英文教學，所以兩人交談皆為英文，倒是讓趙武和趙小四一陣迷糊，其他幾人，多少都懂點兒。
「那就行。」江來沒有什麼可說的，一，他不是原主，二，原主和這人其實應該是競爭關系更多些。
「我先看看病人？」謝爾隨即道。
「嗯。」江來點頭，「患者男性，23歲，左手無名指、小指皆被利刃于45分鐘前平整切斷，傷口做簡單加壓止血處理，斷指俱全，無其他基礎疾患。」
謝爾看著江來展開紗布上的兩根斷指，臉上全是嫌棄，華夏人可真瘋狂……玩兒什麼不好非要玩刀，隨即又看了看趙四的手，將紗布蓋回，「江，這樣的傷勢，我們只做傷口處理就可以了。」
「不，有斷指再植的機會。」江來搖頭，「雖然世界上還沒有人做過，但是我想試一試。」
「江，萬一失敗呢？」同為醫生，謝爾覺得他不理解。
「失敗了也不虧，他依舊會活著，足夠了不是嗎？」江來笑著，「怎麼樣，給我做一助？」
「喂，你現在還不是同仁的醫生呢！」謝爾不滿，翻了個白眼，「雖然伯恩老師不會拒絕……」
「但是我想，你不會後悔的。」江來隨即認真的道。
謝爾表情也嚴肅起來，「你確定？」
「嗯。」江來點頭，「至少有一半的概率……」
「我明白了。」謝爾點頭，然後興奮起來，「如果成功了，那將會創造歷史！哦！我要去拿相機……對，相機！倉庫里有一個我記得！」
說著，謝爾就跑開了。
「賢佷……那是？」
「伯恩教授的學生之一，論師承，算是師兄，以往與我並不對付。」江來解釋。
「啊，不對付？」趙武緊張起來。
「但作為醫生，他該有的操守都會有，今天趙小四的手術如果成功，那的確算得上是創造歷史。」江來繼續道，「所以他去拿相機了。」
……
「趙安斌，做術前準備了，家屬交錢，簽字！」
趙小四，家中行四，大名趙安斌。
……
再一個小時後，手術室里，趙小四已經被麻醉，江來與謝爾也都做好了準備。
「手術開始時間，12月28日上午10點29分。」
「江，我依然覺得你們華夏人挺瘋狂的，听說是他父親割了他的手指？」謝爾看著趙小四的手指，表示無法理解，「他父親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江來點頭，「算是吧。」
在他看來，是的。
「好了，謝爾，接下來我會說一下要點。」江來開始認真起來，「首先我們要做顯微鏡下斷端面的清創，不過要注意，要避免將陷縮在皮下組織的血管和指神經切除。」
「的確，斷指之後這些都縮進去了。」謝爾點頭，「放心，我動作會輕柔些的。」
傷口清創的工作，江來交給謝爾了，畢竟是伯恩教授的高徒，而且也是高年資的外科大夫了，做的很完美。
「人體的器官是耐受短時間缺血的，所以像這樣的斷指，只要盡快的將其骨骼、神經、肌腱、血管連接，就有較大的概率可以存活。」一邊看著謝爾清創，江來一邊解釋。
「江，你從哪兒學習的這些？」
「我在夏威夷……不，米國的時候自己琢磨的，我用小白鼠試驗過。」江來撒謊並不臉紅。
「你可真是……」謝爾不知道要怎麼評價，「我該說你天才還是變態？」
「隨意。」江來自然不在意。
「哦，我應該把李喊進來做手術摘要的！」突然，謝爾道了一句。
江來︰……
「小夏，麻煩你找人喊一下吧。」
「好的。」
「哦，他創面的血管和神經還挺新鮮的。」謝爾又來了一句。
江來︰……廢話，時間這麼短！
清創完，江來開始解說，「斷指的位置都接近末端，最重要的是，沒有經過關節，否則我們的工作還要更難。」
「的確。」
「那麼接下來就由我來吧，一毫米鋼針！」
江來接過一毫米鋼針，用持針器穩穩的將它置入無名指骨髓腔內固定。
「現在開始縫合肌腱，因為患者斷指時間較短，留給我們的時間也比較充足，所以建議用套圈縫合。」
「套圈縫合？」
「像這樣，斷面1cm左右橫向進針，然後鄰近部位出針，最重要的是將針套入線圈內，形成套結，再縱向進肌腱，從斷面中央傳出。對側面也是這樣，這樣就能把斷裂肌腱的兩邊穩穩的牽引到對合的狀態。」江來一邊解釋，一邊操作。
謝爾看了一邊，很快就理解了，還幫著沖洗與吸引，「江，你是怎麼想出來的？我真為那些小白鼠感到可憐。」
「閉嘴！」
謝爾輕笑。
夏瑜在一旁，看著江來與謝爾的交流，眼里全是吃驚，但也暗爽，至少在她看來，江來是有真才實學的，連這個不可一世的謝爾都被江來吃的死死的！
當然，還有一點，她發現江來做手術的時候比之前更帥，雖然被遮了半張臉！
……
手術室里很快多了一個人，正是被叫來記筆記的李樞李醫生。
看到這手術，他眼楮都直了！
他是正兒八經的醫生，斷指再植術！就目前來說，世界上應該還沒有先例！如果成了……
心里的震撼根本無法用語言描述，再一想，這是江來，他們曾經的學生中最聰明的那個，也就釋然了。
……
「接下來是血管，謝爾，你好好看。」江來一邊說著，一邊示範。
持針器穩穩的夾著針頭，從血管的六點鐘方向進針、出針，動作輕柔，針從斷端血管出來後，再從指根吻合口進針、出針，而後翻轉，雙套圈打結，再從血管的十二點鐘方向進針出針，對端吻合，雙套圈打結。
謝爾一邊認真的看，一邊不得不為江來鼓掌，江來手上的功夫太棒了，太穩了！他敢說，就算是現在的伯恩教授，也不敢保證有這樣的控制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