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涯听見姬未央的題目,失神一笑。
當日在船上為了討蕭幼凝的歡心,李修涯曾借太白詩仙的將進酒用了用,不過詩還沒念完,李修涯就喝醉了,後來蕭幼凝也問過,不過就不了了之了。
姬未央是听過一半的,那如今出這個題,估計是想讓李修涯將剩下的內容寫出來吧。
眾人听了姬未央出題,隨即開始思索起來。
在場唯有李修涯自己在不緊不慢的喝著茶。
李修涯算是發現了,自己的酒量是真的不行,一喝就醉,一喝就醉。
今天是接了命令要來打臉的,李修涯可得保持清醒。
陳驁這邊帶了好幾個陳國的學子,看起來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李公子是詩詞大家,不若先給大家作一首?也好讓本宮開開眼界,看風雲才子之名是否名副其實。」
姬未央見「李修涯」一派風輕雲淡故作深沉,開口問道。
「李修涯」輕輕一笑︰「公主殿下所言不妥,今日在下是來做個評判的,若是自己下場,反而有些喧賓奪主,不太合適了。」
「李公子不必推月兌,詩詞之道,本就是佳文共賞,文無第一,未必就一定要分個高下,李公子詩詞絕唱,本宮實在是驚嘆,相信在場的諸位也不會介意的。」
李修涯微微挑眉,姬未央這是想試試這人的深淺啊。
陳驁此時也道︰「是啊,李公子心中若是有月復稿,不妨念出來,讓大家都听听嘛。」
「李修涯」面露猶豫之色,隨後微微點頭。
「既然兩位殿下都開口了,在下就獻丑了。」
哦,真要作詩啊?
看來還是還是有點本事的,果然,能出來混飯吃沒幾把刷子怎麼行。
只見「李修涯」緩緩踱步,隨後緩聲念道︰「縱橫江海內,寓目倚樓晴。
飛鳥自相得,孤雲無所營。
江天時淡墨,秋日半紅明。
此景真難得,歸鞍莫更輕。」
有點意思啊,「李修涯」這首詩水平不算低,第一句也直接點出縱橫江的源頭是來自海里,也可作縱橫江海之內的意思,一語雙關,極為應題。
「好,不錯,不愧是風雲才子,短短片刻就做出這樣的詩句,我等真是望塵莫及啊。」
「李修涯」听了眾人的恭維,微微一笑,擺手連道客氣,不過臉上卻盡是得意,沒看出來幾分謙虛。
也是,要是我有這樣的才華,我比他還狂。
「公主殿下以為如何?」陳驁問道。
「自然是極好的。」姬未央職業假笑,隨後看向李修涯,雙眼一眯。
這樣看起來,這個「李修涯」倒是很真啊。
李修涯也郁悶,這人才華也不弱,怎麼冒充自己招搖撞騙來了?
難道我其實才是假的?
遭了,是心虛的感覺。
搖了搖頭,將這荒謬的想法驅逐出腦內。
陳驁笑道︰「既然李公子已經打了個樣,諸位也可以拿出自家的詩作,大家交流交流嘛。」
說著,陳驁對著身後陳國的才子微微點頭。
那人一步踏出︰「在下也寫好了詩作,請兩位殿下和李公子品鑒。」
陳驁大喜道︰「快快念來。」
「源頭活水不曾寒,古澗靈泉與澗闌。
落日斷霞收樹影,好風晴霧過人間。
漁家稅駕詢漁舍,僧舍分鐘扣野關。
為說滿洲生靜意,靜窺漁火獨鯢桓。」
也不錯,算是扣上了題目,而且遣詞造句更勝「李修涯」一籌。
「在下作完了,兩位殿下與李公子,以為如何?」
陳驁道︰「此人是我陳國人,未免公主殿下說本皇子偏頗,本皇子就不說話了,請公主殿下與李公子點評一二吧。」
姬未央笑道︰「本宮自幼習武,不善此道,不若就讓我這侍從替本宮說說吧。三皇子應該不介意吧?」
姬未央使了使眼色,示意李修涯上場。
李修涯會意,擺了擺袖袍,站起身來給姬未央和陳驁微微行禮,隨後也跟「李修涯」拱了拱手。
「在下也姓李,不過比不上李修涯兄的名號,不過是一鄉野小農,承蒙公主殿下看得起,引為嘉賓,讓諸位見笑了。」
姬未央心中暗笑,眾人見是姬未央的賓客侍從,也隨即給了一些回應。
陳驁笑道︰「看李兄也是一表人才,容貌不凡,能得公主殿下的賞識,想必也是月復藏詩書的大才子。」
李修涯拱手笑道︰「三皇子果然好眼力,一表人才來形容在下,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眾人一愣,被李修涯這一操作給整迷糊了。
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回句豈敢豈敢,過獎過獎之類的嗎?
誰知李修涯就這樣恬不知恥的承認了,真是一點都不謙虛啊。
陳驁本來也就是客氣客氣,李修涯如此理所應當的承認,搞得陳驁都不知道接下說什麼了。
「呵呵,李兄風趣,既然公主殿下推舉,那就請點評一二吧。」
李修涯笑了笑,漫聲道︰「堆砌辭藻,言之無物,有何好點評的?」
「你」
陳國才子臉色通紅,眾人也微微驚訝起來。
這李修涯倒是一點都不給面子啊。
只是他們不知道,李修涯是根本沒注意听,他時刻記得姬未央今晚讓他來的目的,所以只要是陳驁的人做出的詩,一律這八個字伺候。
至于是不是真的堆砌辭藻,言之無物,李修涯哪知道?
「李公子說得本皇子皇子手下的詩一無是處,恐怕很難讓人信服啊。」
陳驁眼神微微一變,語氣略微不善。
李修涯笑道︰「在下只是說出心中所想,至于諸位信服與否,那就是諸位自己的事了。」
「呵呵,公主殿下就是這樣教侍從的?如此無禮,難道這就是衛國的禮數?」
姬未央冷笑道︰「三皇子可說對了,我衛國的禮數說的就是真話,若是他誠心恭維,那才是失禮,怕是回去也得被本宮打死。」
李修涯暗自撇嘴,這人好狠的心。
「好,既然這位李兄說這首詩差,那倒是寫出一首更好的來,若是寫出來了,本皇子才是服了,若是寫不出來」陳驁嘴角一抽,獰笑道︰「那就治你個欺瞞之罪。」
後面陳國的學子也跟著叫道︰「對啊,有本事你寫首更好的啊,寫不出來憑什麼說這首詩差了?」
李修涯見陳驁手下叫囂得厲害,偏頭看了姬未央一眼,見姬未央微微點頭,李修涯心中了然。
得,既然已經得到準許,那就開始吧。
李修涯抬起手輕輕往下壓了壓,眾人見狀恢復安靜,紛紛看向李修涯。
「既然三皇子與陳國學子盛情相邀,那在下也就卻之不恭了,李公子,你也不介意吧?」
最後這句是對著「李修涯」說的。
「李修涯」愣了愣,隨後道︰「李兄自便就是,在下也是期待。」
李修涯點頭,隨後來到桌子邊上拿起一壺酒。
「且請諸位靜听。」
念這首詩,沒點酒還真沒有這種味道。
罷了,今日之後,我再戒酒吧。
李修涯毫不猶豫仰頭狂飲一大口,片刻之後,淡淡的酒意涌上頭來。
李修涯右手指天︰「君不見,縱橫江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再念一次這首詩,李修涯還真有些不習慣。
不過既然姬未央想听,李修涯倒是並不介意滿足她。
只一句,眾人神色一變,大廳之內無聲寂靜,唯有李修涯縱酒狂歌。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李修涯乘著些許的醉意,走到「李修涯」身邊,隨後大笑道︰「李學子,陳狂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听。」
李學子指的是「李修涯」,那著陳狂生呢?
陳驁鼻子都氣歪了,偏偏在場姓陳的不少,就算知道李修涯說的是自己,陳驁也不能發作。
我特麼哪里狂了?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說我狂?听听你這詞,這還不夠狂嗎?
連古之聖賢都不放在眼里。
陳驁雖然心中這樣想,但也不得不承認,這首詩是極好的。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一壺飲盡,李修涯哈哈大笑。
一首將進酒,滿座鴉雀無聲。
太白詩仙極盡浪漫之作,你就算心里不服,臉上也都特麼得給我笑。
「隨手拙作,讓諸位見笑了。比不上李公子,在下還需要再讀幾年詩書才行,見笑,見笑了。」
李修涯躬身拱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李修涯」扯了扯嘴,僵硬的拱手回應。
「客氣,客氣。」
眾人不禁有些幽怨的看著李修涯,就這你還敢說是隨手拙作,我特麼一輩子能寫出這樣的詩來,睡著都能笑醒了。
「三皇子以為如何?」
陳驁見李修涯一臉壞笑,卻也不能當眾反駁,只是尷尬笑道︰「不錯,好詩,好詩。」
李修涯漫聲道︰「殿下若是覺得不好,可以請陳國學子再作一首更好的哦,剛剛沖撞了這位公子,在下道歉,還望海涵。」
李修涯對著這位陳國學子微微拱手。
陳國學子好像說是姓徐,不過不重要了。
徐姓學子連道不敢,羞愧的回到自己的隊伍里去了。
場面有些冷清,李修涯施施然回到自己的位置,對著姬未央得意的揚了揚眉。
好像在說,哥們今日可是火力全開,滿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