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血肉磨坊

作者︰有點混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郭榮一錘定音,座下武將們即便心有怨氣,卻也不敢多加辯駁。

如今之郭榮大權在握,無人敢對他的決定置喙。

「範再遇一事已定,接下來便是泗州降卒的安置。」郭榮環顧眾臣︰「諸位可有什麼好主意?」

現在的郭榮看起來精神奕奕,完全不像個剛從病床上爬起來的傷患。

論重要程度,安置泗州降卒並不比安置降將範再遇低。

為迎戰南下的周軍,淮南各州都是瘋狂擴軍。

就以泗州為例,泗州的在冊人口才不過八萬,但在編軍隊卻足有一萬五千余人。

雖然由于戰事折損了九千,可這余下六千士兵該如何安排也是個大問題。

淮南其余十三個州的情況與泗州大抵相同,周軍日後征服這些州也會遇到安置降卒的問題。

若是能妥善解決泗州降卒問題,那此次的經驗便能順勢推廣整個淮南。

次相魏仁浦出列道︰「陛下,若是按照慣例,處置降卒共有三種辦法。其一,是將降卒新編一隊,或是隨禁軍征戰,或是就地擔任新佔州郡的州軍;

其二則是特赦降卒,令其自由選擇留軍待命或是歸鄉耕種;至于這第三種辦法,則是將降卒發配往各處礦場。」

郭榮略作思忖,說道︰「如今泗州百廢俱興,不如就讓這些降卒就地擔任州軍,以維持泗州治安。」

魏仁浦面露難色︰「以往通常都是采取這個法子,只是如今泗州降卒太多,一個泗州恐怕不夠安置」

在周朝,一個內地州的州軍通常不會超過三千人,只有邊境的邊防州是個例外。

待到整個淮南納入周朝版圖,泗州就將成為內地州,六千州軍大大超出了內地州的州軍容量。

郭榮當即指示道︰「他們本就是泗州百姓,多余的直接放歸鄉里耕種便是,泗州經此一役,空閑土地總是有的。」

但魏仁浦依舊表示行不通︰「這恐怕也不行。」

郭榮臉上泛起怒意︰「為何不行?」

魏仁浦將頭埋低,拱手道︰「陛下,淮南兩年經歷兩次戰事,淮南各鎮主帥皆施行堅壁清野之策,致使百姓流離失所,田地荒蕪廢置。

如今正是早稻播種時節,可淮南依舊戰亂不休,可以預見淮南在未來一兩年內定會陷入饑荒,屆時淮南各地極易叛亂,偽唐也會從中挑撥,若是放任泗州這些降卒歸鄉,那日後這些降卒便會淪落為叛民,擾亂我朝治理淮南。」

大戰之後必有災荒。

更何況淮南在兩年之內兩度遭到周朝入侵,淮南各州百姓流離失所,田地荒蕪無人耕種。

待到戰事結束,一場席卷淮南的大災荒是不可避免的。

泗州守將範再遇征召百姓參軍,一方面是為了加強城防力量,另一方面也是用軍費來彌補拋棄田地入城避難的百姓。

如今這些士兵都成了降卒,養活他們的重任就落到了周朝手上。

可周朝也沒有余糧。

就連南征的軍糧,周朝也是勒緊褲腰帶才擠出來的,哪來糧食養活泗州乃至淮南十四州數以萬計的降卒?

郭榮用力一拍扶手,指著魏仁浦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究竟該如何安置這些降卒?」

魏仁浦心里苦,憑什麼他要當被挨罵的倒霉蛋?

但如今政事堂三相就數他位置最尷尬,魏仁浦也是沒得選,他必須做這個背鍋俠。

不過魏仁浦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這點場面還不至于發 ,他語氣淡然︰「陛下,如今之計唯有采取第三種做法,將這些降卒發配至礦場,如今磁州官營鐵場正缺礦工,安置數萬降卒綽綽有余。」

魏仁浦提出的辦法,就是將這些降卒名正言順地「消耗」掉。

從古至今,挖礦都是個賣命活。

此時挖礦尤其危險。

危險除了來自逼仄狹窄的礦洞外,還來自冷血殘忍的監工。

五代亂世,勞動力奇缺,朝廷經營的各個礦場皆面臨工人不足的情況。

偏偏亂世戰亂頻繁,銅鐵等金屬皆是朝廷的急需品,這些礦場是絕對不能停工的。

普通工人不夠用,那就讓降卒或是罪犯來頂替。

降卒、罪犯進了礦場,就少有能活著出來的,他們只能得到勉強能夠果月復的口糧,卻要干著普通工人數倍的活,稍有抵抗就會迎來監工鋪天蓋地的鞭打。

面對超高強度的勞作,進入礦場的降卒通常活不過五年。

將降卒發配往各個礦場,便能用礦場這台血肉磨坊,將這些張口要飯的降卒悄無聲息地碾碎為塵。

首相範質突然插嘴︰「發配礦場這未免太過殘忍了些。」

將降卒發配礦場的主意,是政事堂三位宰相一致決定的。

不過要想說服郭榮,就得唱一出戲,魏仁浦當了黑臉,範質則來唱這個白臉。

範質這老兒,就曉得佔便宜魏仁浦在心中默默埋怨一句,旋即正色道︰「雖然有些殘忍,但這已是唯一的辦法,將這些降卒留在淮南只會助長即將到來的叛亂,還望陛下明察。」

郭榮面露愧色︰「既然別無他途,那就照兩位愛卿的主意辦。」

身為皇帝,郭榮如何不知道降卒發配至礦場的下場?

雖然心中有愧于淮南百姓,但為高位者又豈能被幾萬條人命所裹挾?

身居高位,自然要采用最符合大局的做法。

要顧全大局,淮南的降卒就只能淪落為犧牲品。

不過這個殘忍的命令不能是郭榮下達的,總得有人背這個鍋。

如今魏仁浦願意站出來舍身背鍋,郭榮很是滿意。

郭榮轉頭望向張永德,吩咐道︰「押解降卒之事,就由殿前司負責,去往磁州路途遙遠,切莫出亂子。」

降卒是活生生的人,他們若是知道自己即將面臨死期,又豈會坐而等死?

反抗、叛亂,在押解降卒的路上、在降卒勞作的礦場都時有發生。

張永德心中暗暗叫苦,拱手回道︰「臣領命,定會將降卒安然押解至磁州。」

行在中為如何安置降將降卒而爭執,李延慶也沒有閑著,他受馮繼升所邀,來視察引線的研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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