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收起笑容,問道︰「對穆家的調查可有什麼新的進展?你可派了人手盯著穆家?」
龐元厚拍著胸脯道︰「人手昨天已經派出去了,兩人輪換,至于穆家的情報,目前新打探到了這些」
日上三竿,呂二郎依舊在熟睡。
整日奔波,再加上昨夜的狂飲,徹底擊潰了呂二郎的心神。
如果沒人叫醒,呂二郎怕是能睡到明天早上。
砰。
一只套著黑色高筒皮靴的大腳用力踹開房門,一名身著黑衣的中年壯漢昂首步入屋內。
中年壯漢正是連夜趕來偃師縣的韋五。
呂二郎皺了皺眉,哼哼兩聲,翻了個身,抱住被子,側身朝著牆壁,依舊沉醉于夢鄉。
韋五大步來到床前,每一步都震得木地板嘎吱作響。
可呂二郎卻仍舊沉睡不起。
韋五剛想抬手拍醒呂二郎,又覺得髒了自己的手,干脆抬起腿,一腳揣在呂二郎露出一半的上。
皮靴的底很硬,這一腳又勢大力沉。
呂二郎嘴角留著哈喇子,正夢見自己與洛陽來儀館的行首,在繡榻上纏綿悱惻。
正當呂二郎奮力之際,一只不知從何而來的黑色惡犬,叫嚷著沖到榻上,一口咬在呂二郎的光 上。
「啊!狗啊!」
隨著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呂二郎終于從美夢中醒來。
剛醒,一陣劇痛就從蔓延到全身。
正要伸手去模,呂二郎卻感覺到身後刺來一股寒芒。
呂二郎轉頭一看,正對上韋五幽深的雙眸。
韋五幽幽問道︰「醒了?」
剛才的叫聲太過淒厲,韋五沒听清楚,隱約覺得呂二在罵自己。
但無所謂,韋五根本就不在意呂二郎到底怎麼看自己。
反正在韋五看來,呂二郎只是個勉強能派上點作用的潑皮罷了。
「醒,醒來了。」呂二郎強忍著疼痛,支起身子,坐在床沿,捂著因醉宿而疼痛的額頭︰「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韋五壓根就懶得回答,轉身朝門口走去︰「限你一刻鐘內召集人手,跟我去西門。」
西門,是偃師縣僅存的兩扇城門之一。
韋五晝夜疾行,趕在竇儀派出的老僕之前抵達偃師,為的就是徹底弄清楚這位老僕的目的。
現在,這老僕以及護送他的十名兵士,再有半個時辰就會入城。
韋五需要加緊布置人手,對這位老僕保持時刻跟蹤。
「一刻鐘?」呂二郎面露難色,叫嚷道︰「這哪夠?」
韋五停下腳步,高大的背影將門外的陽光悉數遮蔽。
呂二郎心尖一抖,顫聲道︰「我明白了,一刻鐘內定將人手召集齊全。」
韋五輕輕晃了晃脖子,很快消失在呂二郎的視線中。
呂二郎趕忙起身,抓住一旁櫃上的衣服褲子,露著半邊紅腫的,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就沖出門外
時間很快來到午後。
李延慶正在屋中看書。
書是國子監最近刊印的花間集。
自打顯德元年得到刊印九經的權力後,開封國子監的業務範圍不斷擴張。
現在的國子監,不光刊印九經,還會印詩集、詞集,以及一些經史大師的文集。
花間集顧名思義,乃是一部收錄花間派詩詞的集子。
由後蜀人趙崇祚于十六年前在成都編纂。
近年,這本詞集被後蜀朝廷刊印出版,兩年前傳入開封。
因這詞集在開封頗受好評,國子監也跟風刊印,正好在李延慶從淮南返回開封的時候出版發售。
這年頭娛樂項目少的可憐,李延慶又不喜歡去勾欄里听戲,便會隨身帶幾冊詩詞文集解解悶。
這冊花間集,李延慶來洛陽的路上就常常翻看,都快被他翻爛了。
又讀了一遍和凝的宮詞百首,李延慶倍感無聊。
李延慶正打算從牆上取下橫刀,去院里練練刀法,門外的木梯上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很快,龐元厚敲響了房門︰「郎君,有緊急情況。」
李延慶收回取刀的手,坐回椅上︰「進來。」
龐元厚應聲而入︰「郎君,方才有十個士兵模樣的人,護著一位老者造訪穆府。」
「士兵?」李延慶當即起身︰「這士兵是哪來的?他們造訪穆府的目的又是什麼?」
龐元厚擦了把額頭的汗︰「士兵的來歷在下已派人去打听,不過其目的恐怕難以探查,穆府在城外,左近俱是農田,監視的人手只能遠遠看著,難以靠近。」
「嗯,這確實沒辦法,不過只要能知道他們的來歷,其目的自然也能猜到個大概」
李延慶沉吟片刻後,吩咐道︰「你下去吧,一有新消息立刻來通知我。」
「是。」龐元厚拱手行禮,退出房間,順便帶上了房門。
在洛陽地界,有權調動士兵的,只有竇儀一人。
只要能確定這伙士兵從西邊而來,那他們的目的自然就明了了。
沒多久,龐元厚再度入門︰「郎君,打听到了,這伙士兵是從西門入的城。」
這正好印證了李延慶的猜測。
「看樣子,這伙士兵確實是竇儀派來的,其目的就是為了接觸穆家」
李延慶坐在椅上,話音剛落,突然渾身一震︰「壞了!」
龐元厚當即問道︰「郎君,怎麼了?」
李延慶面色凝重︰「穆家有危險了。」
龐元厚也跟著緊張起來︰「郎君是說,竇儀派人造訪穆家,會給穆家帶來危險?」
「不錯。」李延慶起身,來到掛著橫刀的牆壁前,嗓音低沉︰「以韓倫那囂張跋扈的性子,之前只是派人打傷穆禮,是因為穆家在開封有人脈,韓倫投鼠忌器,只敢傷人以作警告,不想與穆家徹底撕破臉皮。
而如今,韓倫已經截獲竇儀信件,知曉竇儀要對他動手,竇儀又派人聯系穆家,韓倫很輕易就能想通其中關節,這下子,韓倫是不得不對穆家痛下殺手了。」
李延慶頓了頓,接著說道︰「想不到竇儀竟會如此莽撞,當初為了取信他,我不得不將全盤計劃透露給他,現在悔之晚矣。」
龐元厚搞不太懂里面的彎彎繞繞,直截了當地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