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抉擇兩難,世事無常

作者︰有點混蛋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談及失陷的幽雲十六州,李延慶和吳觀師徒兩人的心情,一時間都有些沉重。

「那石敬瑭確實罪該萬死。」李延慶平復了一番心境後問道︰「可就老師所言,幽雲淪陷,主因難道不是因為石敬瑭不肯救援幽雲嗎?」

吳觀聞言立刻反駁︰「盧龍牙軍因為上供而缺少糧餉,士氣的大幅下降,軍員的減少也是不爭的事實,這才是幽雲陷于契丹的主因。」

「各個節鎮上供的錢糧,朝廷不也是拿來組建禁軍了嗎?若是石敬瑭當時願意派出禁軍馳援幽雲,定然能夠擊敗契丹!」

李延慶接著說道︰「當今聖上不也正是靠著這支禁軍,在高平擊潰了偽漢和契丹嗎?甚至還是在大部分侍衛親軍臨陣逃月兌的情況下!」

吳觀聞言啞然,低著頭坐在馬背上默不作聲。

當今這支禁軍的強大李延慶是知曉的,雖然此時禁軍中仍然存在各種各樣的弊病,但郭榮曾憑借這支禁軍戰勝過契丹。

之後的北宋朝也正是依靠這支郭榮留下的禁軍,結束了五代十國的亂世。

直到高粱河之戰中被趙光義付之一炬前,這支禁軍可謂是百戰百勝,極少失利。

雖然老師吳觀對于削藩之事的獨特見解,令李延慶感到耳目一新。

但從後世而來的李延慶,認為國家的統一是必須的,對于吳觀反對削藩的觀點,李延慶認為是絕對不可取的。

「藩鎮的存在固然有它的好處,盧龍軍的士兵確實能征善戰,客觀上遏制了契丹崛起的速度。

但壞處也是極大的,這唐末之後國家的分裂、百姓的流離失所不正是藩鎮割據所造成的嗎?」見吳觀沉默不語,李延慶朗聲說道。

「我承認,你所言確實極有道理。」吳觀低頭思忖片刻後說道︰「可世間之事大抵如此,皆要于兩難之間做出取舍。」

李延慶聞言也是感慨︰「確實如此,做選擇總是艱難的,不過當今天子,還有曾經的帝王們,做出的選擇皆是削藩。」

兩百多年前唐玄宗創建十節度時,面臨的恐怕也是同樣艱難的抉擇,李延慶不由想到。

「是啊,他們都選擇的削藩。」吳觀嘆道︰「畢竟他們是帝王,而我之前只是一介布衣,可能所處位置不同,看到的東西確實會不一樣吧。」

李延慶聞言笑道︰「確實如此,譬如我和老師騎著馬走在前頭,便能看見遠方的風景,而張正在我們後頭,就只能看我們的馬屁了。」

「哈哈。」吳觀被李延慶逗笑了,彌漫在兩人間的愁悶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吳觀和李延慶轉而聊起了自己兒時的樂事,以及官場上一些有意思的趣聞。

此時的寧陵城中,竹奉璘剛剛送魏管事回開封,還向魏管事奉上了厚禮,懇求他替自己在樞相多多美言。

回到了巡檢衙門後,竹奉璘進了自己辦公的房間,立刻吩咐道︰「寫一份文書,就說蔣達帶著他那隊人當了逃兵,今日我就要遞給府衙。」

然而房間內卻無人回應,竹奉璘環視四周,這才反應過來,宋賬房已于昨日被蔣達一刀帶走了。

宋賬房不僅僅是竹家的賬房先生,還因為字寫得好,負責為竹奉璘書寫官場上的往來文書。

「蔣達這畜生!跑了也就算了,還給我帶來這麼大的麻煩!」竹奉璘咬牙切齒地怒罵道。

竹奉璘被逼無奈,只得自己磨墨展紙,邊磨墨竹奉璘還邊用帕子擦著鼻子,昨日淋了雨,竹奉璘身體有些著涼。

提起細毫剛剛寫了兩個字,竹奉璘看著自己狗爬一樣的字跡,氣得將筆一扔,拂袖而去。

怒氣沖沖地回了自家府上,竹奉璘感覺頭疼欲裂,干脆月兌了外衣躺到了床上,吩咐丫鬟午時再叫醒自己。

本來還計劃去軍營偽造一番蔣達等人逃跑的證據,然後再帶著撫恤的錢財去一趟宋賬房的家里,竹奉璘此刻卻已是什麼都不想管了。

京中有魏樞相罩著,宋城那邊,竹奉璘也花了大價錢拜托趙推官幫忙照拂,竹奉璘自覺高枕無憂,沒多久就沉沉睡著。

「竹郎!竹郎!」

竹奉璘忽然听到一陣帶著哭腔的呼喚,艱難地睜開雙眼,朦朧之中見是自己的渾家,不由破口大罵︰「我剛夢到自己升官,你這潑婦就吵醒我!吵死吵!」

說罷,竹奉璘還仰著頭回味剛才的美夢,嘴角流淌著哈喇子。

「竹郎,外邊好多官兵,說要抓你!」見自己夫君渾渾噩噩的樣子,渾家潘氏趴在竹奉璘的腿上嚎啕大哭。

「抓我,什麼抓我?哪來的兵?」竹奉璘猛然驚醒,自己各處都有人幫忙盯著,哪來的官兵?自己怎麼不知曉?

潘氏用衣袖抹了把眼淚︰「就是宋城的兵,帶頭的正是那張都監,竹郎,他們不會真是來抓你的吧?」

「什麼!張惟遠?」竹奉璘用力推開渾家,翻開被子起身下床︰「趙興業那賤人怎麼沒通知我!」

「拿我刀來!還有鎧甲!」竹奉璘利索地披上衣物︰「再派人去兵營!」

知道來的是張惟遠,竹奉璘自知事情已經敗露,想要通知自己的親信過來,做殊死一搏!

此時屋外傳來張惟遠的大喊︰「竹奉璘你事發了,快快出來束手就擒!念在共事一場的份上,我沒帶兵闖進去,你別做傻事,免得禍及妻兒!」

竹奉璘聞言光著腳丫沖到院中怒罵︰「張惟遠你這直娘賊!說得什麼鳥話!我就是自縛出去了,我妻兒就能免禍嗎?」

「嘿嘿,恐怕是不能了,兒子充軍,妻女充妓,這是朝廷的律法!」張惟遠大聲回道。

竹奉璘的渾家潘氏正在取盔甲,听到充妓兩字,眼淚再也止不住,哭著哭著,噶一下就抽了過去,昏倒在地上。

李延慶坐在巡檢衙門外的茶館二樓,嘬了一口茶︰「老師你看這竹奉璘會束手就擒嗎?」

「他翻不起風浪的。」吳觀用手捏起一塊盤中的柿餅觀察一番︰「張都監做事就如這柿餅一般,圓滑老到。」

李延慶聞言想起張惟遠進寧陵前後的一系列舉措。

從離寧陵城十里開始,張惟遠就把路上踫到的其他無關人全都「請」到軍中隨行,防止有人向竹奉璘報信。

快要到城東門的視線範圍內時,張惟遠先是遣了十來個士兵控制住城門,並且控制了把守城門的所有士兵,然後張惟遠才帶著人馬進了寧陵。

從東門進寧陵城後,張惟遠調派一隊人馬帶著文書去掌控軍營,自己則帶著剩下的八十名士兵直撲巡檢衙門,將巡檢衙門團團圍住,連飛鳥都不準放入。

當然張惟遠也不忘派一名親信,去到寧陵的縣衙,請寧陵縣令去軍營坐鎮。

「嗯,有一說一,張都監辦事確實挺靠譜的。」李延慶放下茶碗感慨道,張惟遠這事辦得滴水不漏,挑不出漏洞來。

李延慶心中則月復誹︰張都監這人,在上官面前唯唯諾諾,踫到軟柿子就重拳出擊,簡直就是官員中的典範!

「咦?竹奉璘帶著刀出來了!」看到一中年男子披著鎧甲、握著長刀從巡檢衙門沖出來,李延慶不由站起了身。

「別擔心。」吳觀輕輕咬了一小口柿餅。

竹奉璘滿面怒容沖出了巡檢衙門,抽出長刀橫劈向張惟遠。

張惟遠微微後撤一步,右手拔出腰間長劍,一個撩劍就磕飛了竹奉璘手中長刀︰「捆起來!」

身後的五個士兵立刻帶著繩子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竹奉璘捆成了粽子,還不忘用一塊黑布塞住竹奉璘的嘴。

看著竹奉璘那狹長雙眼中冒出的仇焰,張惟遠捏了捏八字胡,輕蔑地笑了笑,揮了揮手︰「把他屋里的所有人都給我拿下!」

「這竹奉璘還真是不堪一擊啊,這樣的人也能當巡檢?」看完一場鬧劇,李延慶坐回到了座椅上。

「在氣頭上的人,怕是刀都拿不穩,換為師上也能將這竹奉璘拿下。」盤中的柿餅很甜,吳觀心情大好。

看著吳觀文弱的書生模樣,李延慶微笑著,並不說破,在腦海中模擬剛才張惟遠的那一劍。

那一劍能夠磕飛竹奉璘暴怒之下的橫劈,想來那一劍不光快且準,力度還頗大。

「有什麼好笑的。」吳觀詳怒道︰「為師年少時也是仗劍走天涯的人,這周朝一百多州,為師也是游歷過大半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老師威武。」李延慶喝了口茶笑眯眯地說道。

此時巡檢衙門又傳來了動靜,吳觀望向窗外︰「竹奉璘的家屬都被抓出來了,那兩個應該是他的妻女吧?」

李延慶聞言也望向了窗外,見士兵們圍著兩個身著綢衣的女子從巡檢衙門出來,一個是中年女子,一個則是妙齡少女,兩人都是哭哭啼啼的樣子。

等見了被五花大綁,委頓在地上的竹奉璘,兩個女子都撲到了竹奉璘的身上嚎啕大哭。

李延慶見到此景別過了頭,他見不得女人哭泣的樣子。

「三郎,我們回宋城吧,我看張正他們已經取來行李馬匹了。」瞥見了李延慶的舉止,又見到張正等人到了茶館樓下,吳觀提議道。

「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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