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又回到了劉從義的房間。
「你想起來什麼?」
劉從義躺在床上,聲音中的敵意輕了不少︰「那晚有一個水匪,我好像見過。」
「在哪見的?」李延慶的聲音有些急促。
李從義思考了一會︰「在寧陵縣城的張家勾欄里,一個多月前,他右邊臉有道很長的疤,身上有殺氣,我就有些印象。」
「就這些?」李延慶微微有點失望。
「就這些,我只記得那條疤了,咳,咳。」李從義痛苦地咳嗽起來,前胸的傷口錐心地痛。
李延慶看著李從義痛苦的模樣,嘆了口氣。
走出房門,吩咐李石︰「把陳郎中叫來給他看看,要什麼藥你派人去抓,陳郎中也不能離開院子。」
李延慶差點就忘了早晨叫來府上的陳郎中,如今暫時是不能放他走了。
「哦,對了,你再安排幾個武功好的,晚上住到這院子邊上的屋子里,這個人很重要。還有,一會那婦人醒來了,讓她到中間屋里去。」
「是!」
「李衙內強搶民女?」陶文舉滿臉疑惑,盯著佷子陶爽。
「是啊,叔父,大街上都在這麼傳,州獄的門衛都知道了。」
陶文舉眉頭皺成個川字︰「他像是個強搶民女的衙內?」
「小佷並未見過此人,不過听街上傳的,應該就是個狗衙內了。」陶爽滿臉高興。
「不對,依吳觀所說,貸款與民,可是這李衙內提出來的,這像是個強搶民女的狗衙內,能想出來的主意?」
陶文舉精明的目光中透漏著懷疑。
陶爽看著叔父一臉不信的樣子,不由動搖了︰「要不小佷再派人去街上打听一番?」
「有人看到節度使府上的僕役,用推車推著人進去了?」陶文舉盯著自己的佷子。
「確實有人看到了,不過用麻布蓋著,所以才會傳他強搶民女。」陶爽一看到叔父犀利的目光,不由低下了腦袋。
「你想個法子,找個節度使府上的僕役問問。」
陶爽懵了,這事要怎麼做啊?
劉從義原在武德司當差的事情,還是向吳觀坦白為好。
雖然掌控一支秘密力量,是一件較為迫切的事情,但自己畢竟還只有十五歲。
要做成一些事情,離不開父親李重進和老師吳觀的支持。
這個時代的人普遍缺少對皇帝的敬畏,自己的父親未必對皇室忠心耿耿,任何坐到高位的人,代表著太多人的利益了。
這一點在哪個朝代都是通用的,高級官員幾乎沒有完全忠于皇帝的,他們都會有各自的利益和軟肋。
吳觀是父親李重進的代表,是李重進舉薦為官的,肯定是父親精心挑選的,忠不忠心且不論,利益肯定是牢牢綁在一起的。
對于官員來說,利益相同的人,比起口頭掛著忠誠的人,可靠得多。
要想成事,就不能瞞著吳觀,要是被他察覺出什麼不對,親自拷問下李從義,八成還是能問出來的。
此事完全遮掩太難,到時反而令師徒關系出問題。
打定主意,李延慶快步走向吳觀的院子。
這個老師好像有點閑,不用上班的麼,輕輕敲著院門的時候,李延慶暗自月復誹。
「三郎,怎麼,那兩人醒了麼?」吳觀打開院門,眼中透露著欣喜。
「那漢子醒了。「李延慶偏了偏頭︰「老師,還是先進去說吧。」
兩人依舊書房落座。
剛一坐下,吳觀問道︰「那漢子怎麼說的?」
「他四年前,在武德司當差。」
吳觀愣了一下,竟有這等收獲?
竟然是武德司的人?所以他才不敢報官,所以寧陵縣令才沒有上報匪情,一切都說得通了。
「他還說什麼?」
「還有就是,他認出了一個那晚劫船的水匪,曾在寧陵縣的張家勾欄見過一面,右臉有道很長的疤。」李延慶補充道。
「就這些?」
李延慶嘆了口氣︰「就這些,老師若是不信,可以再去問他,那婦人是他姐姐,威脅下他就招了。」
「三郎既然已經問過了,我就不必去了。本想找到水匪的線索,卻扯出來個武德司,實在是沒想到。」吳觀輕輕皺眉。
「那,我們接下來還要查水匪的事情嗎?」
「查,為什麼不查?要派人去寧陵查。」吳觀一臉不容置喙的樣子。
老師吳觀雖是儒生,胸有正氣,但不失圓滑,也並非愚忠,這正是李延慶所喜歡的。
「老師,既然李從義是武德司的人,我有個想法,能否通過他,招攬一些曾在武德司的人,我們目前不就缺這樣的人嗎?」
「招攬武德司?」吳觀手指輕輕敲打桌面,陷入深思。
李延慶並不著急,這事對于李家來說很重要,父親李重進是驟然富貴,正缺少武德司這樣的部下。
身為節度使,護衛雖多,但術業得有專攻,那些曾在戰場殺敵的護衛,很難從事一些隱秘復雜的工作。
這些現狀,吳觀肯定是明了的,作為節度掌書記,職能和三國演義中的軍師有些相似,必定是李重進的心月復之人。
李延慶提出的,招攬武德司的提議,令吳觀很是心動。
吳觀雖然很早就投靠了李重進,但之前的幾年,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教導李家三兄弟,很少為李重進出謀劃策。
李重進身邊有一個小舅子翟守珣,跟隨李重進的時間比吳觀要長不少。
只是他年紀輕,沒中過舉人,經史水平也過不了吏部的關,故而掌書記的位置落到了吳觀頭上。
可翟守珣是李重進的小舅子,天然的優勢,李重進有事情不能輕易決斷時,更願意找翟守珣商量。
吳觀雖然先于翟守珣獲得了官位,但保不準過些年,翟守珣各項能力提升後,擠掉自己的位置。
吳觀自上任後,處于一種輕微的焦慮狀態之中,總想做出點什麼來,以獲得李重進的認可。
現在,招攬武德司這個功勞就擺到了吳觀的面前。
至于武德司是曾經屠戮皇室的劊子手,吳觀根本不在乎。
他更清楚,自己的主人李重進也不會在乎,他一直就渴望有一支暗中能夠調用的強大力量。
朝不保夕的亂世,自身拳頭大才是硬道理,皇帝,只是那個實力最強的人,但並非生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