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彩聲大作!

作者︰青玉獅子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何天點頭,「是!天獻拙。」略一頓,朗聲吟道︰

「潛虯媚幽姿,飛鴻響遠音。

薄霄愧雲浮,棲川怍淵沉。

進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

徇祿反窮海,臥痾對空林。

衾枕昧節候,褰開暫窺臨。

傾耳聆波瀾,舉目眺嶇。

初景革緒風,新陽改故陰。

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

祁祁傷豳歌,萋萋感楚吟。

索居易永久,離群難處心。

持操豈獨古?無悶征在今。」

吟畢,四周寂然無人語,惟聞鶯嚦蟲鳴。

如此,過了半盞茶光景。

何天心中嘀咕,老子盜的這個版,太超前了些?不至于啊,大謝和你們,那是一脈相承,老子又沒盜老李、老杜的版……

倏然間,彩聲大作!

甚至有擊掌、擊案的——臉都漲紅了!

何天本目不斜視、努力風淡雲清,此時亦不由暗透一口氣,道一聲,「慚愧!」掂起幾上酒杯,略作示意,一飲而盡。

他和賈謐、潘岳、石崇、二陸等呆在「c位」——中心閣前,流杯一時半會兒的也轉不回來,意思一下而已。

潘岳感嘆,「‘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純乎自然,幾非出于人力,吾不能為也!真正絕句!真正絕句!」

揚聲說道,「泰沖,你的‘非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可是給比下去了!」

左思亦揚聲,「瞠乎其後!不敢不服氣!」

陸雲亦笑嘆,「較之‘池塘生春草’,我的什麼‘妾問郎答’,竟可以之覆酒甕了!」

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就算文人相輕,但好就是好,即便妒忌,那也是佩服的。

認真說起來,這首詩,還是有些奇怪的地方,譬如,「徇祿反窮海」,「傾耳聆波瀾」——好像身處海邊似的?

這里是洛陽呀,哪來的海?

不過,些微古怪,自然也無人深究,「譬喻」而已嘛,「想象」而已嘛!

事實上,此詩就是作于海邊。

《登池上樓》是謝靈運任永嘉太守時寫的,永嘉郡在今浙江溫州,可不是海邊嗎?

這個bug,何天自然是曉得的,可是,倉促之間,寧肯不改,一個字改不好,累及全詩,得不償失。

真有人較真,以「譬喻」「想象」敷衍就是了。

實在不行,洛陽雖無海,但有河有水,俺高興以河為海,你咬我啊?

季節方面,卻是完美契合,都是初春。

因此,就拿這首《登池上樓》來裝逼了。

陸機目光灼灼,「今日雅集,冠軍為此作無疑!」看向何天,「雲鶴,尚有余力否?」

這是一個委婉的說法,意思是,您還有沒有存稿?

在場者,都是行家,對于這首《登池上樓》,略一推敲,便發現,通篇二十二句、一百一十字,幾乎一字不可易,所以,雖然看去好像「純乎自然」,其實必定千錘百煉,反復雕琢,絕不可能是即興之作。

再者說了,篇幅還恁長呀!

所以,必是「存稿」,今日第一次公諸于世罷了。

如是,陸機的問題就很自然了——您是否還另有「存稿」?

人同此心,數十道熱切的目光聚于何天面上。

何天心說,還要我背詩?美味不可多得,一次上桌太多,會不會撐壞了胃口?

轉念一想,管他呢!只要再來一首技驚四座的,老子便從此奠定「詩壇領袖」的地位了!

送佛送到西,裝逼裝到底。

可是,上那一首好呢?

大謝的另一首《歲暮》也很好,那句「明月照積雪」,又是個「純乎自然」的,很有殺傷力,不過,到底是寫冬天的,人家一開篇就說了,要應景,拿寫冬天的來交差,不是顯的老子手上沒貨?

好罷,《歲暮》留待歲暮之時再用罷!

那就「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這差不多是我最喜歡的兩句詩了,後面咋說的?嗯,「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

等等!

你妹呀!這是《古詩十九首》里的,是漢樂府!

我若真把這首詩念出來了,那就真是裝逼不成反被雷劈了!

不由就背上見汗了!

他不說話,大伙兒都以為是在故作姿態,不以為異,依舊熱切等待。

小心,小心,再小心……

算了,還是請老杜來救救駕罷!

雖說律詩在此時代的人听來,未免太「滑」了些,但老子選的這首,一是五言,二是應景,三呢,也是「純乎自然」的路數,音韻方面,估計你們也不會太留意。

終于微微一笑,說道,「我勉力一試罷!」

陸機先喝一聲彩,「好!」

眾人隨即屏息傾耳。

何天沉吟片刻,乃曼聲吟道︰

「去郭軒楹敞,無村眺望賒。

澄江平少岸,幽樹晚多花。

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

城中十萬戶,此地兩三家。」

話音落,又是個「寂然無人語,惟聞鳥蟲鳴」的局面。

不過,這一次,只過了片刻,便再一次彩聲大作了!

非但有擊掌、擊節的,甚至有跺腳的!

潘岳怔怔片刻,長嘆,「好一個‘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亦不能過了!」

陸機聲若洪鐘,「‘城中十萬戶,此地兩三家’亦佳!這四句,真正叫……羚羊掛角,無跡可求!」

何天心中一動︰「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是宋人對盛唐詩作之「興趣」——也即後世之「意境」的形象說法,陸機月兌口而出,非但切中肯綮,更將此說法之誕生,提前了九百多年!

真不敢自恃穿越者而小看世人啊!

石崇在一旁說道,「此詩之音韻,也很有意思,似乎很適合譜曲啊!」略一頓,揚聲說道,「越石,以為然否?」

劉琨遙遙答道,「確有同感!」

石崇向何天,「雲鶴,此詩之題目?」

「這……就叫‘水檻遣心’罷!」

「好!」

轉回劉琨,「越石,你我攜手,為《水檻遣心》譜曲如何?」

「敢不從命?」

何天這才想起,石崇、劉琨都是精擅音律的。

還以為人家「音韻方面不會太留意」?

哈!

幸好,這個「留意」,是正面的。

再說一遍︰不敢自恃穿越者而小看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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