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盆口鎮 盆口鎮 第三章 臘月天亡

作者︰歧麥一者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臘月的天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經過這兩天的休息,小溜溜除了額頭上的結疤還沒有掉以外,其他的也都恢復了正常。

今天是臘月初七,吃過了早飯,丁香花一邊收拾桌上的碗筷,一邊說道︰「圓滿,一會咱們去集市吧,這明天就是臘八了,正好去買點豆子,回來好煮粥。」

方圓滿點了點頭,隨手在溜溜後腦勺拍了一下,笑道︰「溜溜,一會帶著你去哈!」

溜溜一听要去集市,興奮道︰「哇噢,太好了!」

秦氏年齡大了,吃完飯就出去和鄰居一塊找個沒風的地方「曬暖兒」聊天去了,方圓滿和丁香花帶著溜溜去了集市。

這集市還不是天天都有,而是每個月有固定的日子,大一點的村莊一個月有三四次,小一點的有個一到兩次,特別小的就沒有集市了,而雙穗村則是每月逢初七、十七、二十七是集市,所以當地人叫做「逢集」,今天正好是初七,是雙穗村「逢集」的日子,方圓十里的人都趕過來到集市上買些生活用品,故此前往集市也叫做「趕集」。

三人不一會就來到了集市前,遠遠的望去,就仿佛是一條望不見頭的長龍一樣,路的兩側全是各種商販擺的地攤兒,中間全是前來購物的人,把整條街全部佔滿了,遠遠的就能听見各種叫賣聲,真是熱鬧非凡。

方圓滿把溜溜舉起來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說道︰「溜溜,你抓住我的頭,別掉下來了!」

溜溜也沒說話,就直直的盯著前面的集市,雙眼放著光,估計這腦子里又浮現出了那一串串通紅的糖葫蘆了。

就在三人準備「擠」進集市的時候,坐在方圓滿脖子上的小溜溜說道︰「媽媽媽媽,你看那有唱戲的人!」

丁香花一听兒子叫她,一抬頭正好看見溜溜正手指著路北處,嘴里還不停的說︰「唱戲的,唱戲的」

丁香花順著溜溜手指的方向定楮一看,她慌忙拍了拍方圓滿,說道︰「圓滿,你看,那誰家咋發喪了?」

方圓滿听到丁香花的話,急忙看過去說道︰「那不是八戒家嗎?難道他娘死了?」

方圓滿口中的「八戒」本名叫朱鵬飛,年齡和方圓滿相仿,是村里的外來戶,他的太爺爺帶著一家人來到了雙穗村,後來就留了下來,到朱鵬飛這一代已經是第四代人了。

這朱鵬飛上面有七個姐姐,他排行老八,所以就給他起了個「朱八戒」的外號,小時候誰一叫他這個外號,他就和別人翻臉,因為這個外號沒少和別人打架,回到家就只能委屈的哭,他爹呢又是個傻老實的人,整天只會說「咱們是外來的,忍忍吧」,兩年前讓自己家的牛用犄角頂了一下,又加上歲數大了,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就死了。

如今這朱鵬飛也長大成人,今年夏天又娶了隔壁王家莊的王敏麗

做老婆,倆人帶著老娘過日子,生活還算過得去,至于「八戒」這個外號,他也早就听習慣了,反倒是大街上誰見到他喊一聲「朱鵬飛」他倒是不習慣了。

丁香花嘆了口氣,說道︰「哎,這老太太也夠苦的,眼看能享福了,人走了。」

方圓滿也感嘆道︰「是啊,也怪今年這天兒,出奇的冷,能有幾個老年人能扛過去這個冬啊!」

倆人說完,也就朝著集市里走了,可溜溜還是一個勁兒的指著道︰「媽媽,你看見那唱戲的了嘛?」

丁香花一皺眉頭,說道︰「溜溜,不許瞎說,听見沒!」

方圓滿說道︰「他可能是看那門框上掛的白布,還有門口那些穿孝的人,以為是唱戲呢。」

溜溜一听,趕忙說道︰「不是白的,是」

丁香花趕忙伸手在溜溜上輕輕打了一下,佯怒道︰「溜溜,你再胡說就打你了哈,小孩子不能看這些東西,知道嘛?」

說完,拉了一把方圓滿,趕緊往里走了。

他們從集市的頭一直逛到尾,然後又從尾逛回到了頭,方圓滿和丁香花手里都提滿了東西,溜溜手里也沒空著,一手拿著燒餅,另一個手拿著糖葫蘆不停的往嘴里塞,丁香花呵呵一笑,說道︰「溜溜,趕集好不好呀,咱們是回家呀,還是再逛一會呀?」

還沒等溜溜說話,方圓滿急忙說道︰「趕緊回家吧,再逛一會我脖子就得斷了。」

丁香花抿嘴一笑,說道︰「行了,我逗他呢,來,把東西給我,你把他放下來吧,也沒人了,讓他自己走吧。」

方圓滿也沒客氣,先把手里的東西遞了過去,一抬手把溜溜從脖子上放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哎呦,這可比我下地干活還累啊!」

三個人也沒做停留,朝著家的方向走了,當又來到八戒門口的時候,三個人都忍不住的往那邊看了一眼,只見八戒門口聚了一幫人,方圓滿一回頭對丁香花,說道︰「香花,你帶溜溜先回去,我去看看,是不是有啥事要幫忙。」

丁香花點點頭,說道︰「噢,那你快點回來,我先回家做飯了。」

方圓滿答應了一聲朝著人群走了過去。

丁香花帶著溜溜回到家後把新買的東西簡單歸置了一下,就忙著做午飯去了,當午飯快做好時,她見方圓滿還沒有回來,就在廚房里喊道︰「溜溜,出去叫女乃女乃和爸爸吃飯!」

「噢!」

院里溜溜答應了一聲,朝著大門外跑去,廚房里的丁香花突然反應了過來,趕緊往廚房外走,一邊走一邊喊︰「溜溜,快回來,我去叫!」

剛才她突然想起來八戒家的事,又想起來前兩天溜溜剛被撞客了,她怕再出什麼簍子,就趕緊出去,想把溜溜叫回來,可還沒等她走到大門口,就看見秦氏和方圓滿帶著溜溜走了進來。

「我剛想說出去叫你們吃飯呢,快洗手吃飯吧!」

說完丁香花又重新走進了廚房,在吃飯的時候,她隨口問了一句,道︰「圓滿,那邊咋了?」

方圓滿嘆了一口氣,沒說話,一旁的秦氏說道︰「你不知道,今天五更天的時候,八戒他媳婦沒了!」

「啊!」

丁香花一聲驚呼,咽了嘴里的飯,說道︰「他媳婦啊,我們還以為是他娘呢!」

方圓滿說道︰「八戒說昨天睡覺還好好的,早上咋叫都不起,一看才知道死了。」

丁香花疑問道︰「那咋回事啊,這好好的咋說沒就沒呢?」

秦氏嘆了一口氣,道︰「那誰知道呢,估計是得了啥‘快癥’了吧!」

這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能想到這年紀輕輕的會突然死亡,也只能是惋惜了。

在接下來的兩天里,溜溜被「關」在了家里,主要是怕他出門在沖撞了不干淨的東西,經過之前的事兒,方圓滿一家就格外注意,直到過了一個禮拜,溜溜才被「放」了出來。

這天,丁香花和鄰居幾個婦人在一起聊天,溜溜在一旁跑著玩,遠處走來一個年輕女子,丁香花旁邊的那個人指了指遠處的年輕女子,道︰「那不是柱子他媳婦嘛!」

另一個人搭話道︰「可不是嘛,和那個八戒他媳婦前後腳嫁過來的。」

眾人一听這話,頓時是一陣唏噓,丁香花說道︰「哎,你說八戒他媳婦,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

先說話的女人又接著道︰「這就是啥人有啥命,你看她倆都是王家莊的,還都是同一個媒人給介紹的,這一個都已經埋在土里了。」

丁香花搖了搖頭,說道︰「別說了,怪難受人的,這八戒也是個苦命人啊!」

說著,這年輕女子就快走到眾人這里了,丁香花主動打招呼,道︰「你這是干啥去了,大冷天的。」

年輕女子看著眾人笑了笑,道︰「噢,我去我娘家看看去啦,你們都在這說話呢!」

眾人也都搭話,道︰「說話呢,你趕緊回家歇會吧,這一路怪累的。」

年輕女子笑著答應了一聲,就往前走了。

而就在這時,一旁玩耍的溜溜指著年輕女子,說道︰「媽媽,你看唱戲的!」

丁香花一听,趕緊呵斥道︰「別瞎說,再瞎說我真揍你了啊!」

小溜溜嚇得也不敢再說話了,還是在那搗鼓著自己手里的幾個琉璃球,眾人又聊了一會天,也都各自回家了。

晚飯過後,方圓滿和丁香花也都躺在了床上,等溜溜睡著後,丁香花對方圓滿說道︰「圓滿,今天下午溜溜又叫我看唱戲的,會不會有啥問題?」

方圓滿被問的莫名其妙,道︰「啥唱戲的,啥意思啊,他在哪說的?」

丁香花把下午的事情說了一遍,接著道︰「人家那人也沒穿白色的衣服啊,你說這到底咋回事啊!」

方圓滿想了想,說道︰「沒啥事,明天問問他啥叫唱戲的不就行了,可能就是他隨口說著玩呢,睡吧!」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秦氏照舊出去曬暖兒,丁香花收拾好了碗筷,把溜溜叫到面前,問道︰「溜溜,媽媽問你一個問題,昨天你說看到唱戲的了,是啥樣的唱戲的?」

方圓滿也在旁邊看著溜溜,只見溜溜一邊把手里的琉璃球在桌子上滾來滾去的玩兒,一邊隨口回答道︰「就跟那天在集上看到的一樣呀!」

丁香花皺了皺眉頭,再次問道︰「一樣?什麼一樣啊?」

溜溜說道︰「穿的一樣呀,爸爸,來,你到桌子那邊,看我能不能彈到你手里。」

丁香花有點著急,道︰「溜溜,你先別玩了,你告訴媽媽唱戲的是不是穿的白色衣服?」

溜溜學著大人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道︰「哎不是啊!」

方圓滿一听這話,也覺得有點不對,急忙對丁香花說道︰「香花,你去把廚房里的籠屜布拿來。」

丁香花瞬間懂了方圓滿的意思,因為這籠屜布其實就是發喪用的白布,

拿過來讓溜溜確認一下就什麼都清楚了。

丁香花手拿著籠屜布沖著溜溜問道︰「溜溜,你說的唱戲的是不是就穿著這樣的布做成的衣服啊?」

溜溜撅著嘴,說道︰「媽媽,我都說了不是白色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啥是白色啊!」

方圓滿急忙一把拉過來溜溜,問道︰「溜溜,那他們是什麼樣的呢?」

溜溜想了想,說道︰「就是那種紅色的,帶花花的衣服,就那種長長的」

溜溜邊說邊用手比劃,而此時的方圓滿和丁香花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仿佛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一般,雖然溜溜說的不是很明白,但是他倆卻听的很明白,因為溜溜口中的衣服正是裝殮死人用的壽衣。

方圓滿吞了一下口水,道︰「溜溜,你說你昨天看的和那天在集上看到的是穿著一樣的衣服嗎?」

溜溜說道︰「對呀,那天看到那個人在門口站著,不過昨天那個人好像得病了,她趴在別人的身上,讓別人背著,嘻嘻」

說著溜溜還捂著嘴嘻嘻的笑了起來,仿佛是在笑話她這麼大了還讓別人背著,替她害羞呢。

這下方圓滿和丁香花可真的被嚇到了,倆人一會看看對方,一會看看玩的正開心的溜溜,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就在這會兒,秦氏從外面回來了,邊走邊說道︰「圓滿,香花,我告訴你倆哈,這兩天看好溜溜,別讓他出去瞎跑,那個柱子她媳婦‘撞客’了,都傳是八戒她媳婦回來了,別回頭再嚇著孩子。」

「啥!」

方圓滿和丁香花同時震驚出聲,秦氏以為他倆沒听明白,又說道︰「還啥呢,柱子他媳婦被八戒他媳婦給‘上身’了,還說都找人看過了,她死那天是臘月初七,叫啥亡來著」

秦氏也是剛才出去時听別人在那聊的,自己的孫子前兩天剛遇到這事兒,她還是比較敏感,所以第一時間就回來叮囑兒子和兒媳婦,這會兒又忘了人家說的是個啥詞兒了,她想了想,一排腦袋,說道︰「噢,對了,說她死那天是臘月初七,屬于是‘天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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