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 無妄之災

看著台江內海上的明國戰船已經集結完畢,正往熱蘭遮城這邊開過來,揆一的手下急了,對他說道︰「總督閣下,我們的戰艦要真沒了,就真得全都要死在這里了!」

這些人都是殖民者,換句話來說,算是做著發財夢的亡命之徒,對于死亡,其實是有心理預期的。

但是,他們對死亡的心理預期,是對風暴、生病、英勇戰斗等等的預期,絕對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優勢敵人打,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的那種絕境。

因此,這時候,其實不少人是有恐懼的。或者說,就算這些亡命之徒,真正要面對死亡的時候,也會有害怕的。

在原本的歷史上,揆一一開始不肯向鄭成功投降,那是因為他認為憑借著熱蘭遮城的堅固,還有寄希望于巴達維亞那邊派來援軍,是有贏得希望的。

但是,一旦戰事發展到後期,巴達維亞的援軍沒法增援,烏勒特支堡又被鄭成功的手下攻陷的時候,他在第二天就投降了。

此時此刻,听到手下的話,揆一的額頭上都是汗,忽然對手下說道︰「快,把城堡內的物資清單找出來,給明軍送過去,就說,如果準許我們投降,放我們離開,這些物資我們可以留給他們,否則他們什麼都得不到!」

還真別說,這一次,鄭芝豹看到熱蘭遮城里面的物資清單之後,哪怕他跟隨鄭芝龍,算是見多了也沒見過這麼多物資,光是燧發槍,就有五千支,除此之外,火炮火藥等物資,也是很多,還有都從倭國運來的硫磺、白銀等物,粗略估算,至少價值十萬兩黃金以上。

本來的話,熱蘭遮城這邊,是沒有這麼多的物資,剛好荷蘭人和建虜交易的貨物也到了熱蘭遮城,所以才有這麼多的物資。

監軍盧九德見了,眼楮都亮了,立刻拍板說道︰「咱家答應了,讓他們投降,物資交接完,確認有這麼多之後揆一放他們離開!」

他一直不說話的,這一說話,鄭芝豹當然是听他的。

于是,荷蘭使者回去一說之後,結果給過來的答復,卻說要讓明國這邊派過去有份量的人質,確保他們交出物資之後明國不會反悔。

盧九德一听,頓時就罵罵咧咧了︰「你們這些西夷不知禮儀,最是反復無常,要是派了有份量的人質,你們不投降了怎麼辦?」

鄭芝豹听了,便直接對荷蘭使者說道︰「愛降不降,既然你們想硬氣,那就手底下見真章便是!」

說完之後,就把荷蘭使者趕走了。

在原本的歷史上,揆一和鄭成功談判的時候,也是要了人質的,到他們走的時候,人質送還。不過那個投降,就是帶條件的,鄭成功損失慘重,也不想再耗下去,基本上都是答應了荷蘭人的要求,東西都帶走,留下的東西還給錢,總之,荷蘭人那邊算是比較體面地撤出東番。

另外一個,就是荷蘭人和明人打交道時候,幾次被騙,或者說明人沒有履行約定。比如,當初和福建地方和談時候,說要開通貿易,結果壓根沒理他們。

揆一這邊听到手下的回復,頓時就猶豫了。他真怕明國這邊,到時候翻臉不認人,那就人財兩空了。

明軍這邊,看到約定答復的時間過了,但是,這一次荷蘭人這邊還是沒動靜,也就不等了。

艦隊集結,利用船上的火炮射程優勢,也不用管準頭,在荷蘭人的射程之外,開始了轟擊。

「轟轟轟……」

鐵彈呼嘯著砸向熱蘭遮城內港這邊,濺起巨大的浪花,不過畢竟距離有點遠,十發炮彈有一發能打中,就不錯了。

但是,這個聲勢有點嚇人,也可以預見,就這麼打下去,停在內港的這幾艘船肯定會完蛋。

烏勒特支堡這邊,明軍也開始了炮轟熱蘭遮城。

利用地理上的優勢,一顆顆鐵彈,居高臨下砸在熱蘭遮城里面,對荷蘭人的威脅更大。

「轟轟轟……」

轟擊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熱蘭遮城里面升起了白旗,荷蘭人投降了。

大概半天之後,荷蘭人便在明軍的監視之下,列隊拿著武器出城投降。熱蘭遮城也是城門大開,任由明軍將士入內控制整個城堡。

看著城外荷蘭人的男男女女,盧九德的心情非常好,這荷蘭帝國和建虜結盟,一開始听起來好像非常厲害的樣子,結果卻這麼不經打,才打了兩天,就投降了啊!

揆一拿著指揮刀,帶著他的手下,在明軍將士的看押下,來到明軍主帥這邊投降。

「你們明國是天朝上國,禮儀之邦,希望你們遵守約定,放我們離去!」揆一無奈地要求道。

听到翻譯的轉達之後,鄭芝豹轉頭看向盧九德,這個事情,他是沒法做主的了。

盧九德听了,卻又翻臉了,冷笑一聲道︰「其他人可以放走,但是你們當官的,必須留下,押往京師受審!」

「為什麼?」揆一和他手下一听,頓時大驚失色,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當即質問道,「你們明人就是這麼不講信用的麼?你們還是天朝上國麼?」

盧九德听了,絲毫不羞愧,只是冷笑著反問道︰「咱家當時給出得承諾,你們就沒答應,咱家怎麼就不講信用了?」

「……」揆一等人一听,頓時就傻眼了。

真要這麼說的話,這話好像確實沒錯!

但是……但是……

揆一等人當然不可能認同,于是,又爭辯道︰「這次戰事是你們來攻打我們的,要是說這里是你們的地方,我……我們不知道,既然你們要了,還給你們就是,憑什麼還要押我們去受審,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說實話,說這個話的時候,他其實也是不認同的,覺得東番就是他們荷蘭人的地盤。可如今形勢比人強,人家的拳頭大,無奈之下,他也只有認了。但是,說真的,這還要押他們去受審,他就覺得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了。

盧九德見他軟下來了,便當即冷笑一聲,提醒道︰「難道你們忘記了,你們是和我大明叛逆結盟,覬覦我大明,這等事情,便也是朝廷欽犯,自然要押解京師受審!」

「……」揆一一听,有點傻眼了,他之前都忘記了這個事情。

這種事情要是坐實的話,那就真回不去了,于是,他連忙辯駁道︰「不不不,我們沒有和大清帝國結盟,我們只是和他們做生意而已。真得,只是做生意而已。」

說到這里,看到鄭芝豹,立刻想起什麼,便連忙又說道︰「他們鄭家,也一樣和倭國、大清帝國做生意,不也沒事麼?我們也只是和他們做生意而已,真得沒有覬覦大明上國的意思。」

鄭芝豹一听這話,腦門就出汗了。

鄭芝龍奉旨當臥底的事情,誰也不知道的。和建虜做生意的事情,這里也沒人知道,但是,和倭國做生意,那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這些荷蘭人真是壞得很,竟然想拉鄭家下水,該死啊!

不過好在盧九德原是南京鎮守太監,算是崇禎皇帝的心月復之一。作宦官,有一項基本功就是要揣摩當今皇帝的意思。

之前的時候,皇帝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讓盧九德措手不及,幾乎是一直游離于當今皇帝視線之外了。

南京整頓地方的事情,也給了盧九德很大的震驚,因此,他加緊分析皇帝這幾年來做得事情,一直在猜皇帝的心思。

此時,雖然他不知道鄭芝龍真正的情況,其實就是奉皇帝意思在做的。但是,他卻能猜出來,皇帝應該不介意,要不然不會讓鄭家的人都去擔任那麼重要的官位。

不管是鄭芝龍的登萊海軍總兵,還是鄭芝豹的遠征軍總兵,或者說鄭森的錦衣衛指揮同知,都是要得皇帝信任才能當的。

至于鄭家的事情,皇帝會不知道麼?顯然不可能!

這麼想著,他看了鄭芝豹一眼,見他都流汗了,便轉過頭,淡淡地說道︰「你們這些西夷,又豈能和鄭家相比?這一次我們大明遠征呂宋,萬歲爺欽點了鄭大帥,便是信任,休得在這里挑撥離間,免得罪加一等!」

鄭芝豹一听,好像真是如此,不由得暗暗抹了把汗,同時看向盧九德,心中不由得很是感激。

之前的時候,他其實對這個太監無感的。或者說,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對太監都不會有好感。但是此時,他的這個想法就變了。

而揆一听了盧九德的話,頓時傻眼,結結巴巴地說道︰「什麼?你…你們不是來打我熱蘭遮城,其實…其實是去打呂宋的?」

「沒錯!」盧九德听了,淡淡地說道,「呂宋西班牙人幾次屠我明人,萬歲爺大怒,便派我等組建遠征軍討伐呂宋西夷,定然要他們後悔當初!」

揆一當然有听說過呂宋西班牙人大肆屠殺明人的事情,不過他也听說呂宋西班牙人一直沒事,結果沒想到,明國皇帝如今竟然派遣大軍了。

可是…可是,打我熱蘭遮城算個啥,這簡直是無妄之災啊?

法克,該死的西班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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