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 天氣真得不錯

「本官今日正式通知諸位,戰後百廢待興,重新丈量土地,田畝登記造冊勢在必行!」馬士英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人群,帶著微笑,大聲說道,「基于諸位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因此便給予優待,之後,還請諸位多加配合,完成皇上的旨意!」

听到這話,勛貴和地方鄉紳們互相看看,臉上露出一絲不屑,都不說話。

這個時候,你就想起我們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了?之前呢?

皇上的旨意,那是給你的,還要我們配合割肉,想得美啊!

馬士英見他們都不說話,以沉默應對,也不在意,依舊微笑著說道︰「怎麼,你們是有意見麼?」

徐文爵雖然只是世子,可代表的是魏國公,自然是站在最前面的,听到他這話,就忍不住面帶諷刺,冷笑一聲道︰「我們能有什麼意見?只要大人按律行事,我等身為大明勛貴,還有諸位都是有功名的人,豈會知法犯法,自當全力配合!」

一听他這話,其他勛貴和地方鄉紳,全都一起附和了起來。

「對對對,只要大人按律行事,我們自然配合!」

「沒錯,大人按律行事,我們配合便是天經地義。可要是大人不是按律行事,你說我們怎麼配合?」

「要是大人耍什麼花招,大明律法,也照樣是能治你的!」

「太祖皇帝可是剛剛顯靈過,對待貪官污吏,那可是該殺殺,該砍砍的!」

「對,要是誰違背了《大明律》,那就是貪官污吏,絕對沒跑的了!」

「……」

他們這些人,一個個趁機用話拿捏馬士英,起哄的同時,還都冷眼盯著坐在馬士英兩側的錦衣衛指揮使李若璉和東廠提督王德化。

他們的意思,非常明白了。

不過李若璉和王德化一直都是面無表情,壓根沒什麼改變;倒是馬士英,還是在那笑。

虧他還笑得出來!

馬士英當然笑得出來,甚至連他的耐心都出奇地好,底下這麼多人在吆喝,搞得大堂像菜市場一樣,他也不在意。

底下的這些人,看到這一幕,頓時心中有點狐疑了。

這個馬士英,怎麼看著有點不對啊!

他還笑得出來,難道真不怕《大明律》?

這麼想著,大堂內的聲音越來越小,連帶著那些低級功名,站在庭院那邊的地方鄉紳,也都慢慢地沒了聲音。

終于,大堂內重新安靜了下來。

直到這時候,馬士英才微笑著說道︰「本官理解諸位都是大明朝的棟梁,自然把《大明律》看得很重。因此,你們放心好了,本官受陛下厚恩,自然也是以《大明律》為重,犯法的事情,本官是絕不可能去做的!」

一听這話,徐文爵等人,感覺更不對了。

怎麼就感覺,馬士英這個狗官,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田畝賬冊,不是燒完了麼?他要重新丈量土地,哪來的依據?

他們正在想著時,卻听馬士英又對他們說道︰「按照《大明律》,諸位都是有功名在身的,田賦勞役皆有限免,至于那些糧田屬于限免範圍,有據可查的,那是很清楚的;已經查無實據的,以及交了稅的糧田,本官就允許諸位先行報備。至于其他糧田,想必就不是你們的了。這些無主之地,都會劃歸官田。」

一听這話,大堂內,頓時「轟」地一聲,一下就炸了。

怎麼可以這樣?

絕對不能這樣啊!

官紳優免這個,哪怕經過歷朝歷代的爭取,限額不斷地擴大,那也只是有限的啊!

如今是在萬歷三十八年的時候,根據十四年優免則例又「加倍常額」制定了新例規定︰京官一品免田一萬畝,二品八千畝。以下遞減,至八品免田二千七百畝。外官減半。未仕舉人免田一千二百畝,貢生免田四百畝,監生、生員免田八十畝。致仕鄉官免十分之六。

就算是這個限額,也是遠小于他們這些有功名的人所擁有的糧田;至于交稅,誰會交稅?傻子才會交稅,最多是象征性的給點而已。

馬士英這個狗官,真要按這個來做的話,豈不是……豈不是……

想到這個,想起絕大部分糧田竟然要沒了,而且人家還真是依律辦事,找不出錯來,一時之間,氣急攻心之下,年紀大的那些地方鄉紳,有好些個當場氣暈了!

頓時,大堂和庭院兩邊都是一陣地亂。有的人趕緊去扶,有的人喊救命,有的人想走,不過都被擋住了;

大堂主位上,馬士英和兩個廠衛頭子,穩坐泰山,壓根無動于衷,就讓他們在「嗡嗡嗡」地亂叫。

不過這一次,馬士英就沒有等到他們自己安靜下來,而是感覺差不多之後,忽然一拍驚堂木,當即大堂內響起「啪」地一聲,把這些互相之間正在低聲議論,不知所措的勛貴和鄉紳都嚇了一跳,立刻停止了說話,聞聲看向主位。

只見這時候的馬士英,已經沒有了笑容,嚴肅了表情,甚至有點嚴厲地大聲喝道︰「諸位都是有功名的人,是我大明朝的棟梁,應該不會有知法犯法之輩吧?」

頓了頓,他的語氣又和緩了一點,然後接著說道︰「本官知道你們不會知法犯法,因此便根據諸位的限免和交稅情況來確認諸位的糧田數量。至于到具體的糧田上,本官看在諸位都是國之棟梁的份上,也給于你們一個方便!」

說到這里,他用手一指大堂外面,然後繼續說道︰「門口那都有筆墨,你們自己寫下你們名下所屬的糧田是哪些,別說不記得自己的糧田是在哪里了。真要那樣的話,那本官就不客氣了,只能根據本官掌握的消息來給你們分糧田了!」

听完這話,大堂內的這些勛貴,還有那些地位高的鄉紳,都是傻眼了。

他們听出來了,馬士英這是要一錘子把他們捶死,連回去商量下都不可能。

可是,如果要在這里就反對馬士英的這些決定的話,怎麼反對?

人家這不就是依照律法辦事?總不能對他說,啊呀,不好意思,我忘記交稅了,現在補交可不可以?

都是大明朝的棟梁了,竟然能忘記交稅?這根本說不過去啊!

或者說,天災人禍的,去年沒錢,所以才欠著沒交稅,現在有錢了,我補交可不可以?

這種話,騙騙遠在京師的皇帝,反正他不可能出宮,更不用說出京,那就沒問題。

可馬士英這人就在南京,隨便一查就能查到他們到底有錢沒錢!

要是他們都沒錢的話,其他人不都已經餓死了?可是,那些中戶,下戶什麼的,不都交稅了麼!

他們正急得沒辦法的時候,忽然,東廠提督王德化隱隱一笑道︰「太祖皇帝才發話過,對于貪官污吏,該殺殺,該砍砍。正好我們廠衛有點閑,對于萬歲爺轉達的太祖皇帝的意思,那是肯定要好好執行的!」

一听他這話,意思就是說,他們要是不按照馬士英這個方案來的話,那就是貪官污吏了,按照太祖皇帝時候對貪官污吏的標準,那可真是該殺殺,該砍砍,估計也沒幾個人能剩下了。

一想到這,頓時,大堂和外面庭院里的,又暈了一大批。

甚至有的本來是扶著原本暈倒的那幾個,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了,听到這話,于是,就雙雙暈倒,疊羅漢了。

一場鬧劇,就在欽差行轅大堂內外上演。

大部分人,都是慌成了一團;而兩邊站立的親衛,還有廠衛之類的,卻是站得筆直,看著這群人在慌亂,偶爾抬頭看看天色,心中暗贊一聲︰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馬士英就坐在主位上,心中無比地暢快,看著他們的表情,就覺得格外地爽。

過了一會之後,感覺差不多了,他也不等了,又是拿起驚堂木,「啪」地一聲,讓大堂內外為之一靜。

他也不管那些暈倒的,嚴肅了表情,當即說道︰「想必本官已經交代地清楚了,時候不早了,本官也不想耽擱諸位,就給你們一上午的時間,吃過午膳之後,你們要還是沒有定下糧田位置的,那就由本官來給你們分配了!」

說到這里,他轉頭看向右側一直正在那邊不說話的知府知縣道︰「相信你們應該也已經清楚本官交代的事情。從午後開始,你們各自回府,立刻按此辦理,不得有誤。到時候,本官亦會派軍協助你們,人手充足,早日完成陛下交代的差事,這才是人趁的本分。」

說完之後,馬士英頓了頓又補充說道︰「陛下也交代了,諸位在本屆上的考核,由本官來執行,就看你們這次的表現了!」

大明朝的官員,都是有考核的,京師的,就叫京察,考核優秀的官員升官,考核不好的自然要懲罰。因此,所有官員都是非常重視的,也往往因此引發黨爭。

不過這一次,權力在馬士英手中了,別的不說,至少這些知府知縣官員的官場前途,就定于是馬士英說了算。

而按照大明的規矩,主官都是異地為官的,應天府和鎮江府的主官,都不是本地人,听到馬士英的話之後,均是躬身領命,大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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