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 拿人

「不好了,賊人來了!」

田間地頭的百姓,猛然間看到有騎軍滾滾而來,都是嚇得一邊喊,一邊就想逃。

這也不能怪他們,天下大亂之際,各地都有賊寇,只是多一些,少一些的區別。

在孫傳庭統領各軍,把李自成所部往南驅趕時,北方整體而言是太平了,但是,這也只是相對而言的。

地方上的小股賊寇,佔山為王的賊寇,攔路劫掠的賊寇等等,是不可能被孫傳庭的大軍清理掉的。

這些賊寇,基本上還是要各地官府自己去收拾。

而作為軍事力量的地方衛所,早已爛完了,地方治安,大都是靠著民壯的。

民壯實力強的,那可能會早點掃清賊寇,至少不會在主干道或者大白天的就四處劫掠。

而民壯實力弱的,或者說賊寇強的,雖然說不至于有攻打縣城之類的事情發生,但是野外卻也不會是安全的。

要天下真正太平,估計還是得有幾年。

因此,這些野外的百姓一听到動靜,就都下意識地認為是有賊寇。

不過很快,他們就都發現,來得不是賊寇,而是身穿大明軍服的朝廷官軍,正規的騎軍。

要是以往的話,哪怕是朝廷官軍,他們也是怕的。

可最近兩年,朝廷已經狠狠收拾了那些軍紀敗壞的朝廷官軍,比如最為有名的左良玉所部,首級都傳遍天下了。

如今已經很少听到說,有朝廷官軍禍害百姓了。

于是,這些野外干活的百姓,便都紛紛駐足觀望,好奇地盯著這支往曲阜縣城而去的騎軍。

「最近沒听說這邊有大股的賊寇,這麼多的騎軍,是來干什麼的?」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路過吧?」

「……」

這個時節,在野外干活的,基本上就是孔家的佃戶,或者是賣入孔家後改姓為孔家的人,他們自然不可能知道衍聖公等人在圖謀什麼事情。

對這麼一支騎軍來曲阜,更多的是好奇而已。

然而,曲阜城頭這邊,卻有孔胤植的親信,很快就會出任曲阜縣令的孔允淳,負責城防的。

遠遠地看到一支騎軍竟然沖曲阜縣城而來,他頓時就嚇到了,連忙下令關閉城門的同時,也立刻派人飛報孔府。

「不好了,有一支朝廷騎軍馬上到城外了!」

「什麼?」孔胤植一听,頓時大驚道,「這是沖曲阜而來,還是路過曲阜?」

這是有講究的了!

如果說是沖曲阜而來,就有可能是和京師的事情有關,而且是派軍隊過來,事情可能會很嚴重的了。

可如果說是路過曲阜的話,那就是虛驚一場而已!

然而,城頭上是一看到有騎軍過來,就趕緊過來稟告,又怎麼可能知道這支騎軍是不是沖曲阜而來的。

孔胤植得不到答案,想了下,便立刻吩咐侍女給他換上衍聖公的官袍。

不管怎麼樣,穿上這身衣裳,就是一層護身符!

………………

曲阜城門外,孔允淳在城頭上看到這支騎軍是真得沖曲阜而來,很快就要到城下,不由得暗暗叫苦。雖然此時的城頭上,已經站滿了守卒,不是孔家人就是孔家的佃戶,但是,城外可是一支朝廷正規騎軍啊!

這支軍隊沖曲阜而來的,那沒得說了,肯定是因為京師的事情。

此時的孔允淳,感覺到了非常大的壓力,朝廷竟然是派了軍隊過來,說明事情很嚴重,這個門不好開啊!

可是,要是不開門的話,外面的可是朝廷軍隊,也說不過去的!

不過很快,他就想起來了,以前的時候,各地都遇到過的情況,地方上關了城門,朝廷官軍不給進!

甚至連大明首輔帶著軍隊,結果也還是不給進的情況。後來錦衣衛雖然逮捕了那個知州,可最終也還是放了的。

一想到這,孔允淳就心里有底了。

不管怎麼樣,先不開門,避一避風頭,確定好了到底是怎麼處罰,然後再看看是不是能活動下關系,減輕了處罰再說。

他這邊正想著呢,城外劉文秀所領騎軍已經到曲阜城下了。

看到城門緊閉,城頭上的守卒似乎嚴陣以待的樣子,劉文秀壓根就沒慌,根本沒有退去一箭之地外。

因為他只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城頭上那些守卒,一個個都是驚慌的樣子,哪有以前攻城時候遇到的那種死守城池的決然。

在隊伍中的傳旨宦官見城門關著的,便越眾而出,沖城頭上尖聲大喊道︰「聖旨到,快開城門,讓衍聖公接旨!」

孔允淳一听這話,頓時就傻眼了。

是來給衍聖公傳旨的?

在傳旨之前,這就等于是御駕親臨,誰敢關城門?

如果是別地方的話,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讓軍隊進城,先去京師活動關系,那麼哪怕是城外有旨意,也能想出理由,比如說是假冒的等等,用來搪塞;

可是,就孔家這些人,最勾心斗角的事情,其實也就是族里爭奪曲阜縣令這類的事情,互相之間知根知底。

一旦遇到外面的人和事,智力都能下降幾個檔次。

這一種,就是所謂的內斗內行,外斗外行了。

孔允淳承受不了來自外界的巨大壓力,最終乖乖地去開了城門。

孔家,終歸還是歷朝歷代養出來的蛀蟲,不經歷風雨,就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城門一開,劉文秀只是一揮手,他手下的騎軍便立刻擁進了曲阜縣城。

立刻,城門附近,以及城頭上,便到處出現騎軍軍卒的身影,大聲喝斥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放下兵刃,雙手抱頭……」

「磨磨唧唧的,動作快點……」

「……」

孔允淳有點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些朝廷官軍,竟然一個個都是凶神惡煞般地繳械曲阜守卒,一點面子都不給。

這種待遇,又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孔家的人,不管去哪里,或者別人來曲阜,那可都是恭恭敬敬的啊!

如果這次奉旨過來的,是文官帶隊的話,可能還真如同他所想那樣,會客氣不少。

可是,這一次過來的,是流賊出身的軍隊,另外加上西廠和傳旨宦官。不管哪個,都沒有把曲阜孔家當回事。

在他們心里,曲阜孔家算老幾?

正在這時候,孔胤植穿著衍聖公的官服,匆匆趕來了。

是坐八抬大轎,手下管理孔府的孔家人,也都跟著過來了。

其中一人,看到門口這動靜,也是沒了孔家平時的高傲,連忙喊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衍聖公到了!」

他們似乎是覺得,不管再怎麼樣,朝廷總要給衍聖公一個面子的。

畢竟從大明朝開國以來,衍聖公本來還只是三品的,結果就被太祖皇帝升為一品,之後的皇帝,也一樣非常尊崇衍聖公的。就連當今皇帝,之前的時候也對衍聖公非常尊崇的。

孔胤植在轎子里擺了下衣冠,又給自己壯膽了一下︰沒事,沒事,事情肯定不會特別糟的,最多是這個衍聖公沒得當了,只是可惜自己兒子才八歲,也不知道皇帝願不願意讓自己兒子接了這個衍聖公的爵位。

一廂情願之下,轎子停下之後,他便鑽出了轎子。

本來,孔胤植是要擺出衍聖公的架勢,不管怎麼樣,不能墜了孔聖的名頭,之後才方便討價還價。

結果沒想到,他剛鑽出轎子,那傳旨宦官就冷喝一聲道︰「衍聖公孔胤植上前听旨!」

孔胤植听了一愣,不是要回去擺香案接旨麼?就這接旨?這成何體統?

堂堂衍聖公,就跪這麼髒的路上?

他正想著,忽然就听到了一聲重哼。

頓時,孔胤植嚇了一大跳,抬頭看到,傳旨宦官身邊的番子,還有那武將等人,都是瞪著他,似乎一言不合就會砍人一樣,頓時,膝蓋一軟,立刻便跪了下去。

他帶來的那群孔府管事,見他跪了,便也紛紛跪地。

在劉文秀等人的注視之下,那還有半分孔家的優越感。

傳旨宦官一見,便立刻展開聖旨,大聲念了起來。

抑揚頓挫的宣讀聖旨聲中,孔胤植只是听了個頭,就再也跪不住,一下癱倒在地。

他是萬萬沒想到,不就鬧個事麼?竟然給他按上了聚眾謀反的罪名!

聚眾謀反,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孔家什麼時候有過造反的事了?歷朝歷代,對于朝廷可都是千依百順的啊!

這事兒,是真得冤枉啊!

從未有過的恐懼,從孔胤植的心底深處冒了出來,他甚至都已經听不清聖旨的後半段,哆嗦著想要解釋幾句,可是,嘴巴在那哆嗦,就是說不出話來。

傳旨太監宣讀完了聖旨,看到眼前這群孔家人的丑陋百態,不由得心中非常鄙視,還是孔聖人之後呢,一點氣節都沒有!不對,比普通人都不如!

這麼想著,他便轉頭看向劉文秀道︰「拿人吧!」

劉文秀看到這個衍聖公的丑態,也是心中鄙視,當即一揮手,他的手下,便立刻沖了過去,打掉衍聖公的官帽,把他給架了起來。

這時候,劉文秀便發現,地上竟然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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