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雪中送炭

成功抓獲駱登仙,禁衛軍收隊。

當看到自家孫兒被綁上拘束鏈繩後,老太君楊雲秀急火攻心,嗚呼一聲,栽倒過去。

下人們忙不迭地把她扶進去。

徐國府的大門口只剩下一些府兵,二娘慕采兒,以及被釘在牌匾上的徐列山。

徐列山胸口血流如注,砸也似的落在底下的台階門檻上。

門檻落紅,不論是在哪個年代,都是嚴重的晦氣之事。

慕采兒指揮府兵將徐列山救下來。

失血過多的徐列山面色已經發白了,但他的雙眼卻紅得跟浸滿了朱砂一樣。他瞪大眼楮,屏著一口氣,低沉嗚咽地對慕采兒說,

「二娘,快……快通知國公大人!快……」

慕采兒模了模他的臉,

「孩子,你就好好休息吧。」

「世子爺,世子爺……」徐列山越來越虛弱。

慕采兒不再理他,站起來對旁邊候命的下人說,

「把列山帶進去,務必保證他的生命安全。」

「是!」

幾個下人便要將徐列山抬進去。

徐列山有些著急,緊緊抓住慕采兒的腳踝,

「二娘,二娘!先通知國公大人,先通知國公大人!」

慕采兒點頭說,

「放心吧,我會的。」

「還有,還有皇後娘娘!」

慕采兒稍稍抬腳,扯開徐列山的手,

「列山,你好好休息就是了。等你醒來,一切就結束了。」

徐列山手上滿是血,在慕采兒的腳踝出,還有地上印出好幾個血爪印。

下人們把虛弱的徐列山帶了進去。

慕采兒望向先前人滿為患,現在空無一人的大街,對府兵說︰

「把這些血跡清掃了,然後守好大門,不準任何人離開。」

府兵統領問,

「夫人,不通知國公大人嗎?」

「我已經派人去了。」

府兵統領愣了愣。已經派人了嗎?這麼快啊。他便無話可說,點頭︰

「是,夫人!」

慕采兒望了望初現曦光的遠空,轉身走進大門。

……

月頭低垂,天快亮了。

禁衛軍隊伍從徐國府收隊後,直奔帝宮而去。

沿途的街道早已進入了宵禁狀態,暢通無阻。對于長安城這座不夜城而言,上一次宵禁還是先皇駕崩那個月,距今過去九年了。

大家猜測是因為紫金巷子發生嚴重火災的緣故。

紫金巷子住著的人都是朝廷要員,隨便死兩個官,朝廷都要動蕩,因此進入宵禁狀態也很合理。畢竟平白無故出現那麼嚴重的火災,肯定要查個清楚明白才行。

禁衛軍的馬蹄聲如同夜里的急雨,來得急而猛,走得快而烈。

天策府上將祁無印在隊伍最前方,而在他旁邊是一輛馬車,里面就是被拘束起來的喬巡。

祁無印微微一笑,

「二世子,你要是早點出來,也許不會有流血事件發生。」

「起碼我知道了你們的態度與決心。」

「嘖,以忠實隨從的性命來試探我們的態度,二世子當真是舍得啊。」

「隨從而已。」喬巡隨意說。

「不愧是世子爺。伴君都不如伴你啊。」

「上將大人這麼說,簡直是勇氣可嘉啊。」

祁無印微微一笑,

「陛下可不如你這麼心狠。那個徐列山是條漢子,很忠誠,也很愚蠢,明明是個人才,卻偏偏對你忠心懇懇。到頭來落得這麼個下場。」

「我還是那句話,隨從而已。想來,上將大人也不會多在意你身後的某些個禁衛軍吧。」

「那可未必哦。起碼,誰敢欺負任何禁衛軍的一員,都會被割下腦袋扔進河里。二世子,你打算為你的隨從做點什麼呢?」

「為什麼非要做點什麼?」

「呵呵,也是,畢竟你是駱登仙嘛。」

喬巡不滿地說,

「這馬車太硬了,坐得疼,拿個墊子來。」

「你該感謝我,為你準備的是馬車,不是囚車。駱登仙,如果你覺得你二世子的身份很好用,那也許你會吃盡苦頭。」

「等我爹來了,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駱新知,這個時候大概在跟陛下下棋吧。你知道你家父親棋藝冠絕長安嗎?」

「……」

祁無印說,

「陛下的棋下得很一般,但偏偏他每次都能贏駱新知。你知道為什麼嗎?」

喬巡沒有說話。

祁無印這些話對他很有用。或多或少能夠了解一些現在的局勢。

這時候,從另一條路上策馬而來一名禁衛軍。他徑直到了祁無印面前,說︰

「上將大人,還是沒能找到李姣姣。」

祁無印問,

「只差她和繆新月了嗎?」

「是的。」

「繼續找。」

「遵命!」

祁無印瞥了一眼馬車里的喬巡,

「二世子,你之前是和繆新月一起離開徐國府的,對吧。」

「是又如何。」

「也許,你應該說說,你們出去做什麼?」

「尋歡作樂。」

祁無印笑道,

「不見得吧。會不會,是去尋找李姣姣的呢?當然,這只是一個猜想,你不必當真。」

「誰是李姣姣?」

「你知道的。」

「那你知道張三嗎?」

「張三?」

「你不認識張三,我怎麼可能認識李姣姣呢?」

祁無印愣了愣,沉斂眉頭,

「真是個牙尖嘴利的家伙。算了,你說不說不重要,畢竟,有你就夠了。」

「什麼意思?」

祁無印呵呵一笑,

「看來我們的世子爺依舊被蒙在鼓里啊。我還以為,他們這麼看重你,是因為你已經知曉了一切。是我想多了。」

喬巡皺起眉,看來自己身上的確還有一些不為他所知的秘密。

祁無印也不再多說什麼,但看神情,他很輕松。

喬巡意識到,自己可能是他們所需要的一個關鍵人物。

禁衛軍暢通無阻,一路直通帝宮。

進了帝宮後,喬巡立馬就被帶入大牢之中,關押了起來。

關押他的大牢很特別,從外面看就是一座普通的小宮殿,而且是新建成的。里面雖然不是嚴格的皇家宮殿規格,但也要比一般富貴人家的宅邸要豪華多了。

除了密閉以外,沒有什麼缺點。

「二世子,你就好好在里面待一段時間吧。等你能出來的時候,一切都也差不多結束了。」

祁無印說完這些話,策馬離開。

能夠在帝宮內騎馬肆意橫行,也就只有他了。

禁衛軍離開後,喬巡第一時間查看這座關押自己的地方。

密閉結實。

他嘗試用重物擊打門窗,得到了反饋卻很奇怪,就像拿錘子打水,無法著力。

這儼然說明,這個小宮殿的建成方式完全不是普通建築。

他在里面兜兜轉轉,到處搜集環境信息,然後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

整個小宮殿不是用磚瓦木頭堆起來的,而是……符文通道。

密密麻麻的符文通道共同匯聚成了這座宮殿。

把牆壁、地板,甚至是里面的家具,每一樣東西都放大看,就能清晰地看到一條條符文通道,不斷有符文之力從這些通道里經過。這些符文通道共同構築成了這個宮殿。

喬巡冷靜下來。他知道,用平常的辦法根本不可能離開這里。

單條符文通道也許是脆弱的,但凝聚在一起就變得異常堅韌。就像一根線容易被扯斷,而一把線幾乎無法扯斷一樣。

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個祁無印就是之前見過的跟「地府」相關的年輕道士。

雖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特征,喬巡完完全全記在意識之中的。

原罪特性讓他能很輕易地給一個人進行畫像。

也就是像管月那種特別的存在才不好畫像。

如果說之前祁無印使用符紙神通從客觀上佐證了他「人間通判」的身份,那麼看到他眼神,感受到他語氣以及情緒波動,讓喬巡從意志層面上確定了祁無印的身份。就是那個年輕道士。

這就引發了喬巡的另一個猜想。

年輕道士進入長安城後,跟他們這些死而復生的人完全不同。他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很多事情。

喬巡不由得懷疑,長安城現在的混亂局勢,是不是「人間通判」搞出來的。

畢竟早在幻‧長安還未出現的時候,西京市就已經匯聚了大量的人間通判。他們的目標顯然就是幻‧長安。

一開始就有清晰的目標,很難讓人認為他們不知道些什麼。

而且,年輕道士在長安城還能隨意使用人間通判的手段。這大概也說明了,「地府」的那個「上方閻羅」也在這里。

現在,他知道了年輕道士的身份,那麼反過來,年輕道士是否知道了他的身份呢?

喬巡仔細推敲了一番,認為應該是不知道。按照年輕道士對他的態度,如果知道了身份,不應該會表現得如此平常。

猜想歸猜想,喬巡還是明白,現在當務之急是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先前以為他可能會跟其他死而復生之人關在一起,但現在看來,他被特殊對待了。

人最怕被特殊對待。

特殊對待在未知緣由的情況下,只會讓人感到不安。

離開這里,很關鍵。

喬巡走到一面牆前,搖了搖頭,心中喃語,

「如果你用什麼鐵板房把我關起來,以我的力量還真打不開,但……你偏偏使用了符文通道。」

符文通道建造而成的牢房,對普通人而言,的確是牢不可摧的堅壁,即便是長安城里那些內功高手,也無法用蠻力破壞,因為符文通道會吸收掉他們的內功。

但關押的偏偏是喬巡……

他最不怕的就是用任何能量堆積起來的事物。

因為,任何效能性力量都是「嫉妒」的養分。

此刻,對他而言,這座宮殿就是加油站、供給中心。

來到長安城,最讓他苦惱的就是,這里的內功高手太少了,沒法通過原罪特性快速恢復力量。

現在,這座龐大的符文通道,解決了這份苦惱。

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喬巡手掌貼在牆壁上,輕聲說︰

「那,我不客氣了。」

他說完,歪了歪頭。

這句話,好像在哪兒也說過。

「暴食」吞噬,「嫉妒」燃燒轉化。

兩種特性的配合十分完美,一個瓦解符文通道,一個將符文焚燒成惡魔之力。

為了避免被外界直接發現,他是從內部開始一層一層瓦解的。

在外面看,這座宮殿完好無損,然而里面已經被挖空了。

當宮殿只剩下最外面一層符文通道後,喬巡停了下來。

「嫉妒」之火在後面燒開一個只通一人的洞口,他背著手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頭也不回,就像只是來散了趟步。

雖然現在體內的惡魔之力還遠不如之前半神的自己,但在武力層次並沒突破具體與抽象界限的長安城,差不多是夠用了。

離開宮殿後,他用「懶惰」修改了自己的認知特性,然後混入一列太監隊伍中,離開了這里。

……

清晨,天光已明。

帝宮里雖然管制嚴格了非常多,但一日三餐總不能少的。這個時候,各個膳房都忙得差不多了,是送餐的時候了。

被關押起來的二世子當然不會被冷落。

把他關起來,不是為了懲罰他,讓他挨餓,而是要讓他發揮某些作用。

一日三餐當然不冷少。

但送餐的不是什麼太監宮女,而是禁衛軍。

還是禁衛軍的一個騎校郎帶著一列隊伍親自來送餐。

到了關押喬巡的宮殿後,兩名看押的禁衛軍立馬彎腰致意,然後讓開路。

騎校郎按照上將大人祁無印指定的方式,用一張符紙放在門上。

然而,門並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向內打開。而是直愣愣地撲倒在地。

騎校郎愣了一下,立馬意識到不對勁兒,急忙沖進去。

看到里面的樣子,他驚呆了。

這哪里是什麼宮殿,分明只是層紙皮。

里面空蕩蕩的,像是遭了什麼大盜。

不,不對!沒有哪個大盜會把牆壁扒了,地板掀了,房梁拆了才走啊!

現在的宮殿只剩下一張皮。

騎校郎怒不可遏,震聲怒吼︰

「你們兩個守了些什麼東西,人呢,人呢!」

守在宮殿之外的兩名禁衛軍趕忙進來一看,也震驚了。

他們是親眼看到喬巡被關進去的,也親眼看到里面長什麼樣子的。

但打死也沒想到,自己守著守著,要守的人就不見了。不僅人不見了,連房子都給扒得干干淨淨。

本身就結構失衡的符文通道宮殿,在騎校郎的怒吼聲震動下,徹底支撐不住,塌了。

就像淋了雨的紙房子,垮了,然後在地上爛成一灘。

騎校郎和幾個禁衛軍站在一灘扭動的符文通道堆里,心中一片蕭瑟。

人逃了,連房子都給偷了。

這是什麼驚世駭俗的小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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