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你可以放心大膽的依靠我

大火繚繞在紫金巷子里,在易燃物的助燃下,燒穿了半條街道,周圍來救火的人才陸陸續續提著水桶、拉來水車以及泥車救火。

與此同時,紫金巷子旁邊的玄鳥大道支干道的一處夜市,身穿紫黑色軟甲,面戴鐵面具的禁衛軍們一邊叫喊,

「避讓,避讓!」

一邊蠻橫地撞開任何擋路的人或物。

路人敢怒不敢言。這身行頭,一瞧分明就是官家的人,哪里敢多說半句。

前面,一名禁衛軍說,

「參司大人,氣息太雜了,街道上的腳印完全被覆蓋了!」

面具顏色為白金色的禁衛軍說,

「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必須把她找到!上將大人可听不得你這些話!失敗了,就準備好跟天官尚書陪葬吧。」

尋找足跡的禁衛軍嚴聲點頭,

「是!」

「那個李姣姣自幼體弱多病,跑不了多遠的。我不要求你百分百準確,但絕對不能跟丟!」

「是!」

這名禁衛軍,蹲伏在地上,一雙眼楮貌似透露著一些微弱的光芒。

他努力地將地上繁雜的腳印與之前的腳印進行對比。

禁衛軍的行進速度因為太多干擾,盡管慢了不少,但絕不至于被一個體弱多病的女人給甩丟。

「參司大人,李姣姣很聰明,她的足跡基本都被大量的其他足跡覆蓋了,而且靠近在排水渠一側,水汽能更快地模糊她的足跡。在下不明白,她應該是那種足不出戶的大家小姐,為什麼,這麼擅長逃跑?會不會有其他人幫助她?」

參司騎校郎說,

「不該你問的別多問。」

「是!」

在這個夜市里進行了一次全面的排查後,禁衛軍們終于找到了李姣姣的逃離方向。

「那是西南側的平民區!」

參司騎校郎問,

「走出多遠了?」

「應該有一里路。」

「通知南區的人,在中段把她攔下來。」

「是,參司大人!」

隨後,一支煙花令箭從地面升起,升至半空後,猛地炸開,在夜空中留下一個特殊的圖案。這個圖案持續了有足足十多個呼吸的時間。

與此同時,在南區駐扎的禁衛軍們迅速整隊出發,開始在南區與西南區的中段設立阻隔。

……

煙花令箭是明牌的,誰都能看到,包括正在潛逃的李姣姣。

靠近西南區的一條街道上。

李姣姣早已換掉了那一身黑衣勁裝,穿上了平民女子常穿的紗麻衣。

她臉上有明顯的妝容痕跡,很濃,幾乎覆蓋了她本來的樣子。

煙花令箭炸開的時候,她稍稍駐足望起頭,看著那個持續了一定時間的圖案。

接著,她走進一條狹窄的巷子,在拐角處停了下來。

呼——

長呼一口氣後,她開始喘氣。眼袋有些腫,像是充血了。肩膀和小腿都在不受控制的發顫。

她捏了一下大腿,酸痛感讓她蹙起眉悶哼一聲。

她知道,這具身體的耐力和體力已經到極限了。

能跑這麼遠。後面全憑堅韌的意志。當然,這份堅韌的意志名字並不叫「李姣姣」。

跑是跑不掉的。她現在很清楚。城里到處都是對方的人,往哪兒跑都遲早會被發現。

藏呢?

她也不覺得藏得住。對方顯然有一定的追蹤能力。

「唉……」

她嘆了口氣。

主要還是這副身體實在是太過孱弱了。是個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不說,還從小體弱多病。

跑不掉,藏不住。

那擺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一個結果……被抓住。

她想,既然對方這麼大張旗鼓地來抓自己,目的十有八九是要抓活的。

「抓活的的話……也還要一定的周旋空間。」

想到這里,她打算放棄掙扎了。

頂著這個狀態繼續逃跑,難度不亞于逆天改命了。

「唉——」

她背靠在牆上,癱坐在地上。

一停下來,身體的虛弱感迅速讓她感到頭暈目眩。

「這是……低血糖的癥狀。」

按在地上的手掌開始發麻,像有一萬只螞蟻在啃咬。

疲憊後的困意來襲。

她努力睜著眼,心想,再怎麼樣,也不能在這里睡著吧。

模糊之間,她听到密集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伴隨著一些人的嗓音。

「就是這條巷子了!她應該在里面。」

「你們幾個繞後,從另一個方向包圍。剩下的跟我從正面進入,謹慎起來,小心有埋伏。」

「遵命!」

听著這些聲音,她想,抓一個弱女子,還要這麼小心翼翼嗎……我都束手就擒了……

沒過一會兒,她看到昏暗的視野里走來一群穿著同樣衣服的人。

他們手持著兵器,小心翼翼靠近。

為首的參司騎校郎說,

「李小姐,放棄反抗。」

她沒說話……我要是能反抗,就不會給你說話的機會了。

重重地喘了口氣,她伸出手說,

「來吧。」

參司騎校郎招了招手,兩名禁衛軍拿著鏈鎖走向她。

鏈鎖叮當作響。

 !

一聲巨響驚醒了她幾乎已經沉淪的意識。她睜大眼楮,向前看去,赫然發現,巷子右側的牆壁被規則地切下了一部分,而被切下的一部分此刻正壓在對面左側的牆上。

兩面牆的中間,正是那兩個手持鏈鎖的禁衛軍。

但此刻,他們已經不是禁衛軍了,而是兩灘被壓碎的肉渣子。就像兩塊面包夾著果醬。

她還沒反應過來,接連響起五道聲音。

五面規則的牆壁紛紛按照同樣的方式,撞在剩余的禁衛軍身上,撞向另一側的牆壁。

短暫的時間里,六個「三明治」完成了。

看著那規則得像是用刀切割的牆壁,她意識到,這絕對不是什麼內功能實現的,一定是更加抽象的能力。

所有的禁衛軍,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就變成了肉醬。

一瞬間,這條狹窄偏僻的冷巷里寂靜無聲。

直到腳步聲響起。腳踩碎石的聲音。

她看到,兩個人,一男一女,從六個規則的正方形牆洞的某一個里面走出來。

為首的男人她認識。其實,應該說是李姣姣認識,

李姣姣之前在參加徐國府的宴席時見過他。是徐國府的二世子,駱登仙。

李姣姣對駱登仙的印象很不好。當初第一次見面就被調戲過。

所以,看到駱登仙後,她也沒有覺得自己得救了,警惕地看著他們。

月光下,

喬巡看著她問,

「李姣姣?」

「是。你是駱登仙。」

喬巡笑了笑,對管月說,

「檢查一下,看她到底是誰。」

「領命,世子殿下!」

檢查?

難道,他們知道我其實並不是李姣姣?

她心跳加速,更加緊張起來。

管月走到她面前,蹲下來,笑著說,

「不要緊張,我不會傷害你,只是……做個檢查而已。」

「什麼檢查?」

「嗯……有趣的檢查。」管月笑了一聲。

接著,她手指輕輕點在「李姣姣」的眉心。

「李姣姣」沒有感覺什麼不舒服。反而,身體的疲憊感似乎因為這次觸踫,而減輕了不少。

片刻後,管月站起來看向喬巡,笑著說,

「教練,看來我們一開始就猜中了啊。」

教練?

這個稱呼……「李姣姣」猛地驚覺,瞳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她試探著問,

「喬巡,還有,管月?」

「bingo!」管月打了個響指,把她拉起來,笑哈哈地說,「漁姐姐,被嚇壞了吧。」

李姣姣早已死去,在她身體里的叫辛漁。

辛漁肩膀顫抖著,她咬了咬嘴唇,

「我真的以為我無路可走了。」

喬巡說,

「長安城,差點讓我們都無路可走。」

管月點頭,

「是的是的。姐姐都不知道我之前有多險,差點就被一個又丑又矮又老的猥瑣之徒給糟蹋了!」

「這麼危險嗎?」

「是啊,要不是教練英雄登場,我就完蛋了!」管月捂著臉說,「雖然這不是我的身體,但我精神還是第一次啊!人家的精神貞潔可是保護了快二十年呢。」

「就你話多。」喬巡吐槽。

管月不理喬巡,繼續開開心心地跟辛漁分享。她豎起兩個手指,

「教練救了我兩回,兩回哦!其中一次還是本能地救了我!姐姐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

辛漁有些懵,她沒搞明白喬巡跟管月經歷了什麼,

「什麼?」

「意味著教練其實是個口是心非的傲嬌啊!他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可是非常誠實的!」

辛漁吸了口氣,

「你們……經歷還真是豐富多彩啊。我除了今天外,都沒出過家門。」

喬巡拍著腦門說,

「別听她瞎說。以上所說都是她腦補的。話說回來,還是先離開這里吧。後面肯定還有人會過來。」

「嗯。」

然後,管月帶著他們迅速離開這里。

並沒有返回徐國府,而是去了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

那里是以前駱登仙買的一處宅邸,用來養「金絲雀」的,後來玩膩了,把「金絲雀」放了,就沒再去過。

他們走後不久,這里又來了一隊人。

也是禁衛軍。

他們將緊緊貼合在一起的幾面牆壁拆下來,看到中間夾著的那一灘灘肉泥後,紛紛吸了口涼氣。

這種手段,對于他們這些長安城本地人來說,完全無法想象是怎麼做到的。

「撤,撤!回去稟告上將大人!」

……

長安城,城冬濕地,月亮湖。

這處除了位置太偏僻外,沒有任何缺點的避暑莊,便是駱登仙以前買下的。

因為主人是駱登仙,門外插著赤金花旗,所以即便是沒人住,即便是荒廢了,這里依舊沒人敢隨便進來。

偏僻,安靜,冷清。

湖心亭里。

管月為辛漁排解了身體的勞損和疲憊感。

辛漁把自己這幾天的經歷說了一遍。跟喬巡和管月事先想的一樣。她從醒來後,就一直處在被禁足的狀態,幾乎除了自己的小院子外,哪兒都不能去,但她仍舊憑借過人的智慧與對環境局勢的洞察力,僅僅是跟李沛簡單地聊了幾句,從下人那里打听了一些城外的情況,就意識到現在的長安城有問題,自己繼續留下去很不安全。

所以,借助下人之手,在完全不透露自己意向的情況下,制造了今晚紫金巷子的災難,逃出生天。

說到最後,辛漁苦笑一聲,

「但我果然還是高估自己本身的能力。要不是你們,我肯定已經被抓住了。」

喬巡說,

「能用李姣姣的身體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厲害了。我們還以為要到尚書府里去把你搶走呢。」

「那些人到底為何要抓我?」

「不只是你,而是所有死而復生的人。」

「死而復生的人?」

「嗯,我還有管月都一樣,是通過寄托在死去之人身上存在于這里的。僅僅我這邊初步的調查里,就有除了我和管月外十五個死而復生的人。而其余人,基本都被那些禁衛軍抓走了。」

「這是為何?」

喬巡搖頭,

「具體原因並不知道。但這麼針對的話,最壞的可能就是我們被知道了,是從其他世界來的。好一點就是把我們當中一種不祥之兆。」

辛漁想了想後說,

「真沒想到,幻‧長安里面是這副樣子。」

「這里並非真正的幻‧長安。應該只是幻‧長安原身,也就是仙界那座長安城的映射。」

辛漁稍微理解了一下,

「我記得孛娘是有說過這回事。」

「最初的幻‧長安,剛建成時應該就是這個樣子。不可能這麼多年沒有變化,而且,還有一件事……」喬巡把他們無法去到長安城外的情況說了一遍,「所以,在我的猜想了,可能有人故意這麼設計的。」

「npc與玩家……很通俗的說法。」辛漁想了想,「我們無法確定這個長安城是否是真實的世界,對吧。」

「是不是真實的不清楚,但一定是不完整的。」

管月表示肯定,她也認可這種說法。

「很難理解啊……」辛漁說。

「我也想了很久。有用的線索太少了。簡單一句話說來,目前的長安城存在著多方勢力的斗爭,一面是長安城內部勢力的爭端,一面就是我們這些外來者跟長安城的爭端。當然,多半還存在著外來者之間的爭端。幾種爭端之間,也許是有著共同的關聯的,只是,我們暫時還不知道。」

「缺少一條能把幾種爭端全部串聯起來的信息。」

「是的。好在,我們目前還未受限。」

辛漁點頭,

「比起那些直接被抓走的人,我們肯定是幸運的了。對了,仙儀,還有孛娘,你們找到了嗎?」

喬巡搖頭,

「只找到了你。她們兩個,還一點線索都沒有。」

「會不會已經被抓走了?」

「說不好啊。」

辛漁憂心地說,

「我現在擔心的是,在這里死去,會不會就真的死了。我們的真身又在什麼地方呢?」

管月戳了戳下巴,

「不出意外的話,在這里死了,就真的死了。我有一種感覺,很清晰。」

喬巡說,

「你的能力十有八九是來源于世界本身。世界越穩定,越強盛,你就越強。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想。」

「這樣嗎?」管月笑呵呵地說,「那你是不是就是世界啊,我總是覺得你很親切呢。就像……父母與孩子。」

管月似無心的玩笑之言,說完後,哈哈大笑起來。

「大概吧。」喬巡隨便回應了一句。

他站起來,

「管月,你留在這里照顧辛漁。我要回去一趟。」

「徐國府嗎?」

「嗯。」喬巡略微沉頓後說︰「我要去問一件事。」

「我送你吧,你一個人很危險的。」

「不用。辛漁目前的狀態更危險。」

辛漁吸了吸鼻子,「抱歉。」

「沒事。我現在戰斗能力不直接,但自保沒什麼問題。」

「好吧。」管月說,「你伸手給我。」

喬巡伸出右手,

「怎麼了?」

管月握著他的右手,在上面刻下一個記號。記號在閃了一下後就消失了。

「這個記號呢可以直接呼叫我。教練要是踫到危險就把意識沉入其中。然後,我唰的一下就出現啦!」管月仰著頭,開心地笑著。

喬巡頓了頓,沒說什麼。

同樣的事,之前呂仙儀也做過。

分手後,他不常提起她,但總會想起。

他本體的左手上,那個符文同心環還沒抹去。

「教練,不要逞強哦!你現在可以依靠我的,不要覺得不好意思。」管月說。

「哼,我盡量做到不依靠你。」

「欸,多依靠一下我嘛!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我們可是並肩作戰的伙伴,搭檔啊!」

喬巡認真看了一眼管月。

管月的眼神總是那麼純真,沒有任何心眼,總是把心里的話毫不保留地講出來。

不管是好話,還是壞話,都一並說出來。

所以,有時候她很可惡,有時候,又……很可愛。

但是……管月啊,你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我身邊?喬巡心里默問。

他吸了吸氣,

「好吧,那我就多依靠依靠你!」

「嗯嗯!我很可靠的!」

這種肯定,就像小孩子對大人說︰「我很厲害哦!」

很喜感,也讓人很溫暖。

管月常常這樣說。但這次,不知為何,喬巡覺得,她說的話,很有重量。

他想,大概是現在除了特性外,沒什麼能力了吧。

沒有能力,缺失的安全感,由管月補充了。

喬巡離開了。

湖心亭里,管月目光柔和,

「我說嘛,教練其實正在改變。他跟仙儀交往期間,倒並不是仙儀不夠優秀,沒有能力讓他改變,而是他有時候,只是很害怕改變,就會本能地去閉守。」

「你很了解他。」辛漁說。

管月模著胸口,低聲說,

「我有一種感覺。也許……我跟教練以前就見過。我並非是在開玩笑,我一見到他,就有種‘啊,要大結局了’的感覺。我不理解為什麼,所以一直都在很認真地觀察,思考與總結。教練的一言一行,我都默默地記錄著。所以,我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

她雙腿伸直,手掌抵在身後,望起頭,看著窗外的月亮,

「我不知道教練在迷茫、糾結或者害怕著什麼,但我……要幫他。漁姐姐,你知道嗎,說不定啊,這就是我跨越千年,來到他身邊的……理由。」

辛漁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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