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偷盜罪,拔十片指甲!(9000字)

喬巡立馬在通訊頻道里聯系上呂仙儀。

「你看那本說明書沒有?」

呂仙儀回答︰

「正在看呢。」

「看到家畜區了嗎?」

「嗯看到了。感覺挺……微妙的吧。來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列車上遵循著與外界完全不同的規則。但也還是沒想到居然存在著這種機制,變成家畜,失去人權,任人使喚,就是貴族奴隸制嘛。」

喬巡皺著眉說︰

「海上列車的一切不受外界事物的干擾,任何國家組織對‘進化者’的保護都完全沒用。這意味著我們只能依靠自己,風險系數一下子拉高了很多,存在著跌入深淵直至谷底的可能。」

「海上列車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有人曾在這里成就半神,也有五階進化者在這里丟掉性命。三十多年來,不知道多少國家、組織、第三方勢力想要鏟掉這一進化界的隱患,但都做不到。」

呂仙儀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華麗的吊燈說︰

「來這里我都沒敢和我爸說。他要知道了肯定不會讓我來的。」

「那,為什麼你選擇來這里?肯定不是因為我邀請的緣故吧。」

「其實我知道了‘塔’獎勵了三張車票,就一直蠻糾結的,個人是想來的,你的邀請算是給我提振了信心吧。」

「為什麼想來?」

喬巡不太理解,像呂仙儀這種高門子弟,是不缺乏進化資源的機會的。為什麼一定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這里。他個人覺得,像海上列車這種地方應該更適合無依無靠的個體進化者,在這里能夠同台競技。

呂仙儀沉默了一會兒,語氣難得很正經,輕聲說︰

「我想變強。」

「變強的話,你家里應該不缺乏資源啊。」

「不,我想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而不是在羽翼下成長起來的花瓶。」

輪到喬巡沉默了。他其實很驚訝,呂仙儀家境條件非常好,又很有天分,完全可以穩穩當當地成為高階進化者。但她的選擇卻是另外一條路。

這讓喬巡想起她玩游戲。

盡管她很菜,幾乎是一個游戲黑洞。但即便死上幾百次,上千次,也要關卡通過。一般玩家踫到這種,要麼放棄,要麼就開腳本了。

喬巡呼出口氣,輕聲說︰

「可能會死。」

「會死的話就不是‘強者’了,成不了‘強者’,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

很難想象,這句話會出自一個吃著十九歲飯的女生口中。

「老實說,你有點讓我刮目相看。」

「這麼說,你之前看不起我咯。」

喬巡咳咳兩聲,說︰

「好了,繼續看說明書吧。認真點,不要馬虎。」

「別轉移話題啊!」

喬巡切斷通訊。

他想這不能怪他,一個老是嚷嚷著打游戲的家伙,能看得起才怪呢。

繼續看說明書。

喬巡剛看到家畜區時就在想,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積分變為負數。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消耗積分的途徑非常多,租房、購物、治療、娛樂等等。

但賺取積分的途徑卻少得可憐,只有︰打擂台、懸賞、交易、賭博以及隨機事件獎勵。

消費無法讓積分變成負數,但四種賺取積分的途徑都可以讓積分變成負數。接受懸賞後未完成、與個體戶交易時賒賬、賭博時輸至負數、隨機事件未完成懲罰。

法則十分殘酷。

說明書上還提到了,新乘客享有「新人保護周」,為時七天。

在這七天內,新乘客不參與任何隨機事件,無法參與賭博。

隨機事件池里共有九個,分別是︰

隨機擂台、無天賦日、全員賭徒、噩夢侵襲、聖餐、逆轉時刻、審判、安全日以及國王游戲。

在一周的七天里,每三天一次隨機事件,每周周一是懸賞日。

在懸賞日,列車會在高危污染區停靠,乘客接受懸賞任務後,需要進入污染區完成任務。

看完了細則說明後喬巡躺在床上橫豎睡不著。

夜里坐起來好幾次,將說明書翻了一遍又一遍,只看到了「吃人」兩個字。

本質上,列車的唯一法則只有一點︰

「強者為王」。

強大者注定可以快速獲得積分,成為高高在上的貴賓,而弱小者在惡性循環里只能成為最底層的家畜。

喬巡覺得,列車設置「賭博」這一功能,幾乎是在加速將弱小者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弱小者在難以獲得積分,生活越來越難維持的情況下,很可能會在的驅使下進入賭場。

一旦進入賭場,跟一只腳邁進地獄就沒有區別了。

家破人亡的賭徒還少嗎?

當當當——

午夜的鐘聲準時在鐘樓響起。

每一聲都在喬巡心里敲動著。

喬巡調節自己的心律,歸于平靜。不論怎樣,來都來了,自然要盡力做到最好。

放穩心態後,他沒再多想什麼,一邊休息,一邊學習「聲音力場」。

早上六點,鐘樓的鐘聲再次響起。

喬巡睜開眼,穿戴衣服迅速完成洗漱。

六點半是餐飲區開放的時間。

作為一個這里的新人,當然得先見識一下基本生理需求的伙食怎麼樣。

呂仙儀也沒睡懶覺,早早地就跟喬巡在樓下踫頭了。

盡管是在列車里,但這種超大型列車,內部空間十分大,室外有沒有暖氣供應,所以還是蠻冷的。

呂仙儀體質雖然不錯,但歸根結底還是個向導,穿著保暖的女式大衣,鼻尖有點發紅。

她哈了哈手說︰

「好冷啊。」

「說著是列車,其實就是套著列車皮的海上移動城市。海上本來就冷,現在還是冬季。」

「可惡,這種天氣真讓人想睡懶覺。」

「你悠著點吧。」

喬巡朝周圍看了看,大多住宅都亮了燈,零零星星可以看到一些人在大街上走著。跟一般城鎮的清晨差不多,只是這里沒有汽車以及公共交通設施。

呂仙儀觀察了一下周圍的人,小聲說︰

「這些人的精神狀態很分明。頹靡的十分頹靡,亢奮的十分亢奮。」

「這里的社會法則不就是強者恆強,弱者恆弱嘛。」

「昨天晚上看了說明書,我差點沒睡著。」

差點……

呂仙儀笑呵呵地說︰

「不過後半夜還是睡得蠻香的。」

「缺心眼吧你是。」

兩人沿著街道走向電梯。電梯是這里唯一可以去往其他車廂的工具。車廂之間的通道是不對一般乘客開放的。

電梯門開著,里面還有四個人,兩男兩女。

喬巡和呂仙儀走進去。餐飲區的按鈕已經被按亮了。

電梯門關上,里面的光線頓時變得昏暗起來。

喬巡看了看,四人的站位非常分明,距離感十足,似乎都不太想跟其他人有什麼接觸。

一個穿著老舊西裝的眼鏡男推了推眼楮,看向喬巡,低聲問︰

「新人?」

喬巡點頭。

眼楮男滿臉胡渣,黑眼圈很重,一雙眼楮里布滿了血絲。整體氣質十分頹靡,像極了被炒魷魚的資深社畜。

眼鏡男得到回復後,忽然挑起嘴角,原本十分頹廢的神態涌上一絲光彩,眼神也亮了一些,只是……不怎麼友好,滿滿的戲謔。

「是不是很期待,是不是還以為這是一趟過程很豐富的旅途?嘿嘿。我告訴你,過程的確會很豐富,因為,你會親身感受價值觀一點點被摧毀,擁有的一切一點點失去,深陷泥潭無法掙扎的感覺。」

他有點神經質。

「到最後,你連飯都吃不上!被逼無奈之下,你只能選擇進入賭場,然後在那些充滿惡意的目光中,成為一具待宰的家畜。」

嘴里的唾沫星子濺得到處都是,一股爛豆芽的味道噴出來。

喬巡多年的從醫生涯,什麼樣的人見過。心理崩潰破口大罵的人他見多了,但那些都是病人,所以他的態度會很好。眼前這個家伙不是,只是一個將自己的失敗發泄到他人身上的……弱者。

某些大先生說得好,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顯然,喬巡這個「新人」就是眼鏡男眼里的更弱者。

喬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目光也不落在他身上了,一副根本看不起的樣子。

「我會不會成為家畜還不清楚,但有的人可能快了。」

眼鏡男炸了,別人看不起我就算了,你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新人憑什麼!憑什麼!

他惡狠狠地盯著喬巡,

「你會成為家畜的,你一定會成為家畜。家畜……家畜!家畜!」

喬巡心里呵呵了。

就這?他還以為這家伙會暴起發難,上來打一架,結果只是在一旁碎碎念,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詛咒。

「不勞您費心。」

電梯里的其他人都沉默著,對這樣的場景視若無睹,臉上的表情清清冷冷,一副毫不關心一切的樣子。呵,這樣的事每天都在列車各處發生,跟路邊的垃圾桶一樣毫不起眼。

叮咚——

電梯抵達餐飲區。

幾人陸陸續續離開電梯。

眼鏡男站在最後面,舌忝了舌忝破皮長潰瘍的嘴唇,心里喃喃︰

「嘿,同在4車是吧,等你結束新人保護區,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弱肉強食’。一個新來的居然敢明目張膽地說自己是新人,真是不怕死啊。」

他低著頭,一雙眼楮四處打量,搓捏著手里的積分卡,咽了咽口水,朝「廉價區」走去。

餐飲區很大,因此就顯得人並不是很多。

抬眼一看,能看到四張大標牌,將整個餐飲區劃分為四個區域——

「高端區」、「中端區」、「平民區」以及「廉價區」。

喬巡看向呂仙儀,笑著問︰

「大小姐,咱們去哪?」

呂仙儀瞧了瞧,看到剛才那個令人厭惡的眼鏡男進了廉價區,然後她說︰

「平民區吧。積分挺珍貴的,現在得省著點用。」

她接著笑了笑,

「咱又不是什麼大官大富豪,可不就是平民嘛,平民就得進平民區咯。」

喬巡稍稍眯眼,笑不作語。

只是在餐飲區外面的走道觀察了一會兒,喬巡和呂仙儀就分明地發現,來到這里的人,十個里有六個都進了廉價區,剩下三個進平民區,至于中端區和高端區,寥寥無幾。

這種現象值得考究。

民以食為天不是說說而已,很多時候,不會說話的食物,包藏著許多的信息。

兩人直奔平民區去了。

平民區里窗口也很多,大致看一眼,世界各地的主流菜系都有。

喬巡和呂仙儀走進中餐廳,里面人不多,也許跟現在還比較早有關。

無一例外,里面的人都埋頭吃飯,沉默不語。除了咀嚼聲和鍋碗瓢盆聲,幾乎沒有其他多余的聲音。而且,基本沒用一起吃飯的,都是各吃各的,彼此坐得很開。

看到喬巡和呂仙儀結伴走進來,進食者們只是看了一眼就繼續埋頭吃飯。

氣氛……不怎麼好。

呂仙儀小聲說︰

「有些壓抑啊。」

「普通區的生活都這麼壓抑,不知道家畜區又是怎樣的。」

「從那本說明書上看,進入家畜區跟進了地獄沒什麼區別。」

「害怕嗎?」

「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呂仙儀聳聳肩說︰

「同樣是遭到剝削的話,女人的下場只會更慘。但害怕還不至于,死亡威脅我也經歷過幾次,大不了再變成生命代碼唄。」

喬巡說︰

「你有這麼強的保命手段倒還好。我在想,那些沒有保命手段的進了家畜區該怎麼辦。」

「且走且看吧,憂心忡忡解決不了問題。」

呂仙儀這個人悟性很高,除了游戲。

平民區的伙食其實還不錯,中餐廳里八大菜系都有,並非食堂那種大鍋飯,跟飯店差不多,是點餐制的。這里的服務員同樣,也是背後掛著發條的「機械人」。

「機械人」是如何擁有正常人的思維的,喬巡不太懂,也沒敢隨便用「宰陰」去探究。

伙食是不錯,但價格……

素菜統一0.5積分一份,葷菜統一1積分一份。米飯也要0.5積分。

喬巡看了看菜的分量,大致算了算。一個一頓要吃飽,不說吃好的話,需要1.5—2積分。

一日三餐則是4.5—6積分。

新人來到這里,不額外獲得積分的話,10天左右就會用完剩下的積分。即便省吃儉用,一天只吃一頓,也就最多堅持一個月。

結果十分清晰,不額外賺取積分,絕對挺不到下一個月。

簡單地點了幾個菜,喬巡和呂仙儀各用了1積分購買兩份面食。他們都意識到一件事,積分對于新人而言非常非常珍貴,盡量節省著用。早餐可以簡單吃點,不必吃太好。

吃飯期間,喬巡一直在觀察周圍。絕大多數人都是吃了飯立馬離開,一點不逗留,對其他事也絲毫不關心。

不經意地一瞥見,他發現某個取餐窗口,有個瘦小的少年望著窗口上面的菜單,但他時不時瞥左顧右,賊眉鼠眼地在望著什麼。趁著遞餐的服務員轉身的瞬間,他動作迅速麻利地從一個盤子里順走了兩個包子,然後扭身搖搖頭,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好家伙,偷吃的啊。

喬巡持續關注著他。那個少年感受到目光,扭頭也看了喬巡一眼,然後連忙躲閃開。

瘦小的少年朝著餐廳外走去。

還沒靠近餐廳大門,尖銳急促的警報聲忽然響徹整個餐廳。

少年頓時慌了,撒丫子地就往外跑。

但一扇沉重的金屬門猛地從餐廳門上方落下來,發出沉悶的踫撞聲,直接將唯一的出口封死。

少年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不遠處,腳步聲急促響起,很快,金屬門打開,走進來四個高大的治安員。他們背後同樣背著發條,但樣式有區別。乘務員的發條是蝴蝶形的,他們的是橢圓形。

為首的治安員冷冷地看著少年,語氣毫無感情︰

「偷盜罪,拔除十根手指指甲,就地行刑!」

少年臉上毫無血色,眼中滿是恐懼,愣住了,甚至忘記哭喊。

直到兩個治安員將他架起來,另外一個治安員取出一把鉗子,他才驚恐地大喊起來︰

「不要啊!饒了我,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治安員不為所動,用力抓住他的右手大拇指,鉗子緊緊夾住,然後猛地往外拔。

「啊——」

淒厲的叫聲響徹中餐廳。

原本沉默的食客們像是看到了什麼激動人心的時刻,個個伸出脖子張望,看到一片指甲被剝離,血糊糊的手指後,立馬興奮地叫囔起來︰

「好!拔得好!」

「偷東西的小毛賊就該這樣!」

「最好讓他變成家畜!家畜!」

「這點懲罰不夠,把他趕進家畜區吧。」

呂仙儀感覺毛骨悚然,下意識地往喬巡這邊靠了靠。

喬巡說︰

「有沒有發現,這些人對‘家畜’的感官很強烈。感覺,對他們而言,也許什麼懲罰都不如成為家畜可怕。」

之前那個陰暗的眼鏡男也是,一口一個家畜,似乎見到別人成為家畜是什麼能直戳G點的事。

「嗯,人們越怕什麼,就越是容易表達什麼。」

十指連心,少年被活生生地拔掉指甲,叫得非常慘,眼楮瞪得通紅,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滑落。

這是酷刑,極刑。

海上列車沒有行刑場,抓到違法律法的都是就地懲罰。

在被拔掉第三枚指甲後,少年痛得昏死過去。

但在被拔第四枚指甲時,又醒了過來。

他就這樣,在反復的昏死與清醒之間感受痛苦。血淋淋的手指給人的感官沖擊十分強烈。

看得喬巡都隱隱覺得手指痛。

十枚指甲被完全拔出後,四個治安員丟下少年迅速離開。

看到治安員沒有後續的懲罰,圍觀的食客們立馬興致缺缺,繼續埋頭吃飯。

少年淒慘地癱倒在血痕中,渾身顫抖著。

他艱難地站起來,搖搖欲墜,風吹即倒。他看向喬巡,然後一步一步走過來,呼吸愈發沉悶,眼神越來越凶狠。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看到了我,我肯定不會被發現!」

喬巡皺起眉。

這個少年明顯失去理智了。

「你想怎樣?」

「賠償我,賠償我!」

「憑什麼?你以為不被發現就沒有犯法嗎?」

少年低沉地嘶吼︰

「沒被發現就不算!」

「律法里可沒這麼寫。而且,你憑什麼認為是我看了你,你才被發現的。」

「別人都在低頭吃飯!你看我做什麼!你肯定巴不得我死!」

喬巡語氣放松,用以前對病人說話的語氣說︰

「稍安勿躁,我們坐下來好好說。」

同時,他若有若無地使用「疼痛免疫」降低少年的疼痛感,讓其少年鎮定。

「賠我!賠我……」

少年語氣漸漸沒有那麼狠戾,但依舊很激動。

喬巡遞給他一個包子,笑了笑說︰

「首先,你被懲罰不關我事,這個包子不是賠償,只是我自願給你的。其次,我希望你能安靜點,最好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

少年十片指甲沒了,只能用手掌捧著包子。

他跟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不顧一切地把包子往嘴里塞,不怕噎著了。

一個包子下肚,他立馬又看向喬巡,眼神示意再給他拿一個。

喬巡一改原本和善的表情,冷聲說︰

「給你一個包子是看你可憐,不要覺得這是我欠你的。你最好有點自己的分寸,不要認為你真的對我有什麼威脅。包子就在桌子上,你來拿一個試試,看我會不會立馬告訴治安員有人搶我東西。」

少年一听到「治安員」三個字,立馬縮了縮脖子,張著兩只手不停地搖晃。

喬巡笑著說︰

「這才對嘛,不要做個不會交流的人。」

接著,他問︰

「你叫什麼名字?」

「一個字,愛。熱愛的‘愛’。」

愛聲音很澀,沒有少年感,嗓子可能出了問題。

「為什麼偷東西?」

「餓了,想吃,沒有積分。」

意料之中的答案。

「你是怎麼來到這里的?」

「我生下來就在這里。我的父母是陸地上的人,他們在這里相遇,生下了我。」

「他們人呢?」

「賭博輸了,變成了家畜。」

愛老老實實地回答著,眼楮盯著桌子上的包子,都快綠了。

喬巡沒急著給他吃的,繼續問︰

「你住在哪里?」

「5車12號。」

「今年多少歲?」

「十五。」

喬巡點點頭,然後遞給他一個包子,

「吃吧。」

愛立馬狼吞虎咽起來。

喬巡微微眯眼,心想,一個在列車上生活了十五年的人,可利用的價值很高。來到這種陌生的地方,原住民毫無疑問是最直接的情報來源。

幾個包子能認識這樣一個人的話,還挺劃算。

喬巡原本是打算找其他人問的,但他發現這里的人都很不願意跟人有過多的接觸,彼此之間警惕心很重。

當然,一個快餓死的家伙,求生欲比警惕心更強。

給愛吃了兩個包子,喬巡就沒繼續給了。讓他處在饑餓狀態可要比飽食狀態更好。

饑餓的人有需求,有需求的人才有利用價值。

喬巡笑著說︰

「我覺得你現在最好還是處理一下你的手指,感染的話可就得截肢了。先回去處理一下吧,處理好了再來找我。我住在4車13號,包子給你留著。」

愛期待地看著喬巡︰

「真的嗎?」

「當然,而且你現在不是只能選擇相信嗎?」

「你不許反悔!」

喬巡微微一笑。心想,我反悔了你拿我也沒什麼辦法。

「當然。」

隨後愛起身離開了,一步三回頭,生怕喬巡不見了。

看著愛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呂仙儀吐槽︰

「你可真壞。玩弄人心有一手,跟實驗室那些變態有得一比了。」

喬巡搖頭,

「我可不會玩弄人心,只是在選擇對我更有利的選擇。」

「很可怕你這種人。不過我喜歡。」

「得了吧,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呂仙儀癟癟嘴,

「哪有這麼說美少女的。」

「吃你的大饅頭好吧。」

呂仙儀一邊啃饅頭,一邊碎碎念。

迅速吃完飯後,喬巡又花0.5積分買了一份包子。他希望這點投入是值得的。

離開餐飲區後,兩人乘坐電梯回到4車住宅,在喬巡的住宅里等待愛的到來。

上午八點,鐘樓的整點鐘聲響起,沉悶而響亮。外面很安靜,鐘聲是唯一的點綴。

鐘聲結束後,門被敲響。

喬巡打開門,看到愛站在外面。

愛的十根手指都纏上了紗布,有少量的血滲透出來。

喬巡笑問︰

「感覺還好嗎?」

「很餓。」

居然不是很痛。看來這個少年此刻更迫切的願望是進食。

「進來吧。」

一走進客廳,愛立馬看到擺放在桌子上的大包子,還在冒著熱氣。

喬巡坐在沙發上,端著手說︰

「我會問你一些問題,你介意嗎?」

愛連忙搖頭。

「為什麼這里的人對‘家畜’這麼敏感?」

愛听到這個問題,詫異了一下,縮著脖子左右看了看,然後小聲問︰

「你是新人?」

「嗯。怎麼,有什麼說法嗎?」

愛的反應讓喬巡想起之前那個油膩的眼鏡男。他發覺這里的人不止是對「家畜」敏感,對「新人」同樣如此。

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一雙眼楮仿佛無法聚焦,不停地打轉。

「在外面你最好不要說自己是新人。」

「為什麼?」

「新人有七天的保護期。在這七天里,新人是安全的。但是七天過後……會非常危險。這是輛人吃人的列車,普通區不知道多少積分見底,眼楮餓得發綠的人。新人初識攜帶著一百積分,除去租房的還有五十積分。這五十積分在他們眼里可是香餑餑。」

「所以,他們會搶?」

愛連忙搖頭,

「搶是違反律法的,他們肯定不敢。」

「那他們用什麼方式取得新人的積分?」

「隨機事件。在隨機事件里,老手有很多種方式掠奪新人的積分。」

「比如?」

「比如說隨機事件‘全員賭徒’。所有人不管願不願意,都將參與到賭博當中,按照以往的經驗,‘隨機賭徒’是新人被掠奪最嚴重的,很多新人甚至剛上列車就成為家畜。還有‘隨機擂台’,新人會被迫打擂,然後遭到掠奪。‘逆轉時刻’里,積分為0的人可以向任何人發起挑戰,不能拒絕,失敗的話,挑戰者成為家畜,成功的話可以獲得被挑戰者所有積分。」

喬巡皺起眉,

「這豈不是對積分多的人很不公平?」

愛抿了抿干澀的嘴唇,

「你錯了,在眾多隨機事件的洗禮下,積分多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夠強。當然,沒被隨機事件洗禮過的新人不在這個範疇。所以,如果你不想成為家畜,最好對自己新人的身份保密。」

喬巡無聲無息地看著愛。

愛莫名覺得他的眼神很可怕,反應過來慌忙說︰

「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何況……何況我沒有信心戰勝你。」

喬巡微微一笑,

「別緊張,我只是在思考問題。」

他的確不知道新人居然這麼危險,難怪列車要設立新人保護周。不然的話,登車就會被吃干抹淨。

愛緊緊地盯著桌子上的包子,喉嚨不斷上下鼓動。

喬巡拿起一個扔給他,他張開嘴立馬狼吞虎咽,因為太過用力,嘴皮都被撕裂了,滲出絲絲鮮血,猩紅的舌頭舌忝一舌忝,血便混著包子進了肚中。

「那麼,家畜呢?為什麼大家對家畜這麼敏感?」

愛稍稍呆滯了一下,想起已經成為家畜的父母,低沉地說︰

「你應該知道,列車上的乘客都是進化者吧。」

「嗯。」

「家畜之所以被成為家畜,就是因為他們做著家畜的事。勞作、奴役以及被作為食物?」

喬巡皺起眉,

「食物?」

他第一次听到這一點。

「進化是個大魚吃小魚的過程。劣質的家畜干苦力,優質的家畜為貴賓區的貴客們貢獻血肉。」

這是輛吃人的列車,字面意義。

「這麼危險,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對這里趨之若鶩?」

愛沙啞地笑了笑,

「危險的同時,也伴隨著極高的利益。一旦進入貴賓區,進化之路就起飛了,因為有源源不斷的優質血肉。每個來到這里了解了這些人,都認為自己能成為貴賓區的一員。但時至今日,整個海上列車也只有三十位貴賓。我的父母,就是在積分滿10000後向貴賓發起挑戰,失敗後成為家畜的。」

「不是積分滿10000就能成為貴賓?」

「不是,貴賓區名額有限。積分滿10000只能說有資格成為貴賓。」

喬巡點點頭。他看向旁邊的呂仙儀。

呂仙儀難得這麼專注安靜,一雙通透的眼楮好似涌上了一層迷霧,不知在想些什麼。

喬巡將剩下的包子都給了愛,然後說︰

「拿著吧,這是給你的獎勵。」

愛一雙眼楮咕嚕咕嚕轉了轉,然後說︰

「全給我?」

「是的。」

「不再問點什麼?」

喬巡手指在桌子上捻動著,

「怎麼,受之有愧?」

愛趕忙搖頭,有點凹陷的眼眶愈發黑了點。

喬巡笑了笑,然後問︰

「我很好奇,成為家畜後就只有死路一條嗎?」

「不,還有翻身的辦法。在隨機事件‘逆轉時刻’里,家畜同樣可以向普通區和貴賓區的人發起挑戰,贏了就能翻身。還有家畜可以在每周一的懸賞日進入高危污染區完成懸賞,賺取積分,積分歸正後同樣可以擺月兌家畜身份,但這……很難。」

「為什麼?」

「因為成為家畜的人大多都欠了巨額積分,幾十上百次的懸賞日才能讓積分歸正。而且,高危污染區十分危險。」

喬巡點點頭,略微沉默一會兒,

「好了,今天到此為止吧。」

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愛所說。

接著,他笑著說︰

「要是踫到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當然,你需要證明你的價值。」

愛站起來,佝僂著腰背,悄悄瞥了一眼喬巡後轉身離開。

走出喬巡的住宅後,他扭頭看了看這棟歐式宮廷風的建築,在心里嘀咕︰

「踫到肥羊了,可以薅羊毛。」

客廳里,呂仙儀將愛所說的情報整理了一邊,然後蹙著眉問︰

「他的話值得信任嗎?」

「這些事听上去並非什麼秘密,他沒有說假的必要。對我們而言,更大的價值在于提前知道了這些事,避免踩雷。」

「听你的意思,你是打算拉攏他?但他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了十五年,可不會還是個心思單純的少年。」

喬巡點頭,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那為什麼?」

「要控制一個人,得先縱容他,給予他不斷挑戰底線的機會。肆意的縱容會讓人迷失,一棒子打在迷失的人腦袋上,更痛更刻骨銘心。」

呂仙儀懷疑地看著喬巡,

「你真的不是變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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