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然這才明白過來，為何許林三人先前來的那麼突然，又走的這麼快。
她還以為，是許家的事情多，沒忙完。
沒成想，竟是因為許家老爺子。
都過了這麼多年，許老爺子心口還郁著一口氣，不肯放下，也不肯原諒許玉珠，可見當時許玉珠帶給老爺子的打擊有多大，寧清雲未婚先孕的事情影響又有多大。
作為緣由的寧然，就這麼站在許保民一家面前，心情多少有些微妙。
許保民也是怕寧然多想，連忙道:「姐，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們。」
許玉珠忙不迭點頭，「快回去吧。雖然……」
她面露悲痛，「——雖然爹不認我，不管怎樣，我都是許家的閨女，以後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許保民和楊玉蘭勉強笑了笑。
話是這樣沒錯，但他們心里頭都明白，如今許玉珠一家都差不多自身難保了，寧成暉還躺在醫院里，以後怎麼生活還是個問題，又如何能幫他們？
還有句話，許保民沒說。
其實以現在的情況，只要許玉珠不回去，許老爺子見不到許玉珠，就不會動氣，也不會再病上加病。
這話多少有些無情，許保民就咽了回去。
寧然眼楮轉了轉，突然道:「舅公，你們等一下我再走。」
「怎麼了？」
許保民話音未落，寧然已經掉頭跑回病房里。
楊玉蘭就疑惑的看向許玉珠:「姐，然然這是……」
許玉珠有點茫然，搖了下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須臾，寧然就出來了，手里頭提著個保溫壺。
許林一愣:「然然，你這是做什麼？」
寧然在他們面前停下，將手里保溫壺遞給他們，「這是我借醫院廚房煮的小米粥，小米易消化，舅公，你帶回去給老人吃吧。」
最重要的是，小米粥還是用摻了靈泉水的水熬成的。
「這……」許保民三人都驚訝不已。
這年頭，小米可是精貴東西，比大米白面還貴。
瞧寧然手里這保溫壺大小，分量怕是不少。
許保民顧不上吃驚寧然竟然會舍得買小米給寧成暉養身體，嚇得趕緊擺手。
「不行不行不行！這麼一壺，得用多少小米啊！然然，你留著給你外公吃，你外公現在可最需要養身體了。」
寧然堅持道:「舅公，你帶回去吧，我這兒還有不少，夠吃一段時間了。」
許玉珠听見許老爺子依舊排斥她，都那麼難過了，她要再不做點什麼，心底會更愧疚。
吃了小米粥，許老爺子應該能睡個兩天好覺，對身體好。
就算是……她變相的補償吧。
許保民三人听的瞠目結舌，愣愣的轉而看向許玉珠。
許玉珠尷尬的搓搓手，「保民，別客氣，帶回去吧。你們路上渴了餓了，吃這個也是好的。」
她了解自己的孫女，既然拿出來了，分量肯定足，就算許保民三人都吃了，帶回去時候也肯定有余量留給老爺子。
其實，這幾天住院，許玉珠和寧成暉幾乎天天喝小米粥。
一開始的時候，是梁正英和羅禾夫婦倆不好意思麻煩寧然天天給他們做飯，主動帶了糧食來。
他們一合計，對老人來說，吃小米粥肯定補身子啊！
而且，羅禾許久不曾正常進食，還需要養胃，就選了小米粥。
托他們的福，寧成暉和許玉珠第一次吃的時候，忐忑極了，但小米粥精貴也有精貴的道理。
它確實好喝啊！
寧成暉和許玉珠還是第一次喝。
寧然見他們都喜歡，就上了心，不知道怎麼做到的，第二天早上就讓人送來了半袋小米。
加上梁正英夫婦送來的，足有一整袋了，夠他們所有人喝上二十天！
寧成暉和許玉珠都被寧然這波騷操作給驚到，暗自惴惴不安。
後來還是梁正英主動告訴他們，說寧然賣過他一株頂好的藥材，賺了不少錢，才能換到糧票買小米。
具體多少錢，寧成暉和許玉珠不好意思問。
身上還背著債，他們一開始也對寧然的大手筆心疼的不得了。
但寧然不听勸，依舊天天做好吃的，有葷有素，而且梁正英夫婦吃的也滿意，他們知道勸不了寧然，就只好作罷。
吃習慣了，有時候寧成暉和許玉珠也會選擇性忘記寧然的某些行為。
如今是送給許保民一家，許玉珠就更不會舍不得了。
許保民三人懵逼的接過，只覺手里的保溫壺異常沉重。
他們甚至有種在和生病的寧成暉搶飯吃的微妙感。
寧然囑咐道:「舅公，今晚回去後，先給老爺子喝一小碗，然後取曬干的菊花給老爺子泡泡腳，必須要用熱水，溫水不行。菊花挺普遍的，舅公你們家里應該有吧？」
許保民下意識的點頭。
「那就好，舅公千萬別忘了。」寧然微微一笑。
許保民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寧然好似知道了什麼。
他:「……」
許保民三人也不能久待，同許玉珠又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寧然轉身要回病房:「外婆，一會兒我去看看梁老師和師母，然後回一趟寧水村，拿些換洗衣物，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帶的嗎？」
許玉珠想了想，搖頭。
「那你照顧好外公，有人來找你們的話，別見。」
「放心，然然，哪有人來找我們。」許玉珠苦笑道。
寧然沒說話。
也沒告訴許玉珠，這兩天，的確有人在醫院打听過寧成暉和許玉珠。
只不過，梁正英踫巧了，正好遇上，當即就把人給支走了。
事後，梁正英跟寧然說，來找他們的人，是個中年男人，瞧著挺憨厚的，只是臉色不太好。
寧然只稍微一想，就猜了出來。
應該是張大柱。
寧然進去跟寧成暉打了聲招呼，就準備離開。
快要出門時，許玉珠突然叫住寧然。
有些遲疑，「然然，你外祖公他……」
寧然知道許玉珠說的是許老爺子。
她以為許玉珠是擔心許老爺子，漫不經心的寬慰了一句，「外公放心，我答應你，他不會有事的。」
過段時間，等時機成熟了，她就過去給老爺子把脈看病。
「外婆不是……」許玉珠張了張嘴，話沒說完，寧然已經出了病房。
寧成暉見許玉珠面上有點悵然若失，沉默了下，放下手里寧然買來給他打發時間的報紙。
生活那麼多年了，他怎麼可能不明白自己妻子的意思？
寧成暉道:「別多想了，然然懂事，不會怨爹的。」
許玉珠苦笑一聲，「我現在有時候就覺得，然然真的是像變了一個人，我們的話，她也不听了，有自己的主意。當然，這挺好的。可是……」
她頓了下，緩緩道:「可是我們什麼忙也幫不上她，還得累她來照顧我們，怪沒用的。」
聞言，寧成暉握了握手，不自覺放下報紙。
身為大人，竟然幫不了孩子，是真的挺沒用的。
沉默了下，寧成暉按耐下心里濃濃的無力感，道:「要不這樣吧，咱倆去找找有沒有什麼手工活，能做一點是一點，給然然攢點錢？」
許玉珠抬頭，「我看可以……」
……
寧然走之前，先去了一趟羅禾的病房。
梁正英也在，見寧然背著自己的單肩包，有些意外，「你要走？」
寧然點頭，「好幾天沒回村了，回去拿點東西，順便收拾收拾家里。」
幾天沒回去，還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
說不定，寧清鳳一氣之下，翻牆進去，砸她家的東西以泄憤。
寧然記得，家里還有不少好東西。
保不齊也被寧清鳳一家給搜刮感覺了。
當然，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即便發生了，寧然也不意外。
梁正英很痛快的應下，「行，你外公外婆那里，我替你看著點。」
寧然這才笑開，朝羅禾也打了句招呼，便離開。
羅禾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感慨，「挺好的一個孩子，可惜有這麼一個出身。」
單看寧然本人，就是說寧然出自大戶人家，羅禾也信的。
梁正英回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或許，這正是寧然要經歷的呢。她的福氣還在後面。」
羅禾贊同的點頭。
突然想到什麼，羅禾疑惑道:「正英，然然她外公，到底是什麼病呀？」
這幾天，羅禾見著寧成暉也沒有特別喪氣頹廢的模樣，生了病，倒是挺積極配合的，除了提到他小閨女一家，寧成暉和許玉珠一直笑呵呵的，氣色看著也好，一點都看不出重癥病人的樣子。
可要說寧成暉的病不嚴重吧，寧成暉又得住這麼長時間的院。
這可真是怪極了。
提到這個，梁正英神色微動。
「我去醫生那里看過，說是腰間脊椎二次傷害，還傷到了脊椎神經，身上又有不少陳年舊病，這次受傷，還淤了大片血，不是很容易散開。」
「啊？這麼嚴重？！」
俗話說，久病成醫，梁正英又是個懂醫的，和他在一起這麼久，羅禾對基本的一些傷病當然也清楚。
寧成暉這傷的情況再嚴重點，十有八九就得癱瘓，一輩子躺在床上不能動，坐輪椅都勉強。
但是……
羅禾疑惑道:「我看然然外公不像是個差點要癱瘓的人啊。」
尤其是昨天，羅禾還親眼目睹，寧成暉要去上廁所，但只是需要許玉珠和寧然幫忙扶他起來送到廁所，進去都是寧成暉一個人。
除了時間久點麻煩點，寧成暉自理是沒問題的。
這根本不像是個重病患者。
梁正英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可能……然然的外公身體素質好吧。」
說著，梁正英看著羅禾明顯紅潤的臉頰，人也明顯精神了不少，他眯了眯眼。
羅禾這樣的變化，還是在寧然出現後。
想想寧成暉，再想想羅禾，梁正英突然道:「小禾，你願意跟然然外公外婆住同一間病房嗎？」
听見這話，羅禾驚喜的抬頭。
「願意啊。」
寧然的外公外婆都是好相處的，她和他們也能說到一塊去。
最重要的是，要是能住到317，她豈不是什麼時候都能見到寧然了？！
這麼一想，羅禾可太願意了。
梁正英神色如常道:「好，那一會兒，我去跟寧然外公外婆商量一下，畢竟，也要問問他們的意思，估計他們答應了，寧然也不會反對。」
羅禾听的喜出望外，連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