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麼一句話，瞬間止住了寧然的腳步。
寧然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可周圍轟然作響的嘈雜聲音里，霍臣的聲音又的的確確似穿過了重重阻礙，如在她耳邊低語般清晰。
使得她整個人都愣住。
顧季沉剛要走，察覺到身邊的寧然停下，他也跟著停了下來。
轉頭看過去時，顧季沉剛好瞧見寧然面上一閃而過的情緒，那是一種很復雜的情緒，復雜到叫他竟然看了明白。
顧季沉不解的叫了聲︰「寧然？」
正巧頭頂的重物墜下，顧季沉連忙護著寧然躲開。
寧然這時終于回過神來。
站穩後，她扶著顧季沉，並沒有走，而是你回過頭去看霍臣。
他的人還站在原來的地方，腳下不遠處的地面躺著沒有氣息的大當家，他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
寧然喉嚨上下動了動，幾乎是有些難以理解的問︰「為什麼？」
顧季沉微怔，不明所以得看了眼寧然，又回過頭去看霍臣。
霍臣方才說的那句話，顧季沉並沒有听清楚。
但即便顧季沉听清楚了，也不會如寧然般在第一時間明白過來。
因為那句話是寧然與霍臣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他們都是重生的人，都有著上一輩子共同的記憶，雖然那些記憶並不美好。
可寧然不明白。
上輩子，是霍臣下令處死了她，那為什麼在她死後不久，霍臣也……也死了？
實驗室里的霍臣站在斷體殘垣間，望著寧然，永遠漫不經心，仿佛都不在意的面容上頭一次露出了那些曾被他深深掩藏著的情緒。
寧然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他眼中有強烈的悔意，痛苦，怨恨……
在周遭越來越大的聲響里，寧然听見了霍臣極輕，又似乎極重的一句話。
「如果……如果我是在他之前認出你，那你我之間的結局……」
寧然沒有听霍臣說完這句話。
她頭頂上方的天花板不斷掉落，顧季沉拉著她四處躲，錯過了霍臣後面的話。
寧然想再問清楚時，卻見實驗室里的霍臣深深望著她，好像是終于下定了什麼決定，朝她和顧季沉揮手，示意他們盡快離開。
「寧然……」顧季沉面帶擔憂的看向寧然。
寧然抿了抿唇，最後看了眼霍臣，用力閉了閉眼。
「走！」
顧季沉立即護著寧然往外跑。
而此時仍然在實驗室里的霍臣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打算，任由周圍的變化，仍一動不動。
最後，他頭頂上方的一塊巨大石頭掉落，霍臣連躲也沒躲，直接被砸倒在地。
霍臣眼前一黑，似乎還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他勉強抬手模向腦後，模到一手黏膩的溫熱液體。
隨後，霍臣深深吸了一口氣，就那麼躺在地面上，緩緩閉上了雙眼。
在這個時候，霍臣的腦海里浮現的念頭不是竟然要和他最討厭的大當家死在一起，而是——他居然再一次對寧然心軟了。
他明明，想拉她一次死的。
可是……
算了，她好不容易重新活了一次，還是繼續好好的活下去吧。
其實，霍臣一直知道寧然是重生的。
不是他和寧然在華國京大研究院見面時，也不是寧然向他提出要求要去連角巷時，而是在他這輩子第一次听到寧然的消息，知道寧然從13歲之後，竟然過得很好的時候。
她那時候還那麼小，卻已經展現出了驚人的醫學天賦。
霍臣一直相信寧然在醫學上很有天分，但他不相信寧然能自學成才。
況且，她這輩子的命運軌跡，與上一輩子如此截然不同。
從那時候起，霍臣心里就有了猜測，寧然可能是重生的。
霍臣自己重生後，本來是想第一時間就去找寧然，把她接到身邊來，彌補上一輩子的遺憾。
為此，他不止一次的親自去過華國。
可每一次，當他看到她那副生動又鮮活的模樣時，就猶豫了。
想到這里，霍臣抬手掩住眼楮，自嘲般的勾起嘴角。
他始終想不通，到底是從哪一步開始，事情開始與上一輩子的軌跡背道而馳。
這輩子，明明那個姓顧的男人在一開始沒有認出寧然，明明，寧然上輩子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他們為什麼又再次相遇，並且……喜歡上了對方？
如果上輩子，他在處死寧然之前，就認出寧然，那他們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
另一邊。
寧然和顧季沉離開後，很快收拾好心情，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霍臣的事，對顧季沉道︰「我們先去第二實驗室，找我父親。」
顧季沉馬上點頭。
這里出事，他們不能不管江遇。
兩人打定主意，便往第二實驗室去。
一路上，他們還遇見不少驚慌失措的研究人員，紛紛帶著東西逃跑，道路已經不穩，實驗室的結構也撐不了多久了。
在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第二實驗室後，顧季沉和寧然立即去了試驗品活動的區域，直接搶了遇見他們想攔截他們的人的槍，開槍將關押的門打穿。
但寧然和顧季沉順著找過去，並沒有發現江遇的人。
顧季沉將所有人的門給打穿，讓他們趕緊離開，回頭對寧然道︰「許是程隊已經來找到你父親，把他帶走了。」
不排除有這種可能，但也有可能，江遇是看情況混亂，實在不放心寧然而出來找她去了。
寧然穩了穩神，迅速下了決斷，「這樣，顧大哥，你我兵分兩路，去把所有試驗品放出來，讓他們逃，同時找找我父親。」
五大實驗室里的試驗品加起來，足足有四五百人，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不能不管。
現在的情況下，實驗室的研究人員可能也不會管他們。
顧季沉不太想同寧然分開，但眼下，寧然說的確實是最好的情況，兩個人分開能節約時間。
他艱難的點頭，一把將寧然拽進懷里，聲音低沉道︰「保護好自己，最多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後，不管救出來多少人，都離開，你的安危同樣重要。」
寧然重重點頭。
兩人深深的看了眼對方，便立即分頭行動。
寧然負責第四和第五實驗室的人，顧季沉負責第一和第三實驗室的人。
寧然想起來真正的艾瑪，還好她的住處離第五實驗室很近，她便第一時間先回了房間，將艾瑪解開讓她趕緊逃。
艾瑪看上去像是被嚇壞了︰「逃？逃去哪里？到底發生什麼了？」
寧然看她一眼，道︰「逃去哪里都行，從今以後，你自由了。」
說完，寧然就抓緊時間離開。
她先是去放了第五實驗室的人，然後趕往第四實驗室。
幸而寧然對實驗室的路記得比較熟，知道第五實驗室到第四實驗室間有條很近的路，節約了不少時間。
當寧然放了第四實驗室的所有人時，時間只剩下最後兩分鐘。
寧然此時，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她好像听到了遠處有不斷地槍聲，又听到無數人哭喊掙扎的叫聲。
而就在寧然想走時，寧然腦海里鬼使神差的浮現出一個人，是那個被她從禁區帶走的女人。
寧然帶走她後，這幾天，一直在試圖治療她，希望她能夠恢復神智。
但不知道為什麼，那女人拒絕她的治療，也不願意讓她踫。
寧然的腳步遲疑了幾下。
她想直接離開，可心底深處卻突然涌上一股難言的悸動，逼迫著她不斷想著那個女人，好像她必須在這個時候去見她。
到底，寧然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決定回去了。
可能是她跟那女人之間有種特殊的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