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月殤陷入了沉思。
伏成紀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明明伏成紀只不過是在給他講述這一盤棋而已，為什麼會扯到這麼遠去？
還有，為何伏成紀會說自己是以天下為棋？他下的這一盤棋，難不成不只是他們面前的這一盤？
而在另一邊，任天翔听著伏成紀的這句話，卻是又听出了另一個不同的意思來。
之前麗菲就告訴過任天翔，他從出生開始就是一直生活在一個局之中的，而能夠成為這一個局中的下棋人的，無一不是大陸上頂尖的人物。
其中不乏有任天翔的師父軒轅擎天、麗菲陛下、奧汀斯、任天啟，甚至連任天翔的大伯任天覡也在這一群人之中。
而任天翔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修士，最多也不過是這一局棋中的一個棋子而已，頂多也就是關鍵一些，能夠影響到整盤棋局的變化而已。
而現在，面前的伏成紀卻說自己這是在以天下為棋——這件事情不就是任天翔所知道的那群人所做的事情嗎？
想到了這里，任天翔的精神也開始集中了起來，他開始透過龍月殤的目光，觀察起這個老人來。
這個老人看上去很老，但是卻精神矍鑠，眼中是連青年都很少存在的斗志——任天翔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夠在這個老人的眼中看出斗志來，並且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位老人僅僅是下一盤棋就能夠引起這樣的斗志，但是對于任天翔來說，這個老人非常的奇怪。
他就像……就像是根本不是一個人一樣。
沒錯，他根本不像是人一樣。
任天翔也不是沒有見過那些蒼老的、站在修士巔峰的強大修士。
他們無一不是有著絕對的自信與自傲，但是和這個老人相比，他們的眼中就是缺少了幾分斗志。
他們的實力已經是站在了這個世界的巔峰了，很少有東西能夠值得他們全力出手，因此他們也失去了對戰斗的斗志。
可是這個老人不一樣，僅僅是下一盤棋，他就能有這樣的斗志，那麼戰斗呢？他會不會能夠爆發出比那些站在世界巔峰的修士還要強大的力量？
這一點，任天翔只能靠猜測，畢竟現在任天翔只是第一次見到，並且這還不是真正的面對面見到。
不過光是看著這位老人，任天翔也能夠猜出一二來。
任天啟有多麼強任天翔不知道，但是軒轅擎天有多強，任天翔可是親身體會過的。
而這個老人曾經教導過軒轅擎天，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強就能夠形容的了。
而這個老人見著龍月殤陷入了沉默，也只是笑了笑，隨後說道︰「不用有這麼大的心理壓力，我們繼續下棋，你邊下邊想，總能夠想明白的。」
龍月殤被老人如此提醒，也只能輕輕點點頭，隨後將視線重新放在了棋局上面。
但是這個時候，他好像突然有了一些變化。
黑棋被白棋團團圍住，但是明明黑棋是先手棋，應該有不少的優勢的，卻又為何會被白棋反敗為勝？
其次，為何伏成紀在他重新開闢了戰場之後，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繼續鞏固自己原本的陣地？
這一切，龍月殤好像明白了。
白棋代表的是星皇，而黑棋……則應該是代表的龍王。
當年龍王也是統一了整片大陸，但是卻因為「阿莫古特」的撞擊，而失去了大部分優勢，最終被星皇帝國趁虛而入，趕出了龍神大陸。
後來龍王在龍泉帝國休養生息，並扶持任天啟建立了龍泉帝國，將整個大陸統一，更名大陸為龍泉大陸。
至于星皇帝國，則是不斷鞏固自己在龍神大陸的基礎，卻並沒有進攻龍泉帝國。
如果這局棋真的是按照這樣的情況來的話，那麼龍月殤幾乎也可以確定，不管自己接下來在這邊有多麼強勢，伏成紀也不會管自己的。
而伏成紀這個時候也好像注意到了龍月殤的眼神，他笑了笑，問道︰「想出來了？」
「果然是以天下為棋啊……」龍月殤感嘆了一句，隨後又看向伏成紀，「伏先生，您這樣又是什麼意思呢？」
「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伏成紀攤開雙手，一副很無奈地樣子，「該是什麼樣子，得由你們說了算。」
一邊說著，伏成紀又笑了起來︰「說起來，當年軒轅擎天和任天啟也是問了我同樣的問題呢。只不過，他們下的棋，都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
「沒錯，不一樣。」伏成紀點點頭，緩緩說道，「軒轅擎天不懂棋，明知是輸，卻還是同我下了起來，最後也不負眾望輸了。
「而任天啟……仿佛是未卜先知一般，下了一局連我都沒有想到的棋。
「但是他們和你都不一樣的是，他們直到最後才發現，這是一局名為天下的棋。
「所以龍月殤，你和他們不一樣……你說不定能夠達到和他們不一樣的成就。」
「現在說這些實在有些為時過早了。」龍月殤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伏成紀的話，說道，「我來這里，只不過是想知道一些……任天啟和軒轅擎天都不知道的事情。」
「哦？這麼說來，你已經從他們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了？」
「沒錯，包括你之前告訴我的那些，他們和你下棋的事情。」
其實從一開始，龍月殤就知道伏成紀會讓他下棋，所以他來到這里之後，伏成紀讓他下棋他才會不聞不問便和他下棋棋來。
但是他來到這里，也不是無欲無求的，他也有很多想要詢問伏成紀。
他現在已經站在了幻級的巔峰，僅僅只差一步，便可以于巔峰之上，抬起一只腳來。
到那個時候，他便會真正成為龍泉帝國的最強者——因為即使是現在的龍泉帝國皇帝任天啟，也是可以憑借著龍泉帝國一國之氣運，將他碾壓。
但是在這一步，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頸。
他所遵循的道是「為無為，則無不治」，但是現在，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走了——順其自然？但是對于他來說，自然是什麼？他甚至連自然都看不到了。
「原來是這樣，看來是我短淺了。」伏成紀緩緩點點頭，隨後他的目光又集中在了面前的棋盤上面，「不過……，你真的不知道什麼是自然嗎？」
「還請先生指點。」
「所謂自然這一類的，不過都是世界的規律，而規律自然能夠被納入法則之中，或者簡單來說，一切自然都是命數。
「‘為無為，則無不治’，這倒是一條不錯的路，但是……，你真的確定你這輩子所做的事情，都是無為嗎？」
「難道不是嗎？自從立下了這一項力量意境之後，我便再沒有做出過自己的決定了，我相信一切都是命數，我只是接受便是了。」
「所以你認為，自己接受了自己的命數，所以自己能夠得到了全天下最大的有為，對麼？」
「沒錯……這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沒有問題。」伏成紀笑著晃了晃腦袋，「但是有一點你沒有注意到——如果你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最終的無上成就，那麼那你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所謂命運，不過都是早已經注定了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命數決定的……但是命運可沒有向你保證過，你一定能夠成為全天下最厲害的人呢。」
「那這樣不就是沒有意義了嗎？既然未來早已經注定，我順其命數，不也是對的嗎？」
「錯倒是沒從，但是……，誰又能輕松知道自己的未來呢？」
「您這是什麼意思？」
「正是因為未來未知，所以未來才有無限的可能。
「所謂的歷史注定，都是建立在你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的情況下的，但是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夠知道自己未來能夠達到什麼樣的程度呢？
「如果你還不清楚的話，我可以在提醒一句——即使你可以穿越到未來見到未來的你，你又怎麼知道那就是最終的你呢？」
伏成紀的話音剛落，龍月殤有沒有理解任天翔倒是不知道，但是任天翔可是確確實實得听懂了。
沒錯，未來雖然已經注定了，但是誰又能夠保證他看到的那是未來最終的自己呢？
誠然，像是北木滄這樣掌握著時間的奧義的強大修士能夠進行時間旅行，但是誰又能夠保證他看到的就是未來的自己呢？
而且就算是等到了一切塵埃落定，又有誰能夠保證那是真的已經死了呢？
或許歷史就是注定的，但是伏成紀也提出了這樣的說法——未來正是因為未知，所以未來才能有無限的可能！
不論是什麼人，在時間的尺度上面，都是渺小的，是不可能看清楚時間的全貌的。
伏成紀的話猶如醍醐灌頂一般，雖然不能說一下子解開了任天翔的心結，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任天翔的心結確實松動了很多。
果然如任天啟所說的那樣，在這個儀式之中，他任天翔真的能夠找到解開心結的線索……
可是……有一個問題。
為什麼明明龍月殤現在是一個人來見伏成紀的，而任天啟會知道任天翔能夠在這個時候找到解開自己心結的辦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