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豆大的汗珠從身上不停的滾落。
三十幾個佣兵赤膊著上身一遍又一遍練著一套相同的拳法,震天的厲喝聲在佣兵團的演武場上整齊的響起。
圍牆的陰影之下,亞瑟跟著佣兵們的動作一招一式比劃著,竟也有模有樣。
亞瑟一旦空閑下來就喜歡往佣兵團側院的演武場跑,看佣兵們練武和比斗是他最大的樂趣。即便沒有人教,看得時間久了,佣兵們平常練得這套武技亞瑟看也看會了。
「出拳用力!」一個聲音突然在亞瑟身後響起。
「蘭德爾大叔。」亞瑟收回打出去的一拳,扭頭笑著向蘭德爾打招呼。
「知道這套武技叫什麼名字嗎?」
「他們說叫作往生決,真是奇怪的名字。」亞瑟習慣的撓了撓頭。
「它真正的名字其實叫作向死決,這些家伙嫌晦氣改了名字。這是一套源自人族軍中敢死隊的武技,武技的核心是向死而生。武技原本就是用來殺戮的,先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才能爆發出最強大的戰力,從而在戰場上殺死自己的敵人。」蘭德爾出奇有耐心的解釋著。
「那您能教我向死決嗎?」亞瑟鼓足了勇氣試探著問道。
蘭德爾愣了一下,眼楮忽然有些出神,久久才嘆了一口氣,「現在會這套武技的人死得差不多就剩這些人了,它真的是一門通向死亡的武技。」
亞瑟也一時愣住了。
就在此時,側院的角門處響起了一陣喧鬧聲,十幾個佣兵簇擁著兩幅擔架跑了進來。
托尼瘋了似的沖在最前面,「蘭德爾,快!快救人!」
蘭德爾和演武場上的佣兵都迅速圍了過去。
擔架上兩個佣兵全都血肉模糊、臉色蒼白。一個整個胸口被紗布層層包裹起來,血已經完全殷紅了紗布;另外一個佣兵已經昏了過去,左邊半截褲腿空蕩蕩的,擔架上淌滿了血跡。
蘭德爾一把撕開昏過去佣兵的褲腿,半截小腿已經完全消失不見,扯開包裹的紗布,鮮血隨之噴出,露出犬牙交錯的傷口。
蘭德爾從旁邊的佣兵手中接過一柄利斧,包裹著斗氣的斧刃一閃而過,佣兵的小腿被齊膝斬斷。
佣兵一聲慘叫徹底昏死了過去。
蘭德爾丟掉斧子,手上白色的斗氣光芒爆發,完全籠住了佣兵的傷口,生生壓住了噴涌的血液。旁邊早有擅長醫療的佣兵用止血帶將傷口緊緊勒住。
「讓我來!」一個頭發花白的魔法師快速走了過來。
藍色妖姬佣兵團重金請來的三級木系魔法師沃波爾,治療系的法師是各大佣兵團的必備人才。
隨著咒語的吟詠聲響起,一股淡綠色的魔法光芒穿過蘭德爾的白色斗氣籠住了佣兵的傷口。在魔法光芒的滋潤下,傷口的血完全止住了。不但如此,傷口邊緣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生長,很快便將整個傷口封閉。
二級木系魔法「木之新芽」擁有強大的治愈能力。
血肉生長的疼痛讓昏死過去的佣兵再次醒了過來,望著自己只剩半截的腿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吼了起來,兩旁的佣兵急忙上前摁住。
當沃波爾去救另外一個佣兵的時候,蘭德爾將托尼一把揪了過來,「到底怎麼回事?」
托尼的雙眼血紅,「是‘刺血’那幫混蛋,我們在圍獵一頭三眼靈猿的時候,他們故意引來一頭狂暴魔熊。他們用嗜血藥劑讓魔熊徹底進入狂暴狀態,從背後突然闖入我們布置好的圍獵圈,哈格跟鮑比因此受了重傷。」
「這幫混蛋玩陰的!」蘭德爾也立刻陷入暴怒之中。
「我現在就召集兄弟,咱們去抄了‘刺血’的老窩!」托尼轉身就要去叫人。
「等一等,我們現在直接找上門去就等于和‘刺血’直接宣戰了,凱恩斯不在還不到跟他們開戰的時候。」憤怒卻沒有讓蘭德爾完全失去理智。
「那你說怎麼辦?哈格跟鮑比的傷就這麼算了,這口窩囊氣咱們就這麼忍了?」托尼瞪著眼楮盯著蘭德爾質問。
蘭德爾眼珠子一瞪,沖托尼吼道︰「托尼,你小兔崽子怎麼跟老子說話呢?別忘了這不是戰場上,我們要是跟‘刺血’開戰,城里軍隊和佣兵工會一定會干涉的。這筆賬怎麼算等凱恩斯回來再說。」
蘭德爾一發怒托尼的氣勢一下就縮了回去。
「好了,鮑比這條命算是保住了。」沃波爾搖晃著身體站了起來。連續治療兩名重傷員已是三級魔法師的極限。
「他們倆沒事了吧?」托尼再次過去看兩名佣兵的狀況。
「鮑比萬幸沒有傷到內髒和經脈,養幾天就能復原,但哈格算是廢了。」沃波爾無奈的搖了搖頭。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听說不是有斷肢再生的魔法嗎?」托尼和周圍的佣兵都眼巴巴的望著沃波爾。
「木系魔法中的‘枯木逢春’和光明魔法中的‘光明禮贊’都有救人于瀕死、肢體再生的威能,但那是十二級大魔法師才能掌握的能力。」沃波爾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而且即便是能找到十二級大魔法師,咱們佣兵團也付不起人家一次出手的代價。」
「算了,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了,送哈格回去吧。」蘭德爾無力的揮了一下獨臂。
現場蔓延著悲傷的氛圍,所有人都知道哈格的佣兵生涯就此結束了。
亞瑟一直默默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蘭德爾忽然轉過身來,眼楮盯著亞瑟,「你看到了,現在你還想學習向死決嗎?」
「如果我不學,就不用死嗎?」亞瑟的語氣出奇的平淡。
「起碼不會死的這麼快,佣兵是一個隨時面臨死亡的職業,向死決更是要求修煉者死中求生。」
「在我母親被獸人殺死的時候,我以為我也會死。在我被抓進獸人營地的時候,我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孩子陸續死去,那時我以為我也死定了。既然注定會死,我不希望再次面對死亡的時候無力反抗!」亞瑟的眼中微微含著淚花。
親眼看到母親被殺,和他一同被抓進獸人營地的孩子最終只活下來他一個。
這一刻蘭德爾和佣兵們才隱約意識到,這個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的男孩曾經經歷過多麼可怕的事情!
「好小子!既然你有這份向死而生的勇氣,就準備開始迎接死亡吧!」蘭德爾的大手重重的拍在了亞瑟瘦小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