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陽光照進了病房，古凌雲伸了個懶腰，轉頭一看，顧隨風竟然在隔壁的病床上睡著，他身上還是昨晚的西服，只是外套扣子解開了，領帶也松了一點。
他臉上是寧靜的表情，柔順的黑色頭發有點凌亂，面容猶如一輪靜月，兩道劍眉，喉結明顯，讓人覺得十分的安心。
看著他這樣酣睡，古凌雲想昨天估計又不知道查到幾點，應該也沒有睡多久，不忍心叫醒他，于是拿起自己的被子，輕手輕腳的給他蓋上，附身靠近他的臉龐，仔細端詳他睡著的模樣。
他突然翻了個身，弄醒他了嗎？她又幫他蓋被子，誰知猝不及防，一下被他拉入懷中。
「哥，你好壞，裝睡！」古凌雲在被子里捶打著他的胸口，心中一陣小鹿亂撞。」
他把古凌雲緊緊擁在懷中，任她捶打，撒嬌似的說道︰「陪我睡一會嘛。」
「哥，這是在醫院。」古凌雲害羞地說道，生怕這時候護士進來。
「你想什麼呢？」顧隨風抱著我，「我就抱一會你，然後就要去老宅查線索了。昨天警察什麼都沒查出來。雲雲，你看到打你的人嗎？」
「什麼都沒有，那人是從背後電我的，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查明真相。」他還是像往常一樣，用下巴抵住她的頭頂。
正在這時，腳步聲由遠而近，嚇得她騰一下從被子里鑽出來坐到自己床上。
「一床，這是你的早飯，吃完去檢查一下，沒有大礙可以出院，」護士在桌上放下東西，又疑惑的走到隔壁床，「二床不是沒人嘛。」
顧隨風從被子里探出腦袋，「護士小姐，我這是昨晚陪病人太晚，不小心睡著了。」
「你嚇死我了，對了。等會下午過來辦出院手續。」
護士走後，顧隨風喂她吃完了早餐，又坐了一會。「雲雲，我去現場看看，就不陪你去做檢查了。等會檢查完你再休息一會，我下午過來。」
顧隨風走後，古凌雲做了CT和心電圖，醫生看了看她的檢查結果，語重心長地說︰「小姑娘，你心髒先天那個小問題，平時要多休息，這次還好及時送到了醫院。」
回到病房，她正靠在病床上休息，迷迷糊糊，一陣高跟鞋的聲響吵醒了我。
她微微展開眼，一個女子捧著一束鮮花進來了，竟然是肖曼曼，身上的長款風衣，腳上是十厘米的高跟鞋，頭發燙卷的長波浪，嘴唇朱紅，還是那一副大小姐的打扮。
但是說起話來，卻顯得很溫柔︰「你好，我是肖曼曼，我們見過。」
「我認識你，我們見過很多次。」古凌雲知道她來者不善，但是還是要保持禮貌。
她把花放在床頭櫃上，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昨晚不好意思，是我和顧隨風在開會。股份交割的事。」
「哦，沒什麼。」沒想到她竟然過來，心里十分不解，但又不得不裝作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你身體好些了嗎？」她看似很關切的問道，古凌雲點了點頭。
「之前一直以為你們是單純的干兄妹，你之前救過他，我也知道。你說說，如果一個人有了心上人，她會怎樣？」
肖曼曼突如其來的問題，古凌雲有些不知所措。
看她沒回答，肖曼曼繼續說︰「我有一個朋友。她很小就遇到了心上人。但是，突然有一天，她愛的人就喜歡上另外一個人」，她聲調低沉，「你說我的朋友應該怎麼辦？」
「那既然是真心的喜歡他，就應該成全他！希望他幸福」古凌雲不欲與她多言，揚了揚下巴。
「不是的，成人之美只是漂亮話而已，真正在感情中的人，根本不會那樣，心里會很難受。看到對方那樣，心會很痛，會滴血。」
肖曼曼語氣開始低沉，古凌雲知道她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緒，而她說的這個朋友，就是她自己。
「曾經陪伴自己的人，如果一朝不在，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我也體會過。」古凌雲低下了頭，想起來上一世接連失去了父親，外婆，母親的感受。自己畢竟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再來到這個世界時，已經恍如隔世，人生沒有永遠，沒有圓滿，總是充滿變數，這一世自己默默努力，洗滌身心，就是想把過往的苦難忘卻，為自己，為最愛的人努力奮斗。
「但是，你真的做好嫁給他的準備了嗎？」古凌雲沒有想到她突然這麼開門見山。她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假裝低頭看手機。
「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和他認識，也有二十年了，從小一起長大，我比你更了解他。」她看著古凌雲，冷靜的說道，仿佛是在談一筆生意。
「你知道，做他的妻子，是不容易的，壓力很大，沒有強大的家庭背景，會很艱難。我也听說了，這幾年你幫他出了很多次頭，救人，救專家，每一次都是豁出性命，這一切對于你不公平。」
她盯著古凌雲的眼楮，其中卻沒有惡意。
「不，」古凌雲微微斜過身子，撥弄著身旁花束，笑吟吟道，「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古凌雲想，別人都覺得是她高攀了他，但她知道並不是。
「以後，你還會面臨各種各樣的問題，你到時候會幸福嗎？」肖曼曼語氣平靜，苦口婆心，應該是經過深思熟慮，「他沒有認識過你這樣的女孩，他對你只是一時的新鮮感罷了。」
「不，不是的，顧隨風對我是真的，我對他也是真的，你和他認識那麼多年，那又能代表了什麼？」古凌雲並不在乎她的話。
肖曼曼滿臉惱怒，到底也不敢發作，只得低下了頭對著她道︰「他娶你只是因為愧疚感。你不覺得和他在一起很危險嗎？這麼多次受傷，入院，幾次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雖然古凌雲不想承認，但是仔細想想似乎的確是這樣。這幾年，認識了他後，自己經歷了前一輩子都沒有過的腥風血雨，她從未對任何人提起之前的事，但是所有經歷都是歷歷在目，不可撤銷的記憶。
這時候，古凌雲突然想起了這一輩子的初衷，自己要活得好，家人也要活得好，父親已經成功手術，身體短期內不會有大礙。但是，如果自己如果遇到什麼不幸
她不敢想太多，靠在病床上，假裝很累。
肖曼曼面無表情，板著臉道︰「你休息吧，我先不打擾了。」然後站起來轉身離去。
雖然讓自己不要去想，但是亂七八糟的念頭不斷冒出來，頭也開始暈。
古凌雲支撐著站起來關上病房的門，拉上窗簾，渴望盡快入睡。但是心里卻有巨大的情感升起，她察覺到它，想盡力去控制，卻無濟于事，只能任由它像遠處潮水慢慢涌動過來，覆蓋著整個身體。在黑暗中，她淚流滿面，悲傷從身體深處緩緩地升起，帶著壓抑的累積的痛楚向外釋放。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外面敲門，她看不清楚那個人，只是跟著他走了出去，山里的路一片漆黑，草地上有冰霜凝結，天空中藍色幕布點綴著繁星無數，我走進一處寺廟，有僧人在里面念經，蠟燭微弱的燈光照在佛像臉上，似乎是空洞的眼神和含義幽微的微笑。
這時候，一位僧人說︰「我們每個人的存在是最珍貴的，凌雲，我們不應該被情愛所支配，而在其中浮沉。一世的世界對于我們的靈魂來說，過于短暫，願你達成真正想實現的，但願不枉此生。」
接著，她走出了廟宇，天色已經發亮，草地上的露水，叢林中的鳥鳴，山谷的朝霞升起，天地已經煥然蘇醒。
她感覺這種感覺很舒適。
「你好」耳邊突然有個聲音，她睜開眼楮一看，是護士站在身旁。
「檢查結果出來了，你沒什麼事，可以回家休養了，跟我去辦手續吧。急診室的床位比較緊張。」
古凌雲看了看手表，已經五點多了，這一覺不知不覺昏睡了三四個小時。
「不好意思，我和你們去辦手續。」她簡單收拾好了東西，換了衣服，去辦好了出院手續，這時候顧隨風還沒有來，短信電話也沒有。
也許，自己也不是那麼重要吧。
出了醫院的大門，她打車回到了學校宿舍，還有一個月就正式畢業了，室友們有的外出實習，有的保研的，都不在宿舍。也好，難得的清淨時光，是時候好好想想這件事，也許，自己答應他太倉促了。
古凌雲又想到了顧隨風的母親，結婚前，她應該也是很幸福的吧，但是後來也許，的確需要重新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