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羊師徒

「爹爹……娘親……小妹!」噗通,一個少年從床上滾了下來,落在地上,捂頭屈身申吟,撞到頭了。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才剛蒙蒙亮,自從師父嫌棄打鳴雞太吵,炖來吃掉以後,觀里就再也不養小動物了,所以觀里安靜得很。

「徒兒啊,給為師把祖師爺的如意請來,為師有大用。」腦袋還有些不大清醒的少年,耳邊听到一句有些懶散的囑咐。

「知道了!」少年高聲回應,從地上爬了起來。

觀,建在半山腰,名字叫青陽觀,因為山下叫青羊肆而得名。觀中就師徒二人,觀主玉鼎真人,傳說是隱士高人,至于有多高,肆里的人們說不出來。不過過年過節上觀里燒香祈願的時候,有時會踫上城主也在觀里,想來肯定是很高的。小徒弟陳默,五年前觀主在門口撿的,掐指算了一下,說是有師徒緣,于是觀里就多了一個道童。

從房里出來,穿過八卦亭,來到前面的混元殿,殿中供奉了一個盤膝跌坐的大泥像,面目有些模糊,身上衣裝服飾什麼的全看不出來,這個泥像也就只能看得出來是個人樣。給陳默的感覺就是制作這個泥像的時候,制像者有些敷衍了事,大概就是,隨手撿塊泥巴搓吧搓吧一下,放在那里,然後說,拜吧,這就是你想要的神。

泥像什麼的有眼都能看得出來確實不咋地,不過重點是泥像手里捧著的一柄白玉如意。天色還早,殿內沒有點燈,但那柄白玉如意自發清湛白光,讓人在這殿中仿佛置身白晝之室,頭腦清醒,煩惱自消。

陳默把泥像手里的白玉如意取了下來,從泥像側邊回走,穿過八卦亭,進了中間的房屋。

屋里牆壁上掛了把劍,劍名曰斬仙,是師父的本命法寶。斬仙旁邊有一幅畫,畫里有只小雞在啄米。那畫是陳默小時候為了紀念吃進肚子里的打鳴雞所畫,然後不顧師父反對硬掛上去的,現在陳默感到羞恥想取下來丟掉師父反而不讓了。

地上什麼都沒有,就兩個蒲團,其中一個蒲團上盤坐著一個老道士,須髯茂而有些灰白,穿了一件玄色道袍,頭上結了個有些松垮的發髻,發髻上插了支小劍模樣的簪子。手里捏了個抱一印,腦袋斜歪微微低垂,口里不時吐出呼嚕嚕的聲響。

「師父。」陳默輕聲喚了一身,老道士沒有反應,只能提高了音量再喊一聲,「師父!」

「哦,哦,在呢。」老道士如夢初醒,抬起頭眼神朦朧望了陳默一眼,把手一伸,陳默立刻機靈地把白玉如意送到師父手上。

老道士抓著白玉如意的一端,另一端從腦後順著脖子伸進袍內,開始在後背撓起癢癢,撓了一會兒,示意陳默坐下,然後慢悠悠道︰「徒兒啊,你到觀里也有五年了,記起以前的事來了嗎?」

陳默皺眉苦思了一會,道︰「記不清了。爹娘記不起來了,我能感應到他們應該是去世了。我應該還有一個妹妹的,但感應不到也記不起來了。」

老道士點了點頭,又道︰「為師撿到你的時候,你靈魂體魄都受到了重創。身軀體魄容易恢復,但靈魂直到最近才修復回來,你的記憶有些潰散是正常的。」

「師父,我感覺這並不正常,我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不是有些不記得。」陳默疑惑道。

老道士想了想,道︰「為師撿到你時,你才五歲多。你想,五歲的女圭女圭能記住多少事呢?能記住幾個親人就不錯了。」

「原來是這樣。」陳默恍然大悟,忽而全身有些僵硬,抬頭難以置信問道︰「師父,你說你撿到我時我才五歲?」

老道士左手手指掐了幾下,點點頭道︰「確實是五歲無誤。」

陳默從蒲團上蹦了起來,拍拍腿,拍拍胳膊,又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吃驚道︰「我這樣的,堂堂七尺男兒,今年才十歲?!!」

老道士擼了擼有些雜亂的胡子,微笑道︰「錯矣,剛剛過了四月,你現在實歲十一了。」

陳默有些懵,就算事十一歲,明天的五月五踏青對歌也不能去啊!說好的道士不禁婚嫁的,自己為了這一天苦學對歌學了足足三個月,白學了都。

見徒弟不吭聲,老道士又掐指了幾下,道︰「陳默,乙郎村人,十一歲,三階靈力,擁有中階的通靈神通,父母雙亡,兄弟姐妹……」老道士臉露疑惑,又算了一遍,然後悄悄看了徒弟一眼,干咳一聲,把白玉如意塞陳默手里,道︰「去,把祖師爺的如意放回去,恭敬一點啊,別玩祖師爺的寶貝。」

最不恭謹的就是師父您了,總是拿祖師爺的寶貝撓癢!陳默心里暗暗誹謗,拿著白玉如意出了師父的房間。

看著徒兒恭恭敬敬捧著玉如意出門,老道士搖了搖頭輕嘆︰「哪里還有什麼妹妹,獨苗苗一個。」說完閉上雙眼,手里掐了抱一印,繼續修行。

陳默放好玉如意,打開觀門,先是練了一番拳腳活動開身體,然後掃地,挑水,劈材,一通下來,天已大亮,掏出懷表看了看,七點多鐘了,趕緊生火煮飯炒菜,又是兩個小時過去。

每次做完這些,陳默迫切想要娶個娘子的感覺就越發強烈了。明天多好的機會啊,肯定能蒙個娘子回來的!怎麼就只有十一歲呢?陳默問了自己一遍又一遍,越發郁悶。

吃飯的時候,老道士被徒弟盯著的目光有些受不了,咽下口里的食物,敲了敲碗邊問道︰「怎麼啦?觀里的糧食不夠嗎?」

陳默搖了搖頭認真說道︰「不是糧食的事。師父,我想要個師娘!」

老道士聞言沉默了一下,幽幽道︰「你師娘可不好找,我胡子都白都沒找到合適的。」

「明天五月五有踏青對歌,要不師父去試試?」陳默小心翼翼道。

老道士又是沉默了半響,然後道︰「徒兒啊,我準備把你送學院寄宿學習。說吧,伯樂學院還是孟德學院?還是玄德學院?」

「……」師父,你不講武德!陳默默默扒飯,不敢接話。去學院是不可能去學院的,只能在觀里宅著才能生活得下去這樣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陳默內心對去學院學習非常的抗拒,不是學院不好,而是總感覺少了點什麼,心里感到難過。

吃完飯,收拾好,來到師父的房間,師徒兩人坐蒲團上,開始上課了。

「今天講靈界生靈的奧秘。」老道士用把玩著玉如意悠然說道。對徒弟,沒到超凡前,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教的,一些常識學院自然是會教導的,自己也就只能是講些普通人接觸不到的秘聞。

陳默立刻做出側耳傾听的恭敬模樣,實則暗地里偷偷修煉靈力。他自身的靈力從五年前由無到有,修到現在的三階,並不容易。按照師父的說法,是靈魂受損,導致煉靈資質下降,等到靈魂恢復,煉靈資質肯定會好轉。師父果然是對的,最近修煉的時候,靈力增長又加快了,每一次運轉通靈術一周,靈力的上限都會增長一截,這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靈界的生靈,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血肉之軀,血肉之軀只是表象,而實則我們人類,乃至靈界萬物,全由光組成,光=物質。」

「光?是星光嗎?」陳默有些好奇問道。

「非也,此光乃是文化之光,文明之火。」

陳默想了想,問道︰「既然我們是光,那我們修煉的靈力又是什麼?」

「靈力是由我們身體氣血轉化而成,它當然也是光,不過它是經由通靈術的轉化,與我們的靈魂交融而變成可控的光,實際上,就是我們自己通靈了自己,所以這也是修煉靈力的通靈術之所以叫通靈術而不是煉靈術,或是修靈術的原因。」老道士回答道。

陳默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難怪自己靈魂受傷靈力修煉就慢得要死,原來是這個原因,不過自己通靈了自己,嗯,有點怪。想了想,又問道︰「師父,那通靈術和通靈神通有差別?神通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和靈力扯上關系?」

老道士睜開眼楮,沉思組織了一下語言道︰「通靈術算是一種功法,運轉它能修煉出靈力來,同時它也是一種法術,結合咒語可以消耗靈力契約靈媒。」

說到這兒,老道士點了點自己眉間的額頭,那里有一道紫色的疤痕,繼續道︰「神通和開靈有關。開靈就是請求天地的許可,讓自身的靈力能與天地法則交融,于此處開闢出紫府,成為參悟法則之地。沒有紫府,靈力的上限就是一階,強制突破上限的話,破壞身體結構平衡,身體就會崩潰。而開了靈有了紫府後,就能于紫府中憑感悟讓個人的意志和天地法則結合,靈魂得到進化,進而讓修煉得到的靈力產生異變,帶動身體結構優化,可以容納更多的靈氣。每結合一道天地法則,就是一個神通。」

老道士停了停,見陳默臉無疑惑,心里暗自點了點頭,繼續道︰「通靈神通是通靈術的進階,靈力由通靈術修煉而得,個人對‘通靈’這道天地法則應該是最了解熟悉的,所以也是是最容易領悟獲得的,所以也說它是靈力的初始和開端。」

通靈神通是靈力的初始和開端……這個說法自己好熟悉,在哪里听過呢?陳默模了模自己眉間和師父不大一樣的傷痕,一時間有些出神。

「通靈術即是功法,也是法術,由此領悟出的通靈神通,會因為對‘通靈’這道天地法則的理解而有所不同。常人大多只能參悟法術作用,領悟的通靈神通可以通過聖墟路引可以進入聖墟修行,也就是溝通星辰。」

「每個星辰就是一個聖墟,而通靈神通可以和星辰交流。」陳默心中暗自默念,這個說法也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過。

「悟性和煉靈資質超絕的話,就能從‘通靈’這道天地法則參悟出功法作用,從而讓通靈神通得到升華破階。」老道士看了徒弟一眼,見其心不在焉,搖了搖頭,不準備多說,開始用玉如意撓癢癢。

「它的三階正是對應天地人三重關卡。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後,萬物皆明為初階,能夠達到這種成就的通靈神通,可算是破了人關,可入地關了。通變化,識天時,知地利,移星換斗為中階,能做到如此便是破了地關,進入天關。默兒你的通靈神通現在不僅明萬物還善聆音,妥妥的初階神通。」

陳默耳邊似乎響起另外一個聲音對自己的淳淳教誨,忍不住眨了眨眼楮,眼眶有些發酸而眼角有些濕潤。深深吸了口氣,按下心中的異樣,向師父叩首拜謝出聲道︰「謝師父教誨,我沒有疑惑了。」

「善!」老道士出聲道了一句,把玉如意往陳默懷里一塞,自己開始閉目修行。

……

室外有些黯淡,陳默從修行中醒來,見師父還在修行未醒,便悄悄起身出了門。看了眼天色,心里把時辰系統和時間系統換算了一下,這是下午四點了!把早上煮的飯菜熱了下,和師父對付了一頓,這一天的吃食方面就算搞掂了。

觀里沒有油燈蠟燭之類的,但也不怕夜霧侵蝕,觀里有師父在呢,哪里會怕夢魘。

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只發出淡黃光芒,把整個房間都照亮的圓帽在床上滾來滾去,帽後兩只豎起來的狐狸耳朵不時左右晃動,見陳默進來,耳朵蒲扇了兩下,圓帽自己翻了,把帽里蓋著的一個毛線團露了出來,然後一挪一挪地把毛線團推向陳默。

這是跟隨陳默一起到觀里的東西之一,是個叫小耳朵的靈寶,出世不久,靈智還不高,五歲了,現在還只相當一只小狗的智慧。按師父的說法,靈寶實際上就是法寶成了精,屬于精怪一類,上限高,但成長緩慢,成長期大多是按百年算,不如直接煉化它,滅掉它的靈智,讓它退化成法寶好用一點。

煉化小耳朵?不舍得。陳默把毛線團抓在手里,在床上輕輕一滾,小黃帽翻了過來,兩只耳朵向下,化作兩條腿,拖著圓帽爬向毛線團。過了一會兒,又挪一挪地把毛線團推向陳默。

陳默用手指點了點那兩只不斷向自己招擺,想再來一次的耳朵,示意先不玩了,先辦正事。把帽子戴在頭上,腦後頓時像長了兩個狐狸耳朵似的。把額前的帽沿拉低,遮住眉間額上那道通紅的豎眼狀的疤痕,靈力凝聚從豎眼注入小黃帽,眼前為之一變。

一個方圓百丈,浮在半空的白石台,上不接天,下不接地,四面虛空。這個地方陳默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這五年來,幾乎每個晚上都會來上一次。這是個即分高下,也分生死的生死擂台,對手陳默不知道怎麼樣,他自己在這里死了不下一千次,幸好死亡不過是損失了一絲魂力。不過都是前三年的事了,這兩年打斗經驗豐富加上靈魂傷勢大部分恢復之後,倒是沒怎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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