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鬼途奇行錄 第二十七章︰鄭家  鄭青衣

炎凰鄭家,巍巍千載,歷經前後三代人皇,風吹雨拂,拂卻了青磚紅瓦更琉璃,鄭家尤然不改本色。

鄭家先祖是一位先天境強者,昔年,神州烽火連天,五國亂戰,妖界、上天界俱都牽扯其中,鄭家先祖隨著那一代人皇固守神州南域,後孤身入南荒妖界,說動妖界四部後裔之飛鸞一脈結為同盟,在回大荒南林途中,意外得到角馬產地。

此後,炎凰人皇舉全國之力,創出適用于角馬的戰馬之甲,趁著紫微國南方空虛,一戰擴疆千余里,一舉將炎凰國眼紅不已的紫宮靈境納入炎凰。

因為此事,紫微人皇大為震怒,不惜付出慘重代價與極北玄武、東方青瓏談和,轉頭急攻炎凰,想將紫宮靈境重新搶回,雙方于紫宮靈境之外爆發一場驚世大戰,此戰,先天境強者足有九名,化虛結丹頂峰境五十五人,然而,這些都掩不住角馬之威!

新組建的炎煌軍于混戰中奇兵突出,橫空殺向天穹,一役斬殺紫微國一名先天境強者,十名化虛、結丹頂峰境,一舉奠定勝局!角馬之威,名動神州。

自此,鄭家便以角馬立足于炎凰國,歷經千年而不倒。

由于鄭家先祖先天境本命之屬為星,只能登上天界,一旦登入上天界,與神州界的一切關系皆斬,自此之後,除非血肉至親有性命之危,可循人之常情救之,除此之外,鄭家便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了。

臨登上天界前,鄭家先祖留下家訓。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皇恩浩蕩,三世而亡。若想讓鄭家屹立千年,便要嚴于律已,寬以待人,子孫後輩教養為重中之重,其次,便是角馬產地之分,待我入上天界後,須要獻出七分予以人皇。否則,不出三代,鄭家必亡。’

這家訓是好的,鄭家繼承者也確實按照先祖所說的那麼做了,千年來,鄭家杰出之輩頻出,就算平庸者,其人品操行仍舊為人稱道,甚至有一名儒家次聖在一次庭課時,直言稱贊鄭家門風值得當世效仿。

然而,再好的家訓,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一百年、兩百年,甚至六百年,都可以嚴格遵照先祖祖訓行事,七百年、八百年,乃至千年後呢?

總會出現那麼幾個眾人皆醉我獨醒式的人物,總想打破先祖框架行事的桀驁不馴之輩,如果這些人沒有什麼本事還好,影響不了大局,但是,一旦這種人還很有本事的話,那就要糟!

三百年前,鄭家再次出了一位大才,這位大才放浪形骸,卻偏偏才氣過人,執掌鄭家的那百年內,把個鄭家家訓破了又破,這位大才雖然厲害,但是修行一道始終困于化虛境,先天一境突不過去,壽不過百,他走了之後,繼任的那位家主本事沒多少,倒是把壞毛病學了個盡,鄭家,便自此衰敗。

當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畢竟傳承了七百余年,底蘊仍在,但是,再大的底蘊也經不住一連兩百余年的敗家啊!

到了如今,鄭家聲名已然一落千丈,甚至,就連那剩下的三分角馬之源,都有不少皇子公主們動起了心思,當代鄭家家主鄭嗣昭還算比較厲害,左支右絀,好歹是勉強穩住局勢,可惜的是,他生了兩個要命的兒子。

大兒子鄭承古,小兒子鄭承今。

听這名字就知道其中包含著鄭嗣昭對兒子的殷切期望,希望大兒子能承祖訓,帶領鄭家重回輝煌,二兒子可為大兒子的左膀右臂。

遺憾的是,承古沒承古是不知道,他這大兒子卻是個木頭疙瘩,按說這類人應該都踏實穩重,偏偏這位是個奇葩!文不成武不就不說,仗勢欺人橫行街市這事兒卻是做得精熟,生平最喜歡做的事居然是當梁上君子,他也不偷,也不搶,就喜歡看牆角……有一回竟然頭腦發昏,看牆角看到了靜侯府……侯府的牆角,那是能看得的嗎?

至于後來怎麼樣?

先寫服罪狀,然後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要不是鄭嗣昭厚著臉皮腆著老臉,一口氣送上五十匹角馬,這事兒弄不好得驚動人皇。

這樣的木頭疙瘩……幾千年才出一個啊!

至于鄭承今,相比他的奇葩哥哥,倒勉強還算正常。至少不會大半夜帶著人飛檐走壁去看牆角。

這位聰明是有的,甚至可以說很聰明了。

飛鷹走狗,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最大的愛好居然是設計園林。

還別說,這位設計出來的園林,還是有些水平的,自學成才的典範,就是……有些費錢。

整個炎凰國境內,這位設計出來的別院,沒有千兒也有八百,關鍵的是這些園林不是拿來賣的,都當作自己別院了,平時沒事就翻牌子,翻到哪就去哪……以至于鄭嗣昭恨不得自家這個二祖宗干脆學學他哥得了。

雖然糟心,至少不會糟錢。

要不是還有大女兒在那撐著,鄭嗣昭能愁白了頭。

本來嘛,生個女兒也不指望她能做點什麼,只希望女兒能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于是,便給女兒起了個名,青衣。這是神州戲曲中的角名,青衣角扮演的都是端莊、嚴肅、正派的角,大多是賢妻良母、貞潔烈女。

沒料到,鄭青衣打小就玲瓏聰慧,雖然沒有修武修仙的天份,于商道上卻堪稱奇才,七歲就敢把生意做到平侯府,平侯府那一家子是什麼人?吝嗇程度放眼整個炎凰國都是鼎鼎有名的,七歲的鄭青衣能硬生生從雁過拔毛的這一家子口袋中摳出黃金百兩!

這事兒當初甚至驚動了人皇,在勤政殿召見鄭青衣,鄭青衣面對人皇沒有絲毫畏懼,對答得體,惹得人皇感嘆。

‘青山悠悠千載,只為一衣綠水。’

自此,鄭青衣名動炎凰。及至後來入得棲梧學宮,又與當朝長公主結為手帕交,經常出入皇宮,以至于眾人都稱鄭青衣為‘外郡主’。

外頭風光無兩,內中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才知。

書房內,鄭青衣仿佛一條咸魚般搭在上頭,翻著白眼。

她不算絕色,卻也很是清秀,尤其是眉宇間籠著一層淡淡的文氣,令人一眼看著就非常舒服,屬于越看越美的那種類型。

瓜子臉,眉鋒略平,長在這張溫婉的臉上,就憑空多出了一分英氣,然而,當她微皺眉角之時,略平的眉鋒就會微微下撇,于是,一股淡淡幽怨之意就入骨了。

眼楮不大不小,仿佛蘊著一層極薄煙霧,笑起來有光,哭起來有霧。鼻子也屬正常,嘴巴就有點瑕疵了。

與眼楮等寬,所以,看起來眼楮就顯得較大,至于瑕疵嘛……她長著兩顆小虎牙,露齒一笑時,那兩枚略尖小虎牙便會冒出頭來,看上去有些別致的可愛。

也正因為這兩顆小虎牙和那對略平的眉鋒,讓她的氣質極為特殊,溫婉中有英氣,英氣中又有幽怨,還夾著一絲可愛……

當然……那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的形象。

獨處的情況下,鄭青衣也和絕大多數二九年華的少女一般……就好比眼下極不雅觀的咸魚躺。

撐著這麼大的鄭家,太累了,人前要端著形象,人後還要端著的話,活得也太沒勁了不是?尤其是剛剛指著二弟三弟發了一通脾氣之後,看著兩小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鄭青衣是真累!

真的還把鄭家是數百年前的鄭家了?

鄭家這千年來積累下來的資源人脈在短短數百年內敗個精光,如今,那些皇子公主們還虎視耽耽地盯著鄭家手頭最後的底蘊,各自暗中下手搗亂,以至于偌大鄭家自己竟然連找個商量事的人都沒有。不是沒有人才,天知道那些人到底端著誰家的碗吃飯。

鄭青衣不止一次想過。

要不干脆放棄那三分角馬產地源算了,大不了重頭再來!憑著本小姐的能力,我不就信失去角馬源,我鄭家就真的倒了!

但每每看到爹親那鬢邊白發,每每想到爹親那期盼的眼神,放棄這兩字,她就無論如何也拿不起來。

「唉……」

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鄭青衣咸魚翻身,曼妙的身段在寬大的椅子上展露了一個美妙的弧度。

「也不知有福那邊談得如何了,若是那批角馬能夠處理掉,這次危機還好說,若是談不下來,可就難熬了,還得再進一次大荒南林。」

就在鄭青衣念叨之時,房門輕響,丫鬟小魚兒在門口輕聲道︰「大小姐,鄭行令回來了。」

「回來了?」

鄭青衣精神一振,從椅子上翻身坐起,稍微整理了一下行頭,匆匆出門。

鄭有福坐在大廳,有些坐不住,時不時就站起身無意識地走上兩步,直到听到熟悉的腳步聲響,他臉上才露出喜色。

「大小姐。」

鄭青衣微笑點頭︰「鄭叔一路辛苦。」

說著,轉頭吩咐道︰「小魚兒,去準備一些酒菜。」

等小魚兒走了之後,鄭有福這才咧嘴一笑道︰「大小姐,成了!」

鄭青衣臉上的笑終于舒暢了數分,連連點頭道︰「好好!價格低點沒關系,只要能處理掉就行!」

鄭有福撓了撓腦袋,如實道︰「大小姐,這趟行程……還遇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也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哦?」鄭青衣有些好奇地微挑眉角︰「有趣的事意料之外的人嗎?能當得鄭叔如此之說,定然是非常有意思的了。」

「是相當的有意思!不過,在那之前,大小姐,有關這次交易還得和您細說一下。」

鄭青衣示意鄭有福坐下,笑盈盈地道︰「我猜,這次交易,十之八九是一次性拿不出那麼多錢兩吧?」

鄭有福咧嘴笑著︰「大小姐真是料事如神,按您說的,我到落霞城先找的糧官何平,果然,不費什麼勁就談妥當了,不過,他們只能一次性拿出二十匹角馬的錢兩,剩下的錢兩,何平說用這件東西抵賬,他還說,相信大小姐看了之後,一定會同意!」

鄭青衣一開始還笑盈盈地,尤其是听到對方一次性拿出二十匹角馬錢兩之時,笑得兩只小虎牙都冒了頭,及至听到後面那句,差點就想拍桌子。

幾個意思啊?少吃了幾粒花仁還是怎麼的?居然想拿一件東西來抵十二匹角馬的錢兩?什麼東西一件就能抵過十二匹角馬?難不成他一名糧官還能拿出靈寶級別的寶物?

當看到鄭有福從懷里像捧珍寶一般捧出一張一看就相當廉價的紙,她臉就黑了,無語地看著鄭有福︰「鄭叔,你不會答應了吧?」

鄭有福嘿嘿一笑,搖頭道︰「大小姐,你看我像是那種沒分寸的嗎?放心吧,我說要帶回來讓大小姐看了再作定奪。」

「這還差不多!」鄭青衣隨手接過鄭有福小心翼翼遞過來的紙,隨意地道︰「別告訴我這是一張藏寶圖什麼的……」

鄭有福撓了撓頭︰「好像是什麼符號代數增減之法……那何平是這麼說的。」

「嗯?」鄭青衣眸子一听之下頓時來了興致,低頭攤開紙,大眼一看之下,先是一愣,隨即大驚失色,原本端坐不動的身子呼地一聲站了起來。

「符號代數增減之法……此符代以數零……此代以數十……如此便可代入增減之數……可用這等排列方式計算……竟然如此?竟……有此法?」

一邊的鄭有福也是吃了一驚,他是真沒想到大小姐竟然失態至此,于是小聲問道︰「大小姐,這張紙真的可當十二匹角馬的錢兩?」

鄭青衣頭也不抬,激動地道︰「小了……小了!」

「什麼小了?」鄭有福丈二和尚模不著腦袋。

「格局小了!按此法推演而出,可得乘除之法,再進一步,可得九宮玄宮之算。就這法門,我鄭家大小賬目一人便可算得清清楚楚,大小支出,一目了然,便拿一百匹角馬去換,都值得!」

「嚇?一百匹角馬?」鄭有福下巴差點掉地上。

「鄭叔!一百匹角馬是于鄭家而言的價格,若入得學宮,可稱為國策之術!其利,無窮!」鄭青衣一臉激動︰「這何平……在數之一道上竟然有這麼高的造詣?那他怎可能還在落霞城中當一名糧官?單憑此法,他就入學宮當一名數部先生都夠夠的了!」

「啊這……」鄭有福欲言又止。

鄭青衣微微一愣︰「怎麼?」

鄭有福撓著腦袋︰「這玩意並不是何平弄出來的,那家伙和金子陵斗嘴時說漏嘴了,弄出這玩意的另有他人。」

「莫非……是學宮中的教學?」

鄭有福神秘一笑,搖頭道︰「不是!」

「哎呀!鄭叔!你就別吊我胃口了,到底是何人想的此法,我想去求學!」

鄭有福小聲地道︰「大小姐,說不好這人還和我鄭家有緣。」

鄭青衣眼楮陡然錚亮,睜得圓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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