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瘟

保靖五年春。

今年的春天特別溫暖,早早的柳樹就發出新芽,河流早早就解凍,今年的農耕,也比平常來的早。

青州府,清河縣。縣中有一條小河緩緩流過,流入不遠處的東海。這條河太淺,以前大家都要攔河築壩,積蓄河水用于灌溉。因為攔河築壩的原因,下游經常會斷流。

上下游的村子,因為爭水的事情,發生過幾百次械斗,已經發展到老死不相往來,寧願單身也不得通婚的程度。

但是這兩年卻不一樣了。風車的大力推進,讓這里的村民從地下取水灌溉,對這條本來就不充沛的小河需求大減。

沒有用水糾紛,上下游的村子關系也緩和不少。這不,今天天氣很好,早春時期卻陽光充足。兩個村子里的孩子聚在一起,正在野地玩耍。

仇恨對于下一輩而言,那是遙遠而陌生的,除非發生新的爭水械斗,不然這種仇恨,遲早會被時間所淡忘。

「大明!你看,我抓到了什麼?!」一個孩童對著另一個孩童喊道。

蔣大明,是上游蔣家村的人。龔小樹,是下游龔家村的人。兩個孩童八九歲大小,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

此時的龔小樹手中拿著一只鷂哥,正在興奮的揮舞著。

那邊的蔣大明過來一看,卻是說到︰「這不是鷂哥嘛,真要是你抓的,我將手中的石頭吃下去!」

鷂哥是一種類似于鷹的猛禽,比鷹要小,體型類似于家雞,卻是異常凶猛狡猾,常常捕食蛇鼠山雞,對家養的雞也經常下手。在農家看來,這鳥不是什麼好鳥。

別說龔小樹這小身板抓不到鷂哥,就是老練的獵人,也很難抓到這鳥。所以蔣大明是一萬個不信。

龔小樹卻是一個愛吹牛的主,他當即就說︰「你別不信,這就是我打到的,我看見它蹲在樹上,然後我撿起一塊石頭,就朝著它這麼一砸!」

說著,龔小樹還比劃了一個砸石頭的動作。這個時候,他身邊的小伙伴無情的揭露出︰「別听他吹牛,我都看見了,這石頭隔著鷂哥十萬八千里,不可能是他砸下來的!」

其他小伙伴一听,都轟然笑了起來。這龔小樹滿嘴吹牛,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龔小樹是個要面子的小屁孩,當即就紅著臉說︰「就算我沒砸中,那也將它嚇死了,不然它怎麼摔下樹摔死了!」

龔小樹揚了揚手中的鷂哥,以增加自己的說服力。

其他人听見這話,不但沒有相信,反而笑得更加開心了。一只凶猛的鷂哥,會被一塊差的十萬八千里的石頭嚇死?

蔣大明也笑了笑,不過他看見滿臉漲紅的龔小樹,連忙說︰「好了好了,不管是怎麼得到的,小樹總歸是得到了一只鷂哥。不如我們將它做成叫花雞?」

听見這話,小伙伴們都點了點頭,他們這群小屁孩,那是吃啥啥不夠,正是好吃長身體的時候。

蔣大明就說︰「既然這樣,還不謝謝你們小樹哥!」

其他小孩一听,都嘻嘻哈哈的笑著說︰「謝謝小樹哥!」

龔小樹听見這話,當即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剛剛那點不愉快早就拋到腦後去了。

孩子們的關系就是這樣,來的快,去的快,從來沒有隔夜仇。

接下來,這群小屁孩熟練的找柴火、生活、和稀泥巴,開始燒制‘叫花鷂哥’。沒多久,孩子們就扒開燒的黑乎乎的土殼,將那只叫花鷂哥取了出來。

孩子們做事,自然不會太細致,這鷂哥其實還帶有絲絲血絲。不過饑餓的小屁孩們也不管那麼多,你一口,我一口的,就將這只鷂哥給分食殆盡,只在原地留下幾根還帶有血絲的骨頭。

玩了一陣,天色也不早,大家互相告別,然後各回各家。

等到人走之後,野地里的野鼠鑽了出來,它們四下嗅了嗅,然後叼起那幾根帶著血絲的骨頭,就匆匆離去。這只野鼠,怕是要嗦一下這骨頭棒子。

野鼠開開心心的將骨頭棒子帶回家,他的家中,還有他的母老鼠,和一窩小老鼠。

母老鼠剛剛生產完畢,正是身體虛弱的時候,公老鼠將骨頭棒子帶給她,然後費勁的咬開骨頭棒子,讓母老鼠嗦一口里面的骨髓。

雖然骨頭不大,但是對于母老鼠來說,這也是難得的一頓營養餐。看著母老鼠吃得開心,這公老鼠也舌忝舌忝嘴唇,然後再次鑽了出去。他還要繼續尋找食物,為了老婆孩子,他還需要更加努力!

公老鼠在田埂上奔跑,打算給妻兒弄一點新鮮的草根。忽然,他感到一陣頭暈,然後踉蹌兩步一下撲在地上。

‘頭好暈……’公老鼠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無力,四肢開始不正常的抽搐,口中吐出白色的泡沫。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中一只正在尋找食物的鷂哥忽然就看見這只老鼠。

一個俯沖,鷂哥輕松的抓走這只沒有反抗能力的老鼠。對于這意外之食,鷂哥是絲毫不會客氣的。

鷂哥吃了這只老鼠,並將剩下的部分叼回巢穴中,他的巢穴中,同樣有嗷嗷待哺的小鷂哥。

只是他吃完這老鼠之後,就同樣感到有些頭暈,然後不得不停在樹上休息。在下一刻,他就一頭從樹上扎了下來!

老鼠窩中,吃了骨髓的母老鼠此時也四腳朝天的死了,她口中溢出鮮血,十來只粉紅的小耗子在她身邊蠕動。

這個時候,一只野狗刨開野鼠的洞,野狗翻出野鼠的尸體,三口兩口的吃了下去,順便也將那些小老鼠一起吞了。

野狗吃了老鼠一家,還覺得沒有填飽肚子,于是向著龔家村走去,他想要去村子里踫踫運氣,看能不能撿到一頓殘羹剩飯。

入夜,龔家村的龔小樹發起了高燒,家里人有些擔心,有經驗的爺爺拿出平常都舍不得喝的高度酒,開始給龔小樹擦拭身體,又讓龔小樹的母親找了幾味草藥,給龔小樹熬藥喝。

而在蔣家村,蔣大明也是這樣,他也發起高燒。他的家人一看,倒是沒有含糊,當即就背著他前往清河縣的醫館。

蔣家人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他們村也有幾戶人家的小孩同樣開始發燒。這些小孩,都是白天和蔣大明一起玩耍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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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城內,王世軍一早就起來了。他先模了模身邊兒子的額頭,然後眉頭皺了起來。他身邊的妻子此時也醒了過來,看見他的動作之後,就連忙問︰「當家的,娃怎麼樣了?」

王世軍搖了搖頭,說︰「還是有些燙,你且起來,帶孩子去醫館看看。」

妻子點點頭,連忙起來穿衣。這孩子昨晚上突然發燒,一家人忙乎了大半夜才睡下。現在情況沒有好轉,當然是要去醫館看看。

妻子帶著兒子去醫館,王世軍是不能跟著去的,他還要上班。一天不上班,扣的薪水可不少呢。

家里人分頭行動,爺爺女乃女乃和妻子帶著孩子去醫館,王世軍去工坊上工。

他來到工坊,卻發現有幾個工友沒有來。這個時候,班頭走了過來對他說︰「世軍啊,今天有幾個人家中有事,你可要多辛苦一些。」

「有事?怎麼一起都有事?」王世軍奇怪的說。這工坊工錢很高,但是一天不上工,就少一天的工錢,有的工友就算是跌斷了腿也要爬來上工,反正都是用手做工,腿斷了又不影響。大家都不舍得這些工錢。

班頭搖了搖頭,說︰「听說是孩子病了,還病得不輕。好了,別問了,開始干活吧。」班頭也有些頭痛,這人少上工,雖說省了幾個人的工錢,但是這生產任務就難了!壓力還是要到他這個班頭身上。

今天的工坊人少了不少,平常熱鬧的工坊今天尤為冷清,讓王世軍都有些不習慣。不過他也沒有多想,拿起工件就開始組裝,不多時就因為忙碌而忘卻了周圍的事情。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他有些餓了。忽然,頭頂上傳來‘砰’的一聲異響,然後一只野貓就從頭上的頂棚掉了下來。

「草!真的晦氣,怎麼有一只死貓掉下來了?」他身邊的工友被嚇了一跳,然後就咒罵起來。接著他就用手去抓起死貓,向著外面走去。

傍晚時分,結束了一天工作的王世軍開始往家里趕。到家之後,就看見妻子在熬藥。然後他就問道︰「怎麼樣?兒子情況如何?」

妻子搖搖頭說︰「大夫也不好說,只是開了一副藥讓我們試試。」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著說︰「但是今天醫館有很多娃兒都生病了,我們等了好久才等到大夫。」

她此刻有些擔心的說︰「我看大夫的臉色也不好,這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听見妻子的話,王世軍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能說︰「能有什麼問題,可能是風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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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風寒,絕對不是風寒。」胡橘白一臉嚴肅的對張巍說。

「那是何病?」張巍問道。

「是瘟疫!」胡橘白嚴肅的說。

「這……」張巍心一下就懸了起來。

在病理方面,胡橘白是專家中的專家。她醫術高明,尤其擅長婦女科和小兒科。她的話張巍還是要听的。

張巍當即就對身邊的家丁說︰「去通知府中各位大人,我要開會。」然後他對胡橘白說︰「橘白,等下跟著我一同去開會。」

胡橘白點頭應下。然後這個時候,狗子黃豆從外面進來。他的嘴上還叼著一具鳥兒的尸體。

他將尸體放在張巍面前,說到︰「巍哥兒,這只鳥是我在外面撿到的,我感到它體內有一股不同的氣。」

張巍一愣,問道︰「是什麼氣?」

「是我們在峨山遇到的‘疫氣’!」黃豆認真的說道。在峨山的時候,黃豆已經將‘疫氣’深深的記在腦海中,現在他忽然發現這個,當即就同張巍報告。

張巍和胡橘白看了一眼,張巍立刻站了起來,說︰「橘白,你不要跟我去開會了,你馬上用我的名義,將青州府所有的醫館、大夫組織起來,開始研究這場疫病。盡快找出根源,看看是不是他們在搞鬼!」

疫病有自然和非自然之分。如果是瘟神發起的疫病,那就是非自然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是峨山災難的重演。

胡橘白也明白張巍的意思,她當即站了起來,轉身就離開府衙。

不多時,家丁回來說到︰「老爺,各位大人已經在後堂等候了。」張巍點點頭,立刻走了去。

後堂之中,同知張明晨有點心不在焉,他身邊的通判小聲問道︰「大人,不知道府台大人召喚我們所為何事啊?」

大家忽然被叫來開會,所有人都有些模不著頭腦。于是這通判就小聲問張明晨。不過他顯然是問錯人了。

張明晨沒好氣的說︰「我怎麼知道,現在府衙上下誰不知道我是釣魚同知,我除了釣魚,還能有其他事情可以知道嗎?」

听見張明晨的話,這通判縮了縮脖子,不再吭聲。

這些年來,張巍的名聲越來越強,連帶著,陳枝蕊的氣勢也越來越足。陳枝蕊作為張巍的師爺,加上她強悍的工作能力,幾乎已經將青州府的政務一肩挑。作為二把手的同知張明晨,那是赤果果的被她給架空了!

而張明晨這人又不肯服軟,他是對陳枝蕊一萬個不服氣的。所以,他就被排擠到只能去釣魚解悶,不然他來到府衙也沒有事做。手下人幾乎都繞過他,全部和陳枝蕊匯報工作,那要他有何用?

就在張明晨生悶氣的時候,張巍腳步帶風的走了進來。眾官員立刻站起來對他拱手行禮道︰「見過府台。」

張巍手微微一壓,示意他們坐下,然後就開口說到︰「這兩天,我發現醫館病患忽然增多,各縣同樣如此。」

他說著這話,一邊的張明晨卻陰陽怪氣的說︰「這恐怕是張大人少見多怪了吧,這冷暖交替的時候,百姓偶感風寒,是很常見的事情。」

張巍卻是搖搖頭說︰「這不是風寒,這是瘟疫!」

「瘟疫?!」听見這話,所有的官員都面面相覷起來。若不是張巍聲望夠高,他們都要嚷起來了。

但是還有人斟酌一下措辭,謹慎的說︰「大人,這瘟疫之詞,萬萬不敢亂用,怕會引起恐慌。」

張巍卻是肯定的說︰「這件事我很確定,這是瘟疫,而且不是自然產生的瘟疫,是有瘟神在後作亂!」

听見這話,在場的官員更坐立不安了。

張巍繼續說到︰「如果有人看過我的履歷,就能明白我的家鄉金華府峨山縣,曾經也發生過一場由瘟神引起的瘟疫。」

「當年峨山縣眾志成城,金華府全力支持,我們才將瘟神趕走,將瘟疫解除。我和我的妻子,都是當時事情的親臨者,所以我們才會如此肯定!」

他的話,終于讓全部的官員眉頭緊鎖起來。張巍的履歷,他們確實都研究過,越是研究,越是佩服這個人。而且他說的沒錯,當年峨山縣確實是發生了瘟神作亂的事情。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很難相信,或者說他們不願意相信。

「大人,一旦我們確定有瘟疫,那事情就非同小可,要耗費我們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現在還是春耕,這……」這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情,如果回頭這是一個烏龍事件,那麼這個責任是誰也承擔不起的。

張巍瞪了一眼說這話的官員,這官員當即就嚇得低下了頭。然後張巍就說到︰「現在我開會,不是和你們商討是不是瘟疫,而是告知你們這就是瘟疫!我以青州知府的名義告訴你們,這是一場瘟疫,你們要全部按照瘟疫對待,如果出了什麼事情,也是我張巍一人承擔!」

張巍的話一出,所有人都慚愧的低下頭,但是如果沒有這句話,他們還是會繼續扯皮下去。

張巍當即就對他們說︰「下面我分配一下工作,所有的官員都不得推諉!」

然後,張巍開始分配工作,官員們立刻記下,接著就匆匆離去。

接下來,就是簽發文書,通知下方的知縣,告訴他們要如何去做。

知府雖然統管一府之地,但是各個縣的縣令自主權利也非常大,下方的縣令要是頂牛起來,知府也無可奈何。

好在張巍的名聲威望都是極高,下面的知縣一接到命令,立刻就按照張巍吩咐的做了起來。

青州府在行動的時候,全大乾各地,也開始陸陸續續的發生這樣的事情。

有的州府根本不重視,認為就是一場冷熱交替時期的風寒。有的州府雖然有所警覺,但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也只是警覺而已。

信息的不流通,讓瘟疫開始在全國各地蔓延開來。

而張巍知道這件事,是他從全國的邸報中看到的。分發給各級官府的邸報實效性極差,等到張巍看到這些消息時候,他立刻上書朝廷,嚴查瘟疫來源!

此時的青州府已經開始大規模的隔離,只要出現頭痛腦熱的人,會被差役強制性抓到固定地點隔離。這個工作進程非常慢,因為所有的人都不理解,為什麼要隔離?

沒有辦法的張巍,只能再次使用自己的名聲威望。

入夜時分,胡青蒿在調整一個陣法,三百六十桿聚天引星旗接引著滿天星力,張巍則是在一邊安靜等待,他等下要借用陣法,施展‘入夢’神通。

這入夢啊,是陰官鬼神都會的一門天賦神通,這神仙給凡人托夢,這不是很正常嘛。

張巍就打算用這個辦法,將自己的話傳給百姓。百姓們不肯隔離,不理解隔離,就要好好的和他們說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別人的話不信,我張巍的話,你們應該信了吧!

張巍的神職被剝奪了,但是他的信仰還在流傳,算是一個野神吧。自然還能施展這‘入夢’神通。

不過畢竟是野神,也不是給自己的信徒托夢,而且他是要大範圍給整個青州府的百姓托夢,所以他就要借助陣法的力量。

胡青蒿就負責調試陣法,完成張巍的目標。

過了不久,胡青蒿示意陣法已經設置好,張巍可以施展入夢神通了。

張巍趕緊盤腿坐下,然後靠著陣法的力量,開始入夢。

一剎那間,張巍忽然感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他以前從來沒有托夢過,這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而夢是介于虛幻和真實的東西。進入這個層次,張巍發現世界都不一樣了。

夢中的世界是五彩斑斕的黑,五彩斑斕的是所有人的夢。張巍深吸一口氣,朝著這些夢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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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的王世軍看見了一個人走向他,這個人穿著官服,長得很像是知府老爺……然後這個人開口了。

「我是張巍,現任青州府知府。進入到你的夢中,是因為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們說。」

「這件事情,就是關于這次瘟疫的。」

「這次瘟疫,是由染上瘟疫的動物向你們傳播,接觸到這些有病的動物,你們就有可能患病,然後傳播給自己的家人孩子。」

「所以,只要你一個人患病,就有可能傳染給全家人,讓全家人都得病。為了防止這樣,我要求得病的人全部隔離,這是為你們和你們的家人著想。」

「我張巍是不會騙你們的。」

「請大家听我的話,自覺隔離。一切都是為了防疫。」

「我的妻子正在研究治療疫病的藥,只要她研究出來,我會立刻制造出來,立刻解救各位患病的人。」

「請大家相信我,相信我能帶領你們走出困境,打倒疫病!」

張巍在別人的夢中,一遍接著一遍的不斷重復這些話,為的就是讓青州府百姓相信他,配合他。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控制疫情,打倒疫情。

一夜夢後,王世軍睜開眼楮,他看了看身邊的兒子,對家中的妻子、父母說︰「我應該帶著兒子去隔離,你們不要擔心,張大人是不會騙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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