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 翰林院的交鋒

張巍的消息,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在京城中開始流傳。

「你听說了嗎?這就是張大人的宅邸啊!」樹上兩只麻雀正在說話,他們的目光正打量著北海別院。這里就是張巍的落腳點。

另一只麻雀點點頭,有點興奮的說︰「我昨天見到了他!他還很客氣的請我們吃了飯!」

「請你吃飯?這怎麼可能?」另一只麻雀瞪大了眼楮,一臉的不能置信。

「這有什麼奇怪,他的僕人撒了一地的小米,我們就去吃了,他們也沒有驅趕我們,這不是請我們吃飯是什麼!」這麻雀神氣的說。

「這樣也算?」另一只麻雀一听,一臉的不屑。他就說︰「那他還請我去家里做客了呢!你看,我才剛剛飛出來!」

兩只麻雀嘰嘰喳喳的在那說話,這聲音就傳到了屋中的胡青蒿耳中。

胡青蒿托著下巴,看著外面那嘰嘰喳喳的麻雀,忽然嘆口氣說︰「相公是越來越有名了,這可怎麼辦?」

胡橘白在一邊白了她一眼,說︰「相公有名不是挺好的嗎?你焦急什麼?」說著,她就將手中的藥粉混合在一起,一種奇毒就被她配好了。

「你不知道,他有名了,惦記他的狐媚子就會越多!」胡青蒿對姐姐的不在意非常在意,這人怎麼就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呢?

胡橘白根本沒理她,而是收起手中的瓶瓶罐罐,說︰「我是相信相公的,葫蘆就那麼多,他不會食言的。」

胡青蒿听到這個,忽然說︰「那要是葫蘆藤再長出葫蘆怎麼辦?」

胡橘白听見這話,自己也愣住了。她從來沒有從這種角度考慮過問題,于是她沉思了一下,說︰「要不然我下點藥,將葫蘆藤給毒死了?」

在葫蘆洞府中的葫蘆藤忽然感到一陣寒風襲來,它下意識的收縮一下枝條,然後有些疑神疑鬼的四下看看……

胡青蒿听見這個,她當即就一笑,說︰「這感情好!我支持你去做。」

听見這個,胡橘白一下就不干了,她朝著自己的妹妹就撲了上去,說到︰「好呀,你就這樣坑姐姐的嗎?」

兩只狐狸精就這樣玩鬧起來。狐狸精是這樣的,當沒有外敵的時候,自家姐妹就是最大的敵人!

此時的張巍,正在天牢拜訪狄栗。

天牢的一處小院中,狄栗正坐在桌子前,桌面上擺著一本書、一壺茶還有一碟干果。以他的身份,在牢中的待遇是不會低的。

獄卒將張巍帶來,打開院門對狄栗說︰「狄大人,張巍張大人來了。」張巍是負責這件案子的官,當然可以隨時來天牢看狄栗。

獄卒開門之後,就離開這里。張巍走了進去對狄栗行了個禮,然後笑著說︰「看來大人的精神不錯,還能看書品茶。」

狄栗笑著說︰「要不然呢?這天牢就是這點好,住進來之後沒有事務壓身,人倒是清淨了幾分。」

張巍看著他也不由得佩服幾分,要知道,他可差點就被抄家斬首了。

狄栗指了指自己前方的椅子,說︰「過來坐下。」

張巍坐下,狄栗就親自給張巍倒了一杯茶。然後張巍就直說了︰「大人,您可是差點就死了的。」

狄栗呵呵一笑,說︰「差點死,那不是還沒有死嘛!看來陛下沒有遂王傳的意。」說到這里,他的眼色也冷了下來。

張巍沉默了一下,他繼續說︰「那個禁器房的小吏死了。」

狄栗一愣,然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著說︰「被人滅口了?這樣就死無對證了!王傳老賊好狠的心啊。」

重要的人證死了,那麼他就不可能翻供,除非有強有力的旁證,不然他以前的證詞就不可能推翻。

張巍點了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懷疑的,我一接手,那小吏就死了。這太巧了,而且那小吏的死亡,對王傳極為有利。」

在小吏的證詞中,小吏咬死是狄栗讓他傳播流言的。這對狄栗非常不利。

狄栗冷笑一聲,說︰「但是陛下並不想我死,陛下才登基不到一年,羽翼未豐,還不能徹底執掌朝政。他必然不會讓王傳一家獨大的。」

帝王之術就是用人之術,就是平衡之術。一個合格的帝王,必定會平衡朝堂的勢力。只有朝臣之間互相斗爭,他一個帝王才能以自己的權利平衡雙方,才能驅使雙方。

張巍今天不是來和狄栗討論這些的,他關心的還是案子。于是他就直接問︰「可是大人,最先向您揮刀的是唐隆,這唐隆又為何向您揮刀?」

說到這里,狄栗也是一臉郁悶,他說︰「這也是我這些天一直考慮的問題。我和這個唐隆素不相識,也沒有什麼糾葛,他彈劾我干嘛?」

「如果他想要靠著這個表忠心,那麼彈劾我代價太大了!最終他不是對我死諫了嘛。死人可沒有什麼好處。」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看了一眼張巍,低聲說道︰「除非,他死了也有好處!」

如果是張巍穿越前的世界,這話應該是傻話。但是在這個世界,死亡很多時候並不是結束,可能是另一段開始。

張巍一下就明白了,他說︰「您的意思是,有人許了他陰間的好處?」

狄栗點了點頭,說︰「這些天我想了很多,除了這個解釋,就沒有其他的解釋了。而且,這京城陰府剛剛動亂,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啊。」

說到這里,他又看一眼張巍,這京城陰府可是被他攪亂的。

張巍又模了模鼻子,這京城陰府倒是牽扯良多啊!自己似乎是捅了一個不好的簍子。

狄栗繼續說︰「想要查他,必須要去陰府看看,能拘出唐隆和那小吏的魂魄問話,那是最好不過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這需要禮部的授權,你去禮部找個授權,就能去問陰府。」

禮部是溝通天地的部門,在這個世界權力極大。當然了,如果張巍和地府交情不錯,那也可以靠著私人的關系去查。

但是現在,他不可能跟地府的關系良好的……

和狄栗交流完之後,張巍離開天牢,去到翰林院。

他有一個翰林院編撰的官職,去翰林院很正常。不過他可不是去點卯的。而是去借調翰林院的記錄。

翰林院其實就是皇帝的智庫,里面也存著各種皇室記錄,也是一個龐大的檔案庫和藏書閣。

京城翰林院就在皇宮旁邊,從翰林院的小門可以直接通向皇宮大內,這道不起眼的小門,也被稱為青雲之門。

這道門平時都有衛士看守,等到皇帝有詔令的時候,才會讓翰林院的人從這道門進出皇宮。

張巍來到翰林院大門,這里松柏森森,參天蔽日。這些松柏是當年建立翰林院的時候,初代翰林們種下的,如今百年過去,已經長得頗具規模。

張巍有身份令牌,直接就能進入翰林院。當他進入翰林院的時候,就感到一陣陣目光從他的身上掃過。

這目光不僅僅有翰林院同僚的目光,還有天上文昌帝君一系的神仙目光。

文昌帝君也是帝君,但是實力並不強,主管文運文章,是讀書人供奉的神。因為讀書人在地位高,所以這個神的位格也被生生的抬高起來。

文昌帝君自成一系,有自己的屬神,不介入天庭的各種糾紛,是一個本分神。

但是張巍實在是太有名了,當張巍進入翰林院的時候,他都忍不住看了過來。然後點了點頭,暗中說到︰「倒是一個文氣內斂,進退有度的讀書人。」

文昌帝君在帝君中雖然不強,但是作為讀書人供奉的神,其實戰斗力也很強。張巍的文學、武力他都看在眼中,認為這是一個好的讀書人。

帝君看了一眼張巍就收回目光。而翰林院中的同僚則是一直在觀察張巍。

當年張巍考上狀元,按規矩,狀元、探花和榜眼應該都被點為翰林,成為七品的翰林編修。但是張巍比較特殊,他沒有留在京城,而是被直接送到了天門縣任職。

所以他本來就應該有的翰林身份,到了現在才有。不過朝廷也補償給他,讓他成為四品的翰林編撰。

不過他這種進步,還是讓一些老翰林不爽,翰林升職很難,基本上都是熬資歷。沒個十來年的功夫,是升不了四品編撰的,這張巍年紀輕輕就升編撰,自然讓一些人心中不平衡。

張巍進入翰林院,他也不認識路,于是手一招,叫來一個小吏,問道︰「我要去查閱一些內宮檔案,該去何處?」

這小吏只是翰林院中的一個刀筆吏,當然不敢反抗一個四品編撰。他當即就說︰「應該去找黃翰林,他是負責內宮記錄的。」

張巍點點頭,說到︰「那就勞煩你帶我去一趟了。」

「不敢當,不敢當,還請大人這邊走。」小吏當即就說到。

兩人還沒有走幾步,一個房間的門就推開,一個人從門中走了出來,當即就攔住張巍的道路。

「你就是張巍張編撰?」這人一臉傲氣的問道。

「正是,你是?」張巍平淡的點點頭,反問道。

「我是馬子平。」他很得意的說道。

本來以為張巍會因為他的名字而吃驚,但是張巍只是很平淡的‘恩’了一聲,這讓馬子平有點受傷。

于是他給張巍身邊的小吏做了一個眼色。這小吏就很機靈的說︰「張編撰,馬編修是新科狀元。」

這新科狀元,就是陳潤再次落榜的那一次恩科。听見這話,張巍倒是上下打量一下這人,然後說到︰「原來是新科狀元啊,久仰久仰。」

如果是新科狀元,那就怪不得他如此心高氣傲。張巍以為他只是出來打個招呼,也就客套一下。沒想到,這新科狀元馬上說︰「張大人也是狀元,但是我听說你沒有被點為翰林,就去天門縣為官。怕是才學禁不住眾位翰林的考察吧。」

張巍听見這話,當即就是一愣。

然後這狀元就繼續說︰「而且,這段時間京城中屢有你的傳聞出現,看來張大人還挺會養望的啊。」

這個時候,張巍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段時間的造勢,讓眼前這個人心中不爽。

文人相輕,這是病,要治的!

張巍笑著說︰「樹大總是招風,人有名總是招來非議,我也沒辦法啊。」

听見張巍的話,這馬子平心中怒火就蹭蹭的上來了,這人好不要臉!

他譏笑說︰「張大人在天門縣推廣棉花,據說光是收稅就富得流油。而且本人還是天門縣最大的工坊主。這等行徑,怕不是與民爭利,銅臭滿身。」

張巍听見這話,忽然笑了起來,說到︰「馬狀元的觀點果然不同常人,你為何不說說我保家為民,滅了鬼方國呢?」

馬狀元一听這個,就硬著脖子說︰「你這擅自挑起戰端,還有理了?」

其實他很羨慕這個功績的,現在是和平年代,這滅一國的壯舉不是想有就能有的。但是現在可不是給張巍說話的時候。既然要反對他的人,那麼他的一切都是錯的。

文人吵架,從不看事實。當然是要拋開事實不談。

張巍听到他的話,當即搖搖頭說︰「鬼方國劫掠百姓,擾我邊防,滅他一國,是維護大乾百姓的安全,任職一方,如果連這種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我還當什麼官。」

「你口中的擅起戰端,卻是將百姓性命不顧,你若為官,我定斬你!」

他最後那句‘我定斬你’,忽然加重口氣,帶著一絲絲‘勢’直接朝著馬子平撲去。

這是將‘歸息劍經’中的養勢一法,用在了語言上,對敵人進行大勢上的壓迫。

馬子平哪里見過這個,當即就被張巍的氣勢鎮住,臉都漲紅。

而張巍則是繼續說︰「為官一方,當保境安民。保境我做到了,然後就是安民。」

「何謂安民?」他忽然質問馬子平。

「這……」面對突如其來的質問,馬子平猶豫了。他當然知道何謂安民,這在《春秋五千言》中翻來覆去的說了很多,其中有一篇非常重要的文章就叫《安民五章》。

「所謂安民,無非就是‘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民得以生,物得以豐,勢必安民。民安則國安,國安則天下安。」

「百姓吃不飽,穿不暖,你要他們怎麼‘安’?」

「興教化以強民智,興農耕以強根基,興商賈以強物豐。我在天門縣推廣棉花,種植棉花,民得以穿暖,通過貿易換取物資財貨,人民得以富裕。這又有何錯?」

「如果這就是銅臭,我願意一直臭下去。而不是像你一樣,袖手不干而談與民爭利。」

張巍的話根本不給馬子平反擊的機會,一下就將他說得啞口無言。事實勝于雄辯,天門縣的成功,不是馬子平這種反口復舌小人能磨滅的。

就算是理念不同,但是成功就是成功。張巍氣勢上壓迫馬子平,話語上震懾馬子平。馬子平當即就被打擊得無話可說。

張巍看著他的樣子,冷笑一聲說︰「紙上來得終覺淺,須知此事要躬親。你作為一個狀元,這句話不用我說得太明吧。」

張巍的氣勢在一句一句話中不斷增強,馬子平就覺得張巍的身形越發偉岸,似乎是有無數的黎民百姓在身後支持著他。

在這樣的壓力下,這個人忽然臉上出現不正常的潮紅,然後一口血就被吐了出來。

好在他也是一個合格的讀書人,是能馬上征戰的那種,身體還能扛得住。吐出一口血後,張巍緩緩收起氣勢。他馬子平就拱拱手說︰「這次受教了!」

說完,他就腳步踉蹌的回到自己的房間中。

看他的樣子,張巍也若有所思。原來這‘勢’還能這樣用啊。

而其他的人看到這一幕,心中的震驚是無以復加。光是言語就能打擊到別人吐血,這張巍真的是恐怖如斯。

環顧四周一圈,眾人的眼神也紛紛收了起來。讀書人,還是應該以和為貴的。

看著縮回去的眾人,張巍淡淡一笑,然後對身邊的小吏說︰「還請繼續帶路。」

這小吏才恍然說到︰「好的好的,大人這邊請!」

不多時,兩人就來到一處房間之前,小吏就說︰「這就是黃翰林的房間,他掌管宮廷的各種記錄。」

此時,房內也傳出一個聲音︰「可是張兄在外?還請進來說話。」

張巍推門進去,就看見一個中年人迎了上來。他笑著說︰「屋中太亂,有失遠迎,還請張兄見諒。」

張巍拱拱手,說到︰「黃翰林客氣了。」

兩人寒暄一陣,然後張巍才說起正事︰「黃翰林,我想看下陛下的出生記錄。」

黃翰林听見這話,也笑著說︰「我估計你也需要這東西,請隨我來。」

說完,他就帶著張巍走向了屋內的大書架。

他說︰「這皇宮大內中,每一個皇子公主的誕生,都會有記錄,記錄好了之後,就會被貼上封條,不得更改。陛下的出生記錄也是這樣處理的。」

然後他就從一個架子上拿下一個盒子,說︰「這盒子內就是陛下的記錄,按照規定,你只能查閱謄抄,不能帶走和更改原件。」

說著,他就打開盒子。

然後,讓兩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這盒子,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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