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菩薩,其實就是大江龍君大人!」蠑螈終于說了出來。
張巍一听,連忙搖頭說︰「這不可能,水君有自己的信仰,他沒必要再去冒充其他的神!」
張巍第一反應就是不信,大江水君這個神位非常重要,敖笠為了保有這個位置,都和自己的老家東海龍族鬧翻了。
如果他去謀求一個什麼水龍菩薩,那麼天下大神定然不同意,可能會直接彈劾他,要他放棄水君的位置。
敖笠是不可能為了芝麻丟了西瓜的。大江水君的位置實在是太重要了,水系覆蓋的地方,是大乾最繁榮,人口最多的地域,這里人口數萬萬,每年貢獻的香火是海量。
這些自己收的香火就不說了,還有朝廷的祭祀,朝廷的祭祀是將全國香火再分配,而大江水系也佔了很大的一部分!
朝廷的香火可以理解為中央財政,自己收的香火,可以理解為地方財政。地方財政再多,也沒有中央財政的多啊!
想通了這一點,張巍搖搖頭說︰「這不可能。」
蠑螈冷冷一笑,「可能不可能,事實就是這樣。這是他和金山寺的妥協。佛門不是做過很多這種事情嗎?」
听到這個,張巍又不敢肯定了。因為佛門真的吸納過很多道門的神仙。
張巍想了一下,還是有點不敢確定。
這個時候,門口忽然傳來李家人的聲音︰「張公子,有人找您。」
張巍想不出個子丑寅卯,只能看了一眼蠑螈,然後走出水牢。
來到外面,一頂低調的轎子停在院子里,李曇就等在轎子旁邊。
看見張巍過來,李曇連忙走了過來,說︰「縣尊狄大人到了。」
張巍點點頭,走了上去。
轎子旁邊,有一個青年男子背負雙手,正在看著四周的環境。他的身邊,跟著背負長弓長劍的燕材官。
李曇馬上介紹說︰「張兄,這位就是縣尊狄光。」
張巍馬上拱拱手說道︰「峨山張巍,見過狄大人!」
這叫狄光的縣尊對他拱拱手,然後上下打量張巍說︰「早就听聞張秀才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一見。」
「大人謬贊了!」張巍客氣一下。
兩人寒暄一下,然後走進房間,開始談話。
高唐縣狄光,也是一個流官。但是他的家族,是晉陽府有名的大族。三年前,他帶著燕材官前來赴任,在這三年中,他低調做官,很少管事,這幾年中,被當地百姓稱為‘無事縣令’。
但是狄光出身大族,張巍不相信他真的是那種混吃等死的人,如果是那種人,他何必千里迢迢來這里赴任?
張巍和狄光坐下,燕材官和李曇站在兩邊听著。
張巍笑著說︰「听聞狄大人來到高唐縣後,一直休養生息,沒有什麼大動作。」
狄光笑了起來,說道︰「什麼叫休養生息,說的如此含蓄,你就直說我沒有作為就行!」
張巍笑笑,說︰「春秋有記載,大賢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我觀大人就如此人啊。」
狄光笑笑,卻沒有接張巍的話,而是問道︰「你治的也是《春秋》?」
張巍點點頭說︰「正是。」
狄光的臉色又柔和了一些,說︰「春秋微言大義,篇幅宏大,敢治春秋,能治春秋的人不多了。」
張巍老臉一紅,這都是原身的記憶,原身記憶非常,讀書真的很厲害。
「還有幾月就要秋闈了,你可有應考的打算?」狄光繼續說。
「還在考慮。」張巍含糊的說。說老實話,就算有原身的記憶,他還是有些沒信心的。不過也可以嘗試一下。
考功名和修行並不沖突,很多大修士都是大學問家。只是他有了天官的身份,不能擔任陽官罷了。只考功名不當官,也是可以的。
狄光看著張巍年輕,也沒有多說什麼。兩人又聊了一下,終于說到正事。
首先是張巍說道︰「大人,高唐縣大戶和金山寺勾結一起,如同鐵桶一般。你三年沒有做事,估計也是被他們掣肘。」
狄光微微點頭,作為流官,他們最難應付的就是地方勢力勾結起來,讓他施展不得。
「我知道你剛剛上任的時候,也曾經對香主會下手。不過打蛇不死,後患無窮。你還是沒能打開局面。」
狄光點點頭,說︰「那時候年少輕狂,確實是想要硬踫硬來一次,不過我在這里沒有任何根基,還是失敗了。此地大戶不可怕,金山寺也不可怕,但是兩者聯合起來,就非常可怕。」
大戶掌握人口,金山寺掌握信仰,精神和身體雙重控制,真的讓狄光如狗拿刺蝟,無處下口。
張巍這個時候說道︰「但是現在不同,現在過了三年,我猜縣尊大人也有一定的根基了吧。這次,我覺得還是以香主會為切入點!」
狄光沒有說話,他知道張巍還有後文。
果然,張巍說︰「昨天晚上,香主會的兩個妖精帶著妖兵匪徒強襲李家的莊園,而他們也被我們給抓住了。這就是切入的口子!」
狄光看了他一眼說︰「兩個妖精,不能動搖香主會。」
張巍卻是搖搖頭,說︰「恰恰相反,我認為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香主會無惡不作,特別是拐帶婦女兒童,這是不能容忍的事情。我們不打其他的,就打擊拐帶婦女兒童!」
狄光一愣,他是個聰明人,立刻開始思索起來。而張巍繼續說︰「將民眾發動起來,別的事情他們可能不在乎,但是這可是關系到他們子孫後代,媳婦女兒孩子的事情,這他們必不能忍!」
‘黃’民眾可以忍,因為他們自己也有需求。‘賭’民眾也可以忍,因為有很多窮人沒錢賭。
‘貸’民眾還是能忍,因為窮人也貸不到錢。但是‘拐’這個民眾就不能忍了,因為他們是直接受害人啊,富人家的孩子媳婦不容易被拐帶,受傷最重的,就是這些平民老百姓的。
張巍的話,讓狄光豁然開朗。他馬上說︰「我明白了,我立刻開始打擊香主會。」
張巍笑著說︰「打擊的不要太猛,要發動群眾,首先是要調查那些有姑娘失蹤的家庭,將城外那些有家人失蹤的家庭接到城里來,以調查人口失蹤為借口,開始慢慢掃除香主會的據點。」
他頓了頓繼續說︰「那些逼良為娼的,暴力催債的,久賭不歸的,你都將他們列為‘失蹤人口’,以打擊拐帶的借口突襲他們!」
听到這里,狄光的眼楮瞪得老大。這種操作,他還沒有想過啊!這個時候的官府,因為有著最強的權利,做事都是直接粗暴的,哪里有這麼多心思和敵人慢慢來。
就像是解決蒲家村的事情一樣,先抓起來再說!抓錯了又怎麼的?堂下何人敢狀告本官不成?
張巍繼續侃侃而談︰「這樣,會減弱其他香主會人的戒心,還有就是能充分調動民眾的憤怒。這件事情做的越盛大,民眾的信心就越大,我們就越能贏。」
「現在,就是看大人有沒有這個能力和魄力做這件事了。」
狄光此時已經閉上眼楮,他細細的思索了一陣,然後一拍手說︰「那就干!」
在這里蟄伏三年,狄光也不是吃白飯的,他也暗中收攏了一些人手,都在他的朋友燕材官手下干活。
張巍笑了笑,說︰「如果大人需要,我還能給您帶來一些金華水師。」
狄光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就不必了,要是真的需要,我也有辦法的。」
好家伙,這金華水師看來是誰都能調動啊!
兩人又聊了一下,各自去干活。
第二天,城外跌跌撞撞來了一個人。他直接來到府衙門口,二話沒說就敲起鳴冤鼓。
早就穿好官服的狄光听見這個聲音,忽然問道︰「門外發生了何事?如此喧嘩?」
守門的差役馬上說︰「回稟大人,有人敲響鳴冤鼓!」
狄光哈哈一笑,說︰「好!跟著本大人升堂!」
很快,站班的衙役列作兩排,口中大呼‘威~武~’,一個小老頭模樣的人就被帶上來。
這小老頭朝著狄光一跪,口中大呼︰「求老爺給我做主啊,我家小女,閨名秀秀,年芳十三,嬌俏可人。昨日,就被兩個大漢給擄走了!」
堂上的衙役听見這話,差點就笑出聲來。此時跪在堂下的哪里是別人,是一個幫襯。他有三個兒子,為了兒子的彩禮錢,愁的跟個小老頭似的。
不過他是做夢都想要一個女兒啊。
堂上的狄光說道︰「竟然有此時?你可有那賊人的蹤跡?」
「有!大人我有!我這就帶你去!」這小老頭說完最後的台詞。
「好!燕捕頭听令,立刻點齊人馬,抓拿嫌犯!」狄光說道。
此時,在原香主會的據點中,幾個人瑟瑟發抖的看著張巍等人,他們這幾個瑟瑟發抖的人,就是拐帶‘秀秀’的賊人。
很快,門口傳來一個聲音說︰「燕捕頭帶人來了。」
燕捕頭不僅僅帶人來了,還帶了一群人來了。好些幫襯在街上鼓動百姓,不斷的說去打擊拐子。一些義憤填膺的民眾,也跟著一起來了。
張巍帶人離去,然後燕材官帶著人沖進來,經過‘一番苦戰’終于拿下賊人,解救了不少女孩。
當即,在場的小老頭高聲喊道︰「秀秀!秀秀是你嗎?」
女孩中的一個人忽然抬起頭,非常‘驚喜’的喊道︰「爹爹,是你嗎爹爹?」
這個女孩就是最初跟著莫清幽的那個姑娘,小名正好叫秀秀,不過她爹是沒了的。
在場的人親眼目睹了一場父女相認,感人肺腑的把戲賺足了眼淚。
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意外。
人群中忽然又傳來一個聲音︰「囡囡!是囡囡嗎?」
那些姑娘中的一個小女孩一听這個聲音,整個人都愣住了,她立刻抬頭看了起來,一個男人擠開人群,瘋狂的沖了過來。
「爹……!爹!」這個小女孩一下就哭了出來,也沖了上去一把抱住那男人。
在場知道真相的人面面相覷,這又是哪一出?
李鬼遇上李逵了?
看熱鬧的人看著抱著哭泣的父女兩,這是真的真情實感,一下就感染到了全部的人。
這個時候,燕材官大聲的說︰「好了,人全部帶走,交給大老爺處理。」
大家跟著這些人,再次回到縣衙中。
燕材官低聲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狄光,狄光微微一愣,想不到居然還真的有苦主在其中。
在這個時代,對于窮苦百姓來說,孩子被拐走了,那就真的沒了。他們沒有能力,也沒有精力去尋人,千里尋子這種事情幾乎不可能發生。
但是在這里,居然還能真的遇上一個苦主!狄光心情有些復雜,但是他馬上收攏心情,開始審判。
跪在下方的人很配合,該說什麼,應該怎麼說,他們都知道。很快,狄光拿起驚堂木一拍說︰「豈有此理,這香主會拐帶孩童,天理不容。我在這里發話,我對拐賣不能容忍!我會全力抓捕拐帶兒童的賊人!」
在現場的人都激動起來,高唐縣拐帶兒童異常嚴重,十家有九戶都有兒童婦女失蹤的事情。高唐人民,苦拐子久已!
今天狄光的高調表態,總算是讓他們看到了一些信心。
在接下來的時間,燕材官帶著衙役,開始針對縣城內香主會的據點掃蕩,不過這一次,他們只掃除拐子的據點。
而此時的張巍,正在和明秀、莫清幽兩人接見一個重要人物。
高唐縣城隍——陳柏生。
這次見面是明秀牽線搭橋的,自從知道張巍不打算暗訪之後,明秀也表示直接攤牌了。他立刻聯系了高唐縣城隍陳柏生。
今天,在一處大戶人家中。張巍、莫清幽和明秀見到了這個城隍。
陳柏生是個老者,他對三人行了個禮,說道︰「三位天官來到,可是為了地官赦罪的事情?」
明秀點點頭,說︰「你知道就好。我們來了幾天了,發現你們這里問題很大啊。」
這城隍嘆了口氣,說︰「這地界有金山寺,能沒有問題嗎?這些和尚霸道,還和東海龍王的地盤接壤,我這城隍,不好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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