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百步病公子

古道、西風、瘦馬。咳嗽人在馬背!

金華城外,一個穿著白衣,渾身消瘦,時不時咳嗽的男子騎著一匹瘦馬,正慢慢的在道路上前進。

巡查的驛卒看了他一眼,然後策馬騎了上去,對他說︰「你是何人?可有身份憑證?」

驛卒有隨時查詢外人身份憑證的權利。現在這驛卒感覺此人可疑,于是就行使了他的權利。

這面黃肌瘦的人猛地咳嗽幾聲,似乎是要將肺給咳出來。他剛想說話,但是又是一陣咳嗽打斷了他的話。

他干脆沒有說話,只是費勁的從懷中取出一個身份牌,丟給了驛卒。

這驛卒一看,這癆病鬼居然還是一個秀才。既然是秀才,那自然有騎馬持劍的權利。

他對著這癆病鬼說︰「行了,你可以進城了。城內有一家許氏醫館,醫術不錯。」

這癆病鬼勉強接過身份牌,點點頭繼續前進。走了沒有幾步,他回頭,用虛弱的聲音問道︰「這城里最大的青樓在哪里?」

這驛卒一听,隨即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的神色,然後放聲大笑道︰「你病成這樣還想去青樓?怕不是沒有爬上娘們的身上,就蹬腿了!」

這男子听後,面露不高興,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活該命不長。」

說完,他驅使瘦馬,向著城門進去。

這驛卒不屑的對他吐了口痰,說︰「就算爺爺命再短,也比你個癆病鬼強。」

他說完之後,就繼續巡視城門。

過了一陣,他忽然感到身體有些癢。他下意識的伸手撓了撓。但是這一撓,卻感到更加癢了。

于是他掀開衣服,直接伸手進去撓。

這一下就舒服多了。但是當他將手伸出來的時候,卻驚恐的發現,他的手上全是鮮血。

他一下就怕了,趕緊掀開衣服看看,發現自己的身上出現了淡黑色的斑紋,這些斑紋正在慢慢擴大,而他剛剛撓過的地方,則是漆黑一片,現在已經開始不住的流血。

他怕極了,騎上馬就往城里跑,他的同僚們看見他這樣,立刻就有一人騎著馬追上去,口中喊道︰「老王,你這是怎麼了?你慢點啊!城內不許騎馬飛奔!」

但是面前的老王似乎根本沒有听見,而是不斷的奔馳。飛奔的馬嚇到了不少路人,路人都紛紛咒罵開來。

後面的同僚趕緊追上去,漸漸的,前方的奔馬越來越慢,他終于追了上去,口中罵道︰「老王你瘋了!城內你騎什麼馬?等下看班頭怎麼對付你!」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這老王沒有一絲動靜。馬兒已經停在路邊,他趕緊上前一看,去看見老王坐在馬上,已經七孔流血,沒了氣息!

他臉色巨變,隨即拿起脖子上的哨子猛地一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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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一家酒肆中,敖青榭正在借酒消愁。

她面前已經擺滿了酒壺,人也開始迷瞪。自從她被趕出水君廟,她又無所長,每天只是借酒消愁,身上帶的金銀首飾很快就花費干淨。

也從原來的高級酒樓,喝到了現在的路邊酒肆。

酒肆的小二看著這個女人,眉頭卻是皺了皺。他倒不怕這人沒錢結賬,實在沒錢,他能將她賣到窯子去。

再說了,長得這麼漂亮,在酒肆唱個風流小曲,也能抵債的。

漂亮的人,永遠不缺出路。小二現在皺眉,是因為這旁邊已經有不少閑漢在看著她了。

有些閑漢是附近的地痞流氓,有些閑漢這是‘拍婆子’的人。這女人長得如此漂亮,價值可不低。

還是那句話,漂亮的人,永遠不缺死路。

小二雖然也有將她賣去窯子抵債的心,但是本質上他還是有幾分良心的。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喚醒這人的時候。

酒肆門口來了一匹瘦馬,牽著他的主人也是一個精瘦的人,這人瘦到什麼程度呢?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而他走幾步還不時咳一下,顯得更加命不久矣。

他在門口的水槽邊栓好瘦馬,然後走了進來說︰「小二,給溫一壺酒。來碟茴香豆。」

小二上下打量一陣他,小心的說︰「客官,這茴香豆可不便宜。您是……」

茴香豆,就是用大小茴香煮曬炒過的豆子,豆子雖然不甚值錢,但是香料貴,這豆子自然也貴。愛喝酒的老饕都知道,這玩意是下酒神器。

這癆病鬼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還是從懷中取出十幾個大子,一一排在桌面上。

「這些可夠?」瘦子問道。

「當然是夠的。」小二賠笑一聲,伸手就要去拿錢。

「這錢你可以拿,要是酒不好,豆不香,我可是要發脾氣的。」這瘦子淡淡的說。

被這瘦子一說,這小二訕訕的收回手。他們這種街邊小店,賣的是混酒,哪里有不摻水的道理。但是因為便宜,別人就算喝出來也不說。

小二笑著說︰「小店賣不了貴酒,如果您嫌酒不好,還請移駕大酒樓。」

這瘦子嗤的一笑,說︰「如果不是有美人召喚,你以為我回來你這種酒肆。」

他的話說完,就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敖青榭這一桌。

本來還看熱鬧的閑漢一看,這不是來了個截胡的嘛!當即就有人說︰「癆病鬼,喝酒就去一邊喝,別他媽多管閑事,小心這是最後一趟酒!」

這些個壞的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玩意,根本不在乎手中再添一條癆病鬼的命。

這癆病鬼看了他們一眼,根本就不管他,而是對小二說︰「還不上酒?」

得了,好話難勸該死的鬼。小二手巾往肩膀一甩,去端酒了。

敖青榭喝得迷迷糊糊的,忽然發現一個瘦的不成人樣的家伙坐在她的身邊,她雖然迷糊,但是僅有的理智還在。

她說︰「你滾開!」

這人微微一笑,這不笑還罷了,笑的時候,就宛如一個骷髏在笑,老嚇人了。

「姑娘喝醉了,這身邊可都是不懷好意的人啊,回頭醒來,不是在窯子里,就是躺在某個雜種身邊,豈不是壞了清白。」

敖青榭冷冷一笑,模出懷中的尖刀,惡狠狠的說︰「誰要是敢踫我,我就給她一刀。」

這敖青榭雖然是半人半龍,但是龍性不顯,只是在敖青虎的教導下學了一些粗淺的武功,連內氣都沒有練出來。以前她的安全自然是不需要擔心,但是現在……

這瘦子搖搖頭,說︰「你這刀,連雞都殺不死,別說人了。」

這個時候,小二將酒和茴香豆拿了上來。小小一碟豆子,散發出茴香特有的香氣。

這瘦子忍不住拈了一顆丟在嘴里,然後嚼著嚼著,嘴角就流血了。

敖青榭一看,指著他的嘴角說︰「你……你流血了。」

這人擦了擦嘴,毫不在意的說︰「沒事,習慣了。等下就不流了。」

他說著,又喝了一杯酒。

只是這下,他嘴角流出的血更多了……

這一下,不僅僅是敖青虎看見,別的酒客也看見了。

「乖乖,這家伙嗜酒如命,喝得吐血也要喝啊。」有人目瞪口呆的說。

「店家,你就不怕這人死在你這里?」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戲謔的對店小二說。

這麼一說,店小二有些慌了。他連忙走上前,對著這人就說道︰「這位客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這客人就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這小二忽然心中一悸,仿佛是被老虎盯上。

他當即就退後三步,然後頭也不會的進入後堂。他被嚇到了。

這人的嘴角血液越來越多,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不行,連豆子的味道都沒有了。」他可惜的看了一眼茴香豆,終于是不吃了。

被這人一嚇,敖青榭的酒意也散了幾分。她放下一些銅錢,趕緊就走了出去。

她這一出去,那些看熱鬧的閑漢也走了幾個。

這人也嘆口氣,說︰「可惜了豆子。」

說完,他放下幾個大子,轉身也跟著走出酒肆。

敖青榭踉踉蹌蹌的往前走,她現在有些頭暈,想要快點趕回客棧。

但是這個時候,她的身邊忽然有兩個大漢夾住她,直接將她趕去了街邊的小巷中。

她立刻知道事情不妙,取出懷中的短刀就對著一個大漢刺去。

但是畢竟是喝了酒,而且兩個大漢都戒備著,他們一下就拿住敖青榭的手,說︰「小娘子太凶可不行。」

他們說著,就將人帶進小巷,接著就要綁人。

只是這個時候,他們听見身後傳來一聲馬的響鼻聲,轉頭一看,卻是那只瘦馬一邊打著響鼻,一邊用戲謔的表情看著他們。

這馬的表情就很賤,而那瘦子,就站在馬身邊。

這兩人一看,眼神一下變得凶狠,各自從懷中取出短刀,說道︰「你個癆病鬼,看來是真的找死!」

這人看了他們一眼,忽然吐出一口血。然後擦擦嘴巴,說︰「我不是癆病鬼,你們可以叫我病公子。」

這兩個大漢獰笑著說︰「等下我們會叫你一聲,死公子!」

說完,就懷揣利刃,沖了上來。

這病公子不慌不忙,從懷中取出一個金絲繡邊束口口袋,然後從口袋中取出一把食指粗細的小劍,對著它喊道︰「去!」

這小劍立刻飛了出去,眨眼間變成三尺多長,接著就是一轉,兩顆大好的頭顱就被斬了下來。

這劍斬殺了兩個大漢,然後重新變小,飛回了病公子手中。

他將劍重新放回劍囊,然後對里面已經看呆的敖青榭說︰「姑娘,我救了你,你打算怎麼謝我呢?」

敖青榭則是雙眼瞪大,口中喃喃的說道︰「是,是蜀中劍修!」

就在她說完這話的時候,終于是酒意上頭,一下就暈了過去。

病公子搖搖頭,說︰「這麼漂亮的人,可不能被別人撿走了。」說完,他過去一把抱起敖青榭,然後就放在了自己的馬背上。

別看他瘦瘦的,弱不禁風的樣子。但是一只手抱起敖青榭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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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敖青榭終于醒來。

她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頭,然後打量起四周。

這是一間豪華的房子,紅木制成的雕花大床,等身高的落地銅鏡。金絲楠木做成的衣櫥衣櫃。這些裝飾和她在水君廟的閨房差不多。

但是她知道,這不是她的閨房,這是一間高級客棧的天字號房。

在房間中間的翹腳圓桌邊,一個瘦的跟麻桿似的的人,正赤果著上身在上藥。

他的身上,有一道從肩膀到腰間的巨大傷口。這道傷口差點將他劈成兩半,但是現在傷口內一絲絲閃光和一絲絲灰氣纏繞,也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蠕動的內髒,和生長的血肉。

敖青榭看著這道傷口,一點都不覺得惡心,她問道︰「這傷是怎麼來的?」

那人還在涂抹著綠色的藥膏,頭也不抬的說︰「被一個衣服穿的比我還白的人砍的,要不是我的馬快,現在尸體都涼了。」

「這樣的傷口你還不死,你一定很厲害。」敖青榭繼續說道。

「還行,這個世界上能殺死我的人不多,只要運氣不太差,我能活很久的。」

綠色的藥膏根本敷不上傷口,這人索性也不管了,重新穿上衣服。

「那你能不能幫我殺個人,只要你幫我,我隨便你處置。」敖青榭繼續說。

「真的?」這人詫異的說。

「真的是要殺人。」敖青榭淡淡的說。

「我說你隨便給我處置是真的?我這人需求可大,一天三次是最少的。」他停了停骨瘦如柴的胸口說。

敖青榭啞然一笑,說︰「你現在這個樣子,一天一次都費勁,還一天三次?」

這人不服氣的說︰「只要我傷好了,我定能一天三次!」

敖青榭搖搖頭,顯然是不信的,就算他傷好了,他也是個虛的。她淡淡的說︰「只要你能殺了他,你要我干嘛我干嘛。我就是你的。」

這人好奇的說︰「這人是誰,和你有如此深仇大恨?」

敖青榭恨恨的說︰「他叫張巍,是清微派的人。你敢嗎?」

這人一听,臉上露出幾分意外之色︰「是峨山的張巍嗎?」

敖青榭點點頭,說︰「就是峨山的張巍!」

「那正好,我也要殺他,這活我接了!你就洗白白等我吧。」這人笑著說,仿佛就是一個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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