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孟輕棠轉身就走。
身後的百里樺醇厚的聲音響起,「許姑娘,這麼巧。」
孟輕棠還沒應話,那位戴著銀項圈的姑娘已經湊到百里樺身邊。
「百里哥哥,她剛在這說你壞話呢!」
她的聲音不再尖銳,反而銀鈴般好听。
百里樺把鞭子抱在胸前,沉聲道︰「說我什麼壞話?」
「說你就因為幾個銀子錯冤了她,不分青紅皂白的給她上刑!說你昏庸糊涂!」
「還有呢?」百里樺冷著臉問。
項圈姑娘突然泄了力,「大抵也就這些。」
百里樺走到孟輕棠面前。
「此事是在下草率了,犯下如此大錯。姑娘即不肯體罰于我,不如我請姑娘下館子。」
滿香樓就在眼前。
孟輕棠瞧了眼項圈姑娘極其不痛快的臉色,勾了勾唇,「好啊。」-
「許姑娘,我現在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冤殺過很多人。」
百里樺喝得滿臉通紅,打了個酒氣燻天的嗝,眼中流露的悲傷越來越濃。
孟輕棠嘆了口氣,問道︰「你知道太子去哪里了嗎?」
「太子啊,」百里樺醉燻燻的眼強行睜大,「我們在苗疆認識的,巧得很,他跟我一樣中了情蠱。苗疆解不了毒,我們就結伴去了好多地方……」
孟輕棠心中一怔。
沈呈沒有騙人。
「倒了血霉,老子這輩子都別想踫女人了。」百里樺舉杯痛飲,「人人都道我不近人情,不近,是我他媽的不能近,我想活著就不能親近女人。」
孟輕棠呼吸越來越急促,把他掙扎著站起的身子按著坐下。
「你听清楚了,我問你的是,你知道太子去哪里了嗎?」
百里樺渙散的瞳孔漸漸凝滯,又是一個響嗝,「我懷疑太子偷偷治好蠱毒了,不然他怎麼敢跟你糾纏不清呢?他還敢抱你!我的天!他一定偷偷搞定了!我得去找太子!」
他把孟輕棠的手甩開,拿起鞭子往外去。
孟輕棠攔住了他,一字一句的說︰「太子去哪里了?!」
百里樺緊緊的皺起眉頭。
「吵什麼吵!太子回金陵城了!皇後叫他回去!」-
他不是說要一直呆在姑蘇的嗎。
原來是他不能再留下去了,沈呈才來說那些話。
孟輕棠此刻腦子里只剩一個想法。
回金陵城。
沒有什麼原因,就是想回去了-
「好好待她。」
對陸子桁交代完這話,孟輕棠就把小菜留在了姑蘇。
她獨自一人踏上了回金陵城看看的路。
城外走得好好的,突然身後追上來一個騎馬的漢子。
「一起!」
孟輕棠看了眼百里樺,「你也要去金陵城?」
「是太子吩咐過讓我保護你。」百里樺一臉正色,「我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
孟輕棠是真不喜歡跟這個人同行,卻對他的馬感興趣。
是匹好貨色。
孟輕棠眼神一瞟,「百里大人,我渴了,想吃那的桑果。」
「去摘唄。」
「百里大人幫忙去摘一下吧,樹上蟲多,我怕。」
百里樺皺了下眉頭,翻身下馬,嘴上嘟囔了句,「女人真煩人。」
孟輕棠模了模紅棕色的馬鬃,確定是匹溫順隨和的馬,立刻踏上馬鞍躍身而上。
「駕!」
馬蹄一踏絕塵而去。
百里樺一回頭,馬和那女人都沒了蹤影。
「臥槽!」
根本追不上-
有女子找沈呈。
李珂亦正在栽樹苗的手一頓,「你的桃花債?」
沈呈一頭霧水,「沒有啊!」
「去看看。」
沈呈忐忐忑忑的到了宮門外,看到眼前之人,又驚又鄂。
「孟姑娘?!」
孟輕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若說找太子,肯定就沒人幫我傳話了,我只能說找你。果然他們二話不說就把你找來。」
「你信我的話了?」沈呈問。
孟輕棠輕輕點了一下頭。
「那你來是做什麼呢,」沈呈嘆息,「太子時日不多,皇上動了另立儲君的打算。孟姑娘,太子之所以沒告訴你真相,是想你在齊王那還能有條後路。」
「我想知道,是不是不見我,他的身子能好,會活得久一些?」孟輕棠的聲音有一點顫抖。
沈呈搖了搖頭,「認識你之前是這樣,現在的話,見與不見都一樣。」
孟輕棠垂下頭來,痛苦得皺了下眉梢。
「沈大人,我至少得讓他知道,我不怨他了,我想見他一面。」
沈呈垂眸沉默了良久,最後應道︰「行吧。」
這個太子向來沒有太子樣,也沒干過幾件正經事。
此刻他一雙金繡的靴子正踏在泥里,兩袖卷得老高,手臂正在泥間搗騰著扶好樹苗。
那張風華絕代的臉上,唇色透著病弱的白,眉眼間也有些體虛的疲憊。
他總算埋實了樹苗,孟輕棠拿過侍從手中的手帕,給他擦了擦額頭。
「來澆水。」
李珂亦說著側首,看向給他擦汗的女子,眸間一滯,烏黑的瞳孔難以置信的微縮。
「阿棠?」
孟輕棠垂眸,很多話也不知怎麼開口,「太子殿下不辭而別,還帶走了說要送我的地契。」
李珂亦哦了聲,轉頭對沈呈喊話,「你去把許宅的地契找出來。」
「我不是來拿地契的。」孟輕棠急聲道。
李珂亦上了青石地,侍從立刻圍了他端水奉茶,擦鞋上的泥。
他若有所思,「你就是來找沈呈的女子?」
李珂亦恍然大悟後復雜的目光看向沈呈。
「原來你們……」
沈呈和孟輕棠同時看著他,不知他要說出些什麼。
李珂亦擺了擺手,「我要沐浴更衣,你們的事晚點再說。」-
李珂亦這個澡洗得有點久。
他出來時海藻般的墨色長發自肩上傾瀉而下,外衣還未完全穿戴好,松松垮垮的掛在肩上。
唇邊那一抹蒼白,更顯他像一個吹彈可破的幻象。
孟輕棠看得有點呆。
一堆男侍從熟練的給他穿衣擦頭發。
孟輕棠想象了下他由一堆男人伺候洗澡的香艷畫面,忍不住腦有點熱。
「沈呈,你作何打算。」
李珂亦淡淡的開口,蒙了一層霧色的雙眸中看不清情緒。
沈呈撲通跪下,「臣知罪。」
未曾太子同意,擅自告訴孟姑娘隱情,便是罪。
孟輕棠也趕緊說︰「你別怪他,他也是情有可原。」
宮人們紛紛退下,只余他們三人留在室內。
李珂亦還未干透的頭發披在肩上,淡淡的看著他們兩。
「又為何半年都等不及了,偏要現在向我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