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牡丹!弱水三千不敵汝

新娘領著伴娘和村里未婚的小姐姐們手牽手面朝篝火形成了一個內圈,新郎、伴郎和未婚男青年們則圍在她們外圈。

跳起達體舞來,這兩個圓圈就跟著笛子節奏輕快的旋律逆向運行。

孟珍珍覺得這像極了四十年後那些藏族餐廳的飯後余興節目——跳鍋莊,只不過是手牽著手跳的。

動作並不復雜,很快大家都學會了,跳得像模像樣,非常整齊好看。

每圈大約四五十人,男生比女生要多些,直播鏡頭的中心幾乎一直放在阿川身上。

觀眾們對穿民族服裝的帥哥也很喜聞樂見,還有在彈幕里表白這個彝族小哥哥的。

孟珍珍心里默默記算了逆向運動雙圓環上兩個定點的相遇問題。大約再過四、五分鐘,她和阿川的位置就會重合一次。

也就是說,他會出現在她的身後不到一米的地方。她跳舞的背影會完全落在他眼里,想想就有點小激動呢。

看著他慢慢越跳越近了,孟珍珍卻覺得自己的視野越來越狹窄,眼前好像沒有信號的電視機一般飄起雪花來。

因為潔癖作祟,她近十個小時內只喝了一杯紅糖水。而這一整天又是舟車勞頓,又是唱歌跳舞的,消耗了太多體力,此刻已然是強弩之末、接近極限。

勉強撐著感謝完觀眾結束了直播,她捏捏左右蔣永秀和汪其姍的手,告訴她們自己跳不動了。

月兌離了圈子,她找了張最近的桌子坐下休息。

篝火的光影影綽綽,孟珍珍小手撐著頭,眼楮都快睜不開。

一個高大的人影走過來,坐在了她的身邊,黑暗中看不清是誰。

「你是哪里不舒服嗎?」這是阿川的聲音。

「低血糖……」孟珍珍的聲音有些顫,不知是血糖的關系,還是心里的雀躍。

面前的黑影悉悉索索一陣,似乎是在翻找口袋,「我這里有兩顆糖。」

光線不足,加上眼前一陣陣發黑,孟珍珍什麼都看不清。

陸雋川在一片黑暗中準確地握住了她的手,把糖放在她攤開的手心里。

感覺到她的手指綿軟無力,微微顫抖著根本捏不住,他直接剝掉糖紙,「你張嘴。」

孟珍珍依言小嘴微張,隨即,一顆甜香糯軟的大白兔被輕輕塞到了她嘴里。

——這人丟大發了——好死不死偏偏在男神面前——扶我起來,我還能跳——算了,當我沒說——

一顆糖下肚,加上坐著緩了幾分鐘,孟珍珍的身體雖然還有些麻木,腦子倒是已經重啟完畢,眼楮也能看見東西了。

不僅僅是能看見,她好像是開啟了夜視功能,阿川的臉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看著她,比夜還深。

他又把一顆糖剝好遞到她嘴邊,這回孟珍珍伸手接了,表示她已經好些了,只想再坐一會兒,

「你去跳舞吧,這麼熱鬧機會難得。」

「不用,我也想坐一會。」

他坐在離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孟珍珍甚至覺得自己鼻息間都能聞到他身上清洌的氣味。

「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不敢相信!男神也會用如此老套的搭訕方式——不對,現在是81年,這種搭訕方式說不定正流行——

她以為自己能發揮一下,給對方留下個好印象,但是千頭萬緒最終說出口的只有輕飄飄兩個字,

「沒有。」

「……」

——哎呀,冷場了——就你不會聊天,把天聊死了吧——快說點什麼補救一下——

「不是,我想說的是,像你這麼好看的眼楮,我見過的話絕不可能忘記的……」

「……」

「還有你說話的聲音也很好听……」

孟珍珍越說越輕,因為她發現對方的神情變得微妙,這是明顯的心不在焉。

「……」

也許是她的熱情外露嚇到了他,此刻他的眼神定定落在遠處,似乎忘了身邊還有個人一樣。

——剛剛我眼楮里是不是寫著「我要追你」——他為什麼不看我了——他怎麼不說話了——完了,男神不會是討厭我了吧——

「……」

「我有點事,先走了。」

扔下這句話,阿川突然站起身,邁開長腿往他剛才看著的方向匆匆離去。

他先走了,走了,了。

不知過了多久,孟珍珍在黑暗之中長嘆一口氣。

因為阿川坐在身邊而努力挺得筆直的脊背一塌,肩膀也瞬間垮下去了。

眼楮里的光芒暗淡,最後一絲殘火被撲滅在了失望的深淵。

這個時候她還不忘安慰自己。

——不管怎樣,今天我是全場MVP——人人都夸我人美歌甜——我還是很棒的——

——承認吧,他不喜歡我——WOCCC——今天你對我愛搭不理,明天我叫你高攀不起——算了,讓我在這個年代獨美吧——

她覺得喉嚨有些癢癢的,有種感覺上不來也下不去,卡得難受,一定是剛才那兩顆糖太膩了。

跳舞的人們累了,陸陸續續離開,圈子變得越來越小。

體力恢復一點的孟珍珍,緩緩走到已經終場休息的伴娘們中間,听她們聊著那些無關緊要的話題,隨意應和著,慢慢消化自己的不良情緒。

她不敢相信自己在短短的幾小時里面經歷了心動到失落的全過程。

夢辰貞到底都是母胎單身,看來孟珍珍的月兌單路也一樣很艱難。

對了,至少今天的七小時馬拉松直播還是讓人收獲滿滿。她進入視頻社區。

哇哦,余額︰208.,粉絲數︰3001。

看著三千粉成就徽章,和大幅上漲的鋼,孟珍珍臉上露出淺笑︰

如果沒有男神的愛,有三千粉絲的愛(再加上他們的錢)也是好的。

月兌下穿了一天的盛裝,孟珍珍換回自己煙灰色的小外套。

和同來的七美沿著出村的小路走著去搭新娘舅舅的拖拉機,路上遇到了接親的卡車。

車緩緩停下,兩個人擠著坐在副駕的蔣永秀和劉成對著孟珍珍她們揮手道別。

如果孟珍珍仔細看,她會發現蔣永秀臉色很不好看,劉成還黑了一只眼圈,但是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駕駛座的位置。

司機是阿川。

她留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看著陌生人一般,連一絲額外的關心都欠奉。

她想,也許這就是他在表態︰不要靠近我,會變得不幸。

倏地覺得呼吸有些阻滯,不受控制地神經跳突,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回到家,孟珍珍破天荒的沒有月兌外套就閉上眼楮直接躺到了床上。

這讓剛剛習慣了她的潔癖的葉建芝有點意外,她端著兌好熱水的臉盆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她。

「玩累了吧,讓她睡。」何老太輕輕掩上房門,對著媳婦擺擺手。

「媽,你也休息吧,都過了睡覺的點了。」孟光南攙起何老太的手,把她送回房。

——弱水三千不敵昔汝卻笑嫣然。

在床上翻來覆去、失眠一夜之後,孟珍珍頂著一雙熊貓眼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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