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勇總算听明白了朱振華的意思了。
他開口道︰「華哥，京叔，這在我看來，要是能盤下廠子將之改成私營自己做，也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但有幾個問題我可能得先給你們提個醒。」
朱鴻京將抽剩下煙的濾嘴往煙灰缸里一掐，眯著眼楮對朱志勇道︰「志勇，你說。」
朱志勇的目光淡淡從朱彥林臉上掃過，把朱彥林看得忍不住心頭打鼓。
隨後，他這才繼續道︰「第一，肉聯廠所有熟肉制品，不管是燻肉、灌腸、火腿腸還是各種肉制品罐頭，最最重要的環節在于配方上。
而這配方的重要性，想必不用我多說，老爺子和華哥，彥林你們幾個都曉得。
肉聯廠的配方，基本上都是大師傅掌握在手里的。
而大師傅，就是肉聯廠的靈魂。
雖然說彥林進廠子跟著大師傅學了有一兩年的時間了，可我想，彥林你應該是一直都在給大師傅打下手，沒有親自動手調配過一回配方吧？」
朱彥林感受到了朱志勇望過來的視線，微微有點心虛的點了點頭。
確實，如志勇叔所言，他自己還真從沒有調配過一回配方，基本上下料的時候，都是大師傅一個人在小屋里調配。
朱彥林也不是毫無心機的人，他曾經就試過在大師傅進去調配室之前，把里面所有的調料都事先偷偷過秤記了下來。
等大師傅配好調料後，他又找了機會溜進去把用剩下的配料再過秤。
這樣一來，單次配料用去了多少，他一算就知道了。
這個辦法，在制作多種熟肉的時候，他都用過，再加上平日里一直用心觀察，他才有這個底氣向自己父親和爺爺說自己基本都掌握了配方。
但志勇叔剛說得也沒毛病，正兒八經的自己上手調配，他還沒真正試過，這也是朱彥林此時此刻略顯心虛的地方。
「彥林，大師傅們都怕教會徒弟沒師傅，就算是帶著你，也會留一手的。
你要是沒有真正試驗過，咱這貿貿然就把廠子給盤下來，這風險可就太大了，萬一，要是你學來的配方制作出來的味道不對呢？
到時候，咱就沒有退路了是不是？」朱志勇目光灼灼的望著朱彥林說道。
朱鴻京和朱振華也是連連點頭。
他們之前確實太信任自己家的孩子了。
在朱彥林表示自己學會了大師傅的手藝，知道了配方後，就沒懷疑過朱彥林到底在月兌離了大師傅後，是否能真正獨自完成整個調配工作。
現在被朱志勇點破後，朱鴻京和朱振華才開始正視起了這個問題。
「志勇，你說的是，我們之前想得太樂觀了。
你說有幾個問題，你把其他的也一並說一說。」朱振華忍不住插了一句。
朱志勇嗯了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小杯功夫茶，這才繼續說︰「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銷售的渠道。
原先的肉聯廠肯定是有自己的銷售渠道的，但這渠道，不可能留給咱。
彥林你想過盤下廠子，要把生產出來的熟肉和罐頭等商品銷往哪里沒有？
總不能這些都沒搞清楚，到時候生產出來，都壓著，或者在鎮子上銷售吧？
鎮子的市場有多大，你心里也是清楚的。
再有就是老員工們，你想全部沿用還是只留下一部分？
全部沿用就要加大生產力度，這就勢必會帶來一大串的連軸反應。
還是上面的一個問題，要是銷售渠道能打開，那不成問題。
要是渠道打不開，你生產越多，虧損就越多。
如果你只想留用一部分人下來，那留誰不留誰的，你得好好想一想。
會不會因為這些個原因引發其他的紛爭，咱誰也預料不到，是不是？」
朱志勇這番話說完，把幾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點出來後，朱鴻京、朱振華還有朱彥林爺仨都徹底無語了。
這些，他們沒想太深入。
要不然咋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呢？
有些時候，他們只看到了好的那一面，腦子里因為想看到的事情亢奮不已，往往把最基本的問題都選擇性的忽略了。
朱志勇提到的幾個點，全是重中之重。
朱鴻京沉吟了片刻後，心里其實已經明白了。
「這個肉聯廠，不能盤。
沒有了大師傅的肉聯廠，已經沒有了靈魂。
肉聯廠的廠長放出那樣的消息，一個是暫時穩住那些想鬧事的老員工，一個也是想從這些廢舊的老機器身上榨點最後的價值。
誰接這個攤子，其實就是接了個燙手的山芋。
到時候，盤老肉聯廠的錢給出去了，後面解決老員工的工作問題，還有得掰扯不清。
最重要的還是志勇剛剛說的，配方的問題，銷售渠道的問題。
這些不解決掉，咱去要了這個肉聯廠，只是白白當一回接盤俠！」朱鴻京正色道。
朱彥林听了爺爺這話，臉色白了白。
他想著，要是因為自己的‘狂妄自大’導致日後麻煩事不斷，連累自己爺爺，還把家底都掏空去盤下了那肉聯廠，那他真的是害了全家。
「今天多虧了志勇叔你指點迷津了。
謝謝你了，志勇叔！」朱彥林這話是真心實意的感謝。
朱志勇笑著說︰「這有什麼？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其實咱要真的能找到銷售渠道，還能請到新的大師傅，廠子還是可以盤的。
但核心問題必須要解決，不然，盤下來用處不大，還是累贅。」
朱振華看了眼自己的老父親，他想著老父親當村長這麼多年，好幾次都跟著鎮上的領導一起去縣里開會了，說不定有點人脈。
朱鴻京看到兒子的眼神，忍不住翻個白眼。
他就是個村官，還能認識啥大人物？
就算有？去找人家幫你談銷售渠道，這是失心瘋了麼？
朱振華見狀就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了，對兒子朱彥林說︰「彥林，不行到時候就換個工作吧。
再不濟，就學一學你志勇叔，咱也琢磨琢磨做點小買賣，不求大富大貴，但就能養家糊口就行。」
朱彥林點點頭，倒是認真考慮起來自己做點什麼買賣的事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