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了大巫？」
好半天，集市長老才艱難的問道。
他所有的話，被阿姮一句話堵住了說不出來，差一點憋過氣去。
阿姮板著臉，看不出絲毫仇恨來。
說話的語氣，也並非咬牙切齒，這般石破天驚的事情，在她嘴里說出來，似乎是在說著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是從她的目光中，卻可以看出堅定來。
她堅定的目光，讓人不容置疑。
集市長老認真的打量著阿姮，看著眼前這個身形壯碩高大，二十來歲的女人，他不確定的問道︰
「你是……阿姮？」
阿姮，他是認識的。
隔壁蠶風氏族長唯一的女兒啊。
兩個部落來往密切，他又怎麼會不認識呢？
只是，阿姮的模樣已經大變，已經不是從前那副衣衫邋遢蓬頭垢面的形象。
阿恆現在身上穿著長袖長褲的用防風布做的全套衣服，頭發烏黑亮麗，打理的非常干淨，梳成的發髻，光可鑒人。
臉上也無苦色，皮膚雖然不是很白皙，但淺淺的小麥色，透著光澤，異常的健康。
關鍵的是……眼楮。
她的眼楮異常明亮，炯炯有神，看不出絲毫從前的那種灰敗和無神來。
這讓她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認出了阿姮之後，集市長老很是開心。
「我們可憐的阿姮啊，原來，防風氏族長將你換了去，是為了救你呀！」
「我們可憐的阿姮啊，看你現在的樣子，在防風氏，你肯定也過得很好呀！」
蠶風氏巫欣慰地說道︰
「她嫁給了少康，少康是防風氏族長的兒子，她現在和防風氏族長是一家人了！」
「哎呀，哎呀呀……我們可憐的阿姮啊，你的苦難終于結束了啊，終于有了一個好的歸宿了！防風氏族長，可是一個好人啊！」
他站了起來，走到阿姮的身前，伸出手，模模阿姮的頭，滿是感慨地說道︰
「我們可憐的阿姮啊，當年的野丫頭，現在這麼大了啊！」
「我們可憐的阿姮啊，你死去的父親，可以瞑目了啊……」
一直堅強的阿姮，此時滿眼淚花。
只是，好強的她，強自忍耐，沒有讓淚水流下來。
感嘆良久，回到原座，集市長老又看向蠶風氏巫，問道︰
「殺了大巫？」
「殺了大巫！」
蠶風氏巫肯定地說道︰
「害死我們族長的仇，燒毀我們糧倉的仇，誣害阿姮母女的仇，奪走我們稻田的仇，逼迫我們遷徙的仇……」
「這些仇，我們一定要報，我們一定要殺了大巫！」
「殺了大巫？」
集市長老再次艱難的問道。
「殺了大巫！」
蠶風氏巫再次肯定地說道。
集市長老凝神思索，一會，猛一拍大腿，高聲叫道︰
「好！那就殺了大巫！」
「大巫這個人，我早就看不順眼了，只是他的實力強大，我們都奈何不了他！」
「現在，你們說要殺了大巫，肯定是有了足夠的實力了，也有了充分的準備了吧……那麼，我需要做些什麼呢？」
族長老神在在地跪坐著，一直沒有說話，這時接口道︰
「我們有把握將大巫抓起來，當眾公布他的惡行，並處死他，這些並不需要大家的參與！」
「但是，處死大巫之後，後續的一系列問題需要處理……大巫部落的族人需要處理，繼任的大巫人選需要確定，大虞國需要溝通……」
「這些，就需要你們的支持！」
「那麼，我需要做些什麼呢？」
「你可以幫助我們的地方，就是，勸說大巫部落的族人不要抵抗，再推舉蠶風氏巫做大巫，然後大家一起聯名向大虞國請示，請示更換大巫，並保持食鹽交易繼續進行！」
集市長老很是爽快地說道︰
「做這些都沒有問題，甚至，我還可以幫著你們，去爭取其他部落的支持！」
說到這里，他眼珠一轉，笑眯眯地說道︰
「那麼，我又能得到什麼呢？」
蠶風氏巫急道︰
「你不是說大巫這個人不是好人嗎？不是一直看他不順眼嗎？殺了他，對你不也是好事嗎？」
「殺大巫，需要大家一起出力，你怎麼能要好處呢？」
「以前你在我面前說那麼多大巫的壞話，那麼多對大巫的不滿，難道都是假的嗎？」
集市長老坐得很安穩，沒有回答，這時候，他變成了沉默寡言的人。
他保持著笑眯眯的表情，看著族長和蠶風氏巫兩人。
族長眼楮眯了起來，也笑眯眯地說道︰
「大巫部落的族人，肯定是不能留下來的，肯定是要遷走的，他們的稻田，以及蠶風氏的稻田，放在那里，肯定是要荒蕪的呀，是需要你們去墾荒的呀，你們還有精力做別的嗎？」
「哎呀，是啊，荒蕪的稻田確實需要墾荒。」
集市長老恍然大悟一般，接著又有些苦惱地說道︰
「可是，現在有牛，墾荒花不了族人所有的精力了，族人還可以有精力做些別的事啊，這怎麼辦呢？」
「這樣啊！」
族長皺起了眉頭，很快，眉頭又展開，繼續笑眯眯地說道︰
「我想，你們的族人，是沒有精力干別的了，你們難道不知道，稻子是可以種植兩季的嗎？」
「如果沒有晚稻的種子，防風氏可以換給你們啊！」
晚稻的種子，完全可以直接使用早稻的種子，根本不需要換，族長，就是在忽悠集市長老。
防風氏的晚稻種子，也只是用早稻種子培育了一季而已。
「種兩季？」
集市長老再也無法淡定，直接膝行幾步，來到族長面前，抓著族長的手，熱情地說道︰
「哎呀呀！老哥啊，當年就知道你很厲害，現在老了，沒想到你更加厲害了，你真是一個好人啊，當年在大江之北，你就救過很多人的命，現在，又要教大家種兩季稻，這能救活的人命，那可就多了啊！你是一個大大的好人啊！」
他一下子又變成了熱情萬分的人。
稻子種植兩季，只要不是傻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巨大的好處。
作為一個聰明人，集市長老又怎麼會看不出呢？
族長不露聲色地抽回被集市長老抓住的手，依然笑眯眯地說道︰
「教大家種兩季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啊，人老了，心情不好的話，就會經常忘記很多事，比如啊，忘記怎麼種植兩季稻了，這怎麼辦呢？」
集市長老突然哈哈大笑︰
「好辦，好辦，誰敢讓老哥不開心，我第一個就不同意……還需要勸說其他部落，是吧？走，走，走，我們現在就去！」
族長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兩個老狐狸，笑得很歡暢，讓蠶風氏巫這個老實人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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