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靜悄悄的,一瞬間讓人覺得不真實。余聲聲踩在落葉上,樹葉清脆的破碎聲,將她們拉回現實。
鎮長的院子很小,小到只有兩個房間。一個休息,另一個用來煎制草藥。
「鎮長的房間大概是草藥最齊全的地方,」唐湘輕車熟路打開一道門,門後是幾排櫃子。拉開櫃子,藥材被主人整整齊齊的放在里面。可以看出,鎮長應該是個熱愛草藥的人。每一個藥草都被仔細放在里面,櫃子上一絲灰塵都沒。
余聲聲看著唐湘面目懷念,不由想起自己小時。
父親那雙長滿厚繭的大手,輕輕拂過她的腦門。小小的余聲聲只到他的膝蓋,抬頭望著記憶中已經模糊的臉,「爹爹,孩兒的病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幼時的她總是體柔多病,屬于她們一家三口的房間里總是充滿了濃重的藥味。小小的孩子怎麼會習慣這種苦味?她拽著母親的衣袖,撒著嬌,「娘,你求求爹爹,孩兒不想再喝那些藥了。」
那時母親到底什麼神色,她也忘了,只記得娘親的飽經風霜的臉頰貼在她細女敕的臉蛋上,惹得她一陣發癢,「聲聲乖,吃了藥,病就會好起來。」
余聲聲吃了兩三年的藥,父親也因為獨特的種植藥材的手藝,在主家能有落腳的地方。
只記得最後那天,父親將年幼的她抱到大腿上,頭抵在她的腦袋上,蹭了蹭她細軟的頭發,就像凡間所有疼愛自己孩子的父母一樣,「聲聲,你的病好了,往後可以不用再吃藥了。」
小小的余聲聲喜出望外,振臂歡呼,回頭看著爹爹的臉,笑歪了眼,「太好了!」
記憶到此中斷。
她上前一步,右手輕輕搭在唐湘的肩上,「會有答案的。」
唐湘揉了揉鼻頭,「嗯。」
余聲聲假裝沒看到她泛紅的眼角,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兩人,「師兄,師妹,你們有什麼發現?」
他們兩人所去的地方是鎮長的房間。
鎮長就像他的生世一樣,來時毫無牽掛,房間內除了生活必備的被褥一類,就沒別的東西了。
像是從未有人生活在此。
唯一充滿了生活氣息的便是此處,桌上擺放著的筆墨,手指拂過藥材的痕跡。
這是他在此處生活過的證明。
「走吧,」趙山河道,「此處應當沒別的線索了,先去找找十方宗的弟子。」
「嗯。」
巫醫鎮的一切都太過詭異,居民們遇到危險後去了哪?巫醫谷的人又在哪?十方宗的弟子們又在哪?
無數疑問盤踞在他們腦海中,等待他們去解答。
還有最重要的……
魔修!
幾人朝著外面走去,陽光避開巫醫鎮的所有建築,打在四人的身上。光與暗以他們為界限,被分隔開。
隨著他們向外走去,光也跟著他們走了出去。消散一切邪惡的陽光漸漸將整個巫醫鎮籠罩。
這是希望的誕生。
「所以……十方宗在哪?」
走在最前面的褚少蘭停住腳步,轉頭問道。
幾人腳步一僵,互相對視一眼。
他們也不知道十方宗在哪。
十方宗是個神奇的門派,說它神奇不是因為他是個小宗門。而是它宗門的地方很神秘。
宗門具體所在地會不斷轉移。
上天、下地、東、西、南、北、生門、死位、過去、未來*
具體的規律只有宗門內的弟子知道,十方宗的老祖十方老人也是搖光大世界最優秀的預知者。其預知能力,據傳連天界都少有能與之相比的,堪稱修真界的神仙。
而十方宗的一些弟子在他的影響下,也神秘起來。在搖光大世界,幾乎看不到這個宗門的身影。若不是每個宗門都要鎮守巫醫鎮,怕是沒人會想起這個宗門。
據說他們門派收弟子的方式都與眾不同,但具體如何,沒有人知道。
褚少蘭愁眉苦臉,「現在去哪……」
長久的沉默,就連一向被譽為什麼都知道的趙山河都沒說話。
余聲聲提議,「找萬事通問問?」
「行。」
幸好萬事通在附近,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幾人也沒用飛舟,直接御劍飛向那處。
破舊的茅草房,掉著渣子的泥牆,他們若不是早就知道萬事通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怕是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恰好,風來了。
舒適的微風吹過,屋頂上的茅草飄至空中。
屋內的人罵罵咧咧,「什麼破風,再吹房子就要爛了!」
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蓬頭垢面的男子從門內走了出來。隨手從地上撿了一把枯枝,飛至房頂,將枯枝散落放在缺少了稻草的地方。
他不耐踢了踢樹枝,「堅持久點,沒那麼多樹可以砍了。」
男子旁若無人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若不是適才看到男子上下打量他們的目光,還以為他沒發現他們呢。
「前輩。」幾人恭敬行禮,「我們……」
還未來得及說完,萬事通便打斷了他們。
男子坐在房檐上,翹著二郎腿,一手托住自己的臉頰,一手伸進自己的鼻孔里。
「行了,」萬事通摳了摳自己的鼻子,一坨不明物體從他的鼻孔里掏出,手指一探,便不見了。
「我知道你們來做什麼。」
「你們用什麼來交換?」
這是萬事通的規矩,他不要錢,不要靈石。只要他看得上的東西,不同的消息,需要用不同的寶貝來換。
十方宗的所在地也許只需要一枝枯木,也許要肉白骨那樣,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異寶。
衡量的方式全憑萬事通個人意願。
幾人對視一眼,決定每個人都拿出一樣東西。
唐湘最先,她拿出一株藥草,手腕一推,裝著藥草的匣子就落入萬事通的手中。
「嗯……萬年玄德草,是個好東西。不過,不夠。」
藥匣子重新回到唐湘手中,她抿了抿唇,玄德草是她能拿出的最好東西。這株草藥能幫助元嬰修士立馬步入大乘期,連雷劫都不用渡,堪稱作弊神器!
褚少蘭思索了一陣,拿出了一個鈴鐺,「此物名為攝魂鈴,可控住散修五息時間。」
「哦?」萬事通像來了興致,仔細把玩著鈴鐺。他輕輕搖了搖,似孩童看到玩具般,興致十足「有點意思。」
唐湘和褚少蘭激動對視一眼,以為要成了的時候,萬事通失望的聲音傳入他們耳中,興致缺缺擺擺手,「不好玩,拿走吧。」
兩人鎩羽而歸氣氛頓時低沉下來。
趙山河安撫的眼神落在余聲聲身上,嘴唇一張一合,無聲說道,「放心,有我。」
「前輩。」
白衣翩翩的青年上前一步,還未來的及說話,萬事通像個受了驚嚇的猴,忙不迭後退幾步。
「別靠近我!我有恐男癥!」
「我一看到比我長得好看的男的就要暴斃!」
說完,像是為了印證這句話,萬事通「啊」了一聲,癱倒在地上。又不知從哪拿的紅墨水,倒在自己身上,氣若游絲,「我死了。」
趙山河︰……
要不是有求于他,真的想化原型,一腳踩死這人!
出師未捷身先死,趙山河僅僅憑借帥氣的臉龐就將自己從名單中淘汰。
原來帥也是一種過錯。
余聲聲轉頭,肩膀聳動。
「師妹,」趙山河聲音溫柔,像極了涓涓流淌的河流,「有那麼好笑麼?」
女子半響財轉回身,小臉漲紅,鎮定道,「沒有。」
「是麼……」趙山河停頓一瞬,柔和的嗓音緩緩重復著剛才那句話,「我一看到比我長得好看的男的就要暴斃!」
噗嗤——
余聲聲臉笑得通紅,若不是眼前有著更重要的事,怕是能笑許久。
我們受過專業訓練,一般不會笑,除非忍不住。
短暫的笑意讓幾人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些許。
唐湘抹掉眼角沁出的淚珠,自從知道巫醫鎮的人可能遭遇不測後,她的心情就如浸在寒潭中,不論有多少消息,都無法回暖。直到剛剛,她的心情才緩了一點。
看著臉上愁容消散的唐湘,余聲聲無聲笑了下。唐湘心情如何,幾人都清楚。一路上也時不時找機會讓她放松。適度的緊張可以促進他們的效率,但過度的擔憂對于本人極其不利。甚至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小小的插曲很快過去,余聲聲深吸一口氣。所有的希望都在她身上了,只剩一次機會,她必須把握住!
余聲聲上前一步,沒有拿出任何東西,問道,「你需要什麼。」
她在賭,賭萬事通有感興趣的東西。
神明的傳承者、重生……大大小小的秘密環繞在余聲聲瘦小的身軀周圍。
她不相信,沒有萬事通想要知道的東西!
女子話音落後,空氣里沉默了許久。
萬事通爬起來,懶懶倚靠在土牆上,抬頭漫不經心看著上空的女子。
有趣,有趣。
灰色的靈魂,少女的身上充滿了他看不透的秘密。
他見過無數人的靈魂,紅色的貪婪,藍色的冷靜,黑色的惡……每個人的靈魂由許多顏色混雜在一切。
但通體灰色的倒是頭一次見。
灰色是未知,是充滿謎團,是周圍人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萬事通饒有興致的眼神在少女身上不斷打量。
站在少女身後的男子神色一凜,不動神色將余聲聲掩在身後,面色冰冷,聲音帶著怒意,「前輩還是要管住自己的眼楮為好。」
「前輩又怎知自己在他人眼中不過是螻蟻?」
萬事通這才注意到這人,黑色的靈魂中,唯有心口那點是白色的。隱約能看見是個女子的樣子。
倒是個痴情種。
「威脅我?」萬事通面上卻不顯,不急不換的語氣仿佛受到威脅的人不是他一般。
「不敢,」趙山河抱拳,「不過是陳述事實罷了。」
強硬的語氣和態度讓萬事通哽住,他揮揮手,「行了,不看你的小情兒。」
余聲聲︰哈?
趙山河滿意點點頭,「前輩要什麼?晚輩們竭盡所能都會拿出來。」
「沒什麼想要的,你讓她跟我來,我有事問她。」
趙山河猶豫一瞬,回頭看向余聲聲。
余聲聲輕輕搖頭,看向萬事通,「好。」
「跟我來吧。」
余聲聲跟在萬事通身後,兩人之間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走進屋內,茅草房內別有洞天,各式各樣的寶物,隨便拿出一樣,都能引起搖光大世界的血雨腥風。它們被主人隨意丟棄在屋內,就像是隨處可見的東西。
「小姑娘,別害怕。」
萬事通安慰了她一句,「隨便問你點事。」
「你可是這世界的人?」
余聲聲血液瞬間僵住,她渾身發抖,連舌頭都麻了。按理來說,沒人知道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畢竟從現代來的事只有她一人知曉罷了。
「行了,不說也行。」萬事通擺擺手,「你可曾見過你父母?」
啊?
余聲聲滿臉茫然,她不是父母從小看著長大的麼?萬事通怎麼問出這個問題?
壞了!看著眼前什麼也不知道的女子,萬事通就知道那對夫妻什麼也沒說。
嘖,萬事通不耐煩看著一個方向。
拿了錢不辦事?
「算了算了,」萬事通換了個話題,「給我一滴你得血。」
余聲聲點點頭,真氣化作小針在手指上一扎,一滴血珠立馬冒出來。
辛虧萬事通要的是普通的血,就算拿到了也不能做什麼。要是索要精血,余聲聲便要思索一會了。
精血經過體內真氣無數次洗滌後,最精純的血液,它們是修士修真的根本。失去了精血,輕則重傷,重則死亡。
況且越是強大的人,精血越是稀少,據說神明只有一滴精血。失去那一滴,便能殺死一個神明。
「行了,你走吧。」
余聲聲未動,「前輩,十方宗……」
「哦,對,差點忘了,」萬事通拍了下腦袋,懊惱到,「瞧我這記性,老了就是不中用了!」
「十方宗就在巫醫鎮底下,你們從鎮長房間里找一個花瓶,把它順時針轉三全,逆時針轉十圈便可。」
「多謝前輩!」余聲聲抱拳,轉身將要離開,就被叫住。
「等等。」
余聲聲轉頭,「前輩,還有什麼事?」
「記得讓十方老頭給你算算!」
說完,余聲聲手中便多了一枚令牌。
「多謝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