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昔日太陽今日雨

這出手,又賺了六千來的大洋,加在一起,一萬六千來大洋,能買宅子,可是這樣不行,沒本兒扎不了鼓兒。

我沒有去找白蕊,都這樣了,就別禍害人家了。

我去酒館喝酒,終于可以進酒館喝酒了。

當然是那種最便宜的酒館。

我坐在那兒,有人就問我︰「小六子,找到你干爹沒有?」

我不惱不怒,說︰「沒找到,你們看到了,給我抓住,我給大洋一塊。」

那個人說︰「喲,一塊大洋?您逗呢?」

我說︰「我只能出一塊大洋。」

這些人就起哄。

拿我打岔取樂,我也不生氣。

喝過酒,就串巷子,打鼓兒。

天黑回家,天天如此。

過年了,三十,我自己弄了四個菜,一壇子酒。

冷清,想想上世,和我父親,母親,在一起,那多快樂,我嚎啕大哭。

那天,我喝得大醉。

早晨起來,頭痛。

但是,我還得打鼓兒,只要打了,就有機會。

我出院子,有一包東西,慢慢走近,打開,是吃的,還有一些大洋,幾件衣服。

那是白蕊給我送來的,我眼淚下來了。

對不起了,白蕊,無能呀!

我出門打鼓兒,中午,到亨德酒館喝酒,這兒最便宜,兩角能吃飽喝好。

四鬼進來了,我裝著沒看見,低頭喝酒。

大鬼木然過來了,拍了一下桌子,說︰「嘿,小子,你也有今天,忘記你訓斥我們,打我們的時候了?」

我沒說話,起身要走,大鬼一把就把我扯住了。

三鬼任力過來了,扯開了大鬼說︰「干什麼?」

然後讓我走了。

我心酸酸的,這就是世界,這就是人性。

我打鼓兒,滿胡同的串。

我遇到了少小年,我轉身就走,少小年喊我,我就跑了。

我不想,遇到少小年,坑我的貨,如果報仇,也不是拳腳相加,而是憑你的本事,智慧。

一天下來,凍得僵了,沒收到貨,弄點酒,弄兩個菜,回家喝酒。

家里冷得受不了,包裹著大被喝酒。

打鼓兒,真的辛苦。

不管是下雨,下雪,刮風,我都得出去,資本積累是痛苦的。

四鬼出事了,他們跟著我,打鼓兒的時候,也不是混鼓了,後來讓人給劃了混鼓的地界,就是劉德為生前的那一片。

他們過界扎鼓,四鬼以為他們行事了。

扎鼓兒扎到了宣武門的地界,談大炮的地界。

談大炮叫談山,這可不是好弄的人。

四鬼根本就不知道底細,膽大的厲害。

談山什麼人?

他認識一個人,寧少將,張作霖的一個副官。

這真是找死。

事實上,寧少將也不扯鼓兒,不在人眼里。

但是這個談山談大炮怎麼和寧副官搭上的不清楚。

四鬼當時就被談山給抓了,關進一個宅院里。

皮鞭子涼水的,肯定得受了。

最後被打得胡說八道的,說是我讓干的,我是他們的師傅。

我被談大炮下面的人給弄過去了。

談大炮長得唬人,連毛胡子。

他問我︰「四鬼扎鼓兒,是你讓干的?」

我說︰「我是收了這個四個徒弟,但是我沒有讓他們干,因為我敗落了,他們前兩天還侮辱過我,我躲著。」

我想,這是入了狼嘴了,少不得花錢,受罪。

談大炮突然大笑,嚇我一哆嗦,然後喊︰「來人。」

我一听,也不听個個數,也不講道理,這是要折磨我了。

人進來了,談大炮說︰「弄十八個菜,兩壇子酒,我要和小六子喝酒。」

你爺爺的,你想弄死我就弄,別折磨我,我的心髒受不了。

酒菜上來了,談大炮把身邊的人都趕走了。

談大炮說︰「你以為我是混蛋嗎?不是,這事我只要找人問一下,全部清楚,這四鬼不講究,確實是不地道,不守規矩我就得教訓一下,你也有責任,這是師傅怎麼當的?」

我小心的應對著。

這貨是通情達理之人?

絲毫的看不出來。

一人一壇子酒,喝光。

我想,今天不喝光,他能弄死我。

聊天,這談大炮還真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說我敗落了,也沒有干傷天害理之事。

我心想,我扎野你不知道。

說我成為京城第二個混鼓兒的,他就知道了。

能混鼓的,少小年,再就是我。

當初天天挨打,斷胳膊折腿的,都挺著,是一個狠角,說跟我當兄弟。

半壇子酒後,談大炮讓人擺香設台,拉著我就跪下磕頭,成了兄弟。

我是提心吊膽的,和這貨扯上,將來我的小命,說沒就沒。

我也不管那些了,一壇子酒喝光,放倒,最後我听這小子說︰「是個爺們。」

然後,我被人送回家了。

第二天的中午才爬起來,難受呀!

起來,到酒館喝了點粥,背著藍布包,打鼓兒。

我告訴自己,不管多難受,我也要堅持,也許明天就是我翻身之時,錯過了,就不再有了。

我生病了,躺在炕上,真的爬不起來了。

我想,我要死了,我夢到了我的媽媽,我的爸爸。

房東來收租子,給我找了大夫,拿了藥。

七天後,我才出門,整個人直晃。

吃過點東西,就回來接著休息,真是不能動了。

淒慘呀!

如果沒有房東,我有可能死在這屋子里了。

這個冬季我熬過去了,一直到五月,小草出來,我才緩過來,一場大病。

我開始打鼓兒。

遇到了四鬼,四個人給我跪下,我沒理,走了。

我不想理這樣的混蛋,就是惡狼一個。

我在拐兒胡同扎下鼓兒,也是巧了。

一個姑娘被人搶了,我追了幾個胡同,把包給拿回來了,但是我被扎了一刀,在肚子上。

不是很深,上點藥應該就沒事了。

那姑娘跑回家,叫來了家里的人,把我送到醫院,處理完了,還要給我錢。

我沒要,說不是什麼大事。

我依然是打鼓兒。

五月的天是好天,可是這個時候,鼓兒的活最少,十幾天沒扎到一鼓兒。

進酒館,喝酒,我都是躲在角落,弄一盤小菜,喝酒。

少小年進來了,我低頭,不想讓他看見,他還是看見了。

過來了,看著我說︰「小子,還活著呢?沒病死呀?」

我沒理他,他把酒就倒在了我的頭上,大笑起來,其它的人都跟著笑。

我曾經的兄弟,昔日的哥們,如今已經是開始這樣的羞辱我了。

我出了酒館,看看天上的太陽,沒關系,太陽還是在的。

六月,我無意中,又轉到了拐兒胡同。

那姑娘也正巧是回家,讓我進去坐坐,我搖頭。

姑娘說︰「家里正好有貨要出。」

我就進去了,姑娘的爹媽看是我,馬上就拉進屋,泡茶,準備酒菜。

我說︰「沒必要。」

姑娘的爹說︰「恩人。」

這叫什麼恩人呀!

既然留我喝酒,就喝吧,有一段日子沒吃到好東西了。

喝酒的時候,姑娘的爹讓老太太進屋把東西拿出來。

看來早不準備好了。

東西拿出來,是把壺,不錯,值個五六百大洋的。

姑娘的爹說︰「這東西是家里傳來的,留著也沒用,就送您了。」

我說︰「不可,這個五六百大洋是值了。」

我根本就不能要,要了我就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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