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戥子稱活

我往回走,快到德慶行的時候,看到砍兒三,坐在台階上,那是在等我。

我過去了,砍兒三跳起來,跑過來,說︰「六哥,幫我。」

我讓他跟我進了德慶行,坐下。

我泡上茶,砍兒三說︰「我三天沒吃東西了。」

我心想,你三天沒吃東西了,這是騙我,最多就一頓沒吃。

我讓伙計去酒館買了和酒回來。

喝酒,我問了,那三個人怎麼回事?

他說了,他沒錢,就想多弄兩個,一息兩家。

我說︰「這是明著吊眼楮的事情,非炸不可的事情,你也干?」

砍兒三哭了,揉著眼楮,沒哭出來,裝。

我上去一筷子,他叫了一聲,看著我。

我說︰「別裝了,怎麼回事?」

砍兒三是混,但是,對規矩一直是遵守的,自己,如果違了規矩,會被趕出鼓兒界的,那就等于飯碗砸了。

砍兒三說︰「跟猴子玩錢,輸了。」

我說︰「你跟猴子玩什麼錢?你不是個兒。」

猴子,姚福,一個賭徒,滿城的賭,手下帶著十幾個人,這小子賭得精明,說是沒有人能贏過他的,還就有不信邪的人。

我問︰「欠多少?」

砍兒三說︰「一百大洋,利息一天十塊大洋,,第二天十二塊,滾利。」

我一听,這特麼的姚福賭也罷了,還放利,這是殺人不見血呀!

我擺不了這件事,喝完酒,我讓砍兒三在德慶行呆著,晚上住在這兒,我想辦法。

我去了慶豐行,老巴在後院和一個人談事,我等著。

老巴一直是不閑著的。

老巴把人送走後,坐下問︰「有事?」

我說︰「對,沒事我也不進你這慶豐行。」

我說了砍兒三的事情。

老巴說︰「小雜碎,你幫他干什麼?」

我說︰「人都是有感情的,劉德為是我師傅,那砍兒三是劉德為的兒子,我想你未必不知道,人要感恩的。」

老巴說︰「打鼓兒的人沒有情感,不然你死得快,打鼓兒的那一個不是狼呢?」

我說︰「我不是。」

老巴說︰「你會慢慢的變成狼,一只凶狠的狼。」

我說︰「我永遠也不行。」

老巴笑了一下說︰「你準備一百大洋,利什麼的就不給了,這事我擺了,認堵服輸,不過呢,你記住了,這坎兒三,會讓你失望的。」

我離開。

第二天,猴子姚福來收賬了,拿走了一百大洋。

沒多說什麼。

我以為這件事就完了,沒有想到,那坎兒三竟然找我來借錢,我知道,借給他的錢,就是喂狗了。

我沒借,告訴他,你自己賺去。

坎兒三就哭,說,鼓兒界沒有人相信他了,臭名遠揚,他也不會干別的。

我有心把他留在德慶行,想想,沒敢。

我給拿了五塊大洋,告訴他,以後別來找我了。

老巴再次的彰顯了他的能力,那猴子是滿城混的主兒,也不簡單,欠他的賬,利,沒有收不回來的。

心狠手黑。

少小年下午來的,喝酒,說明天去曉市。

我點頭,看來這小子是盯上了什麼貨了。

第二天,去曉市,少小年在市口等我。

我們進去,沒走一會兒,我竟然看到了瞎眼于。

我看了一眼,少小年小聲說︰「瞎眼于,你師傅的戥子。「

我知道,戥子,就是稱,瞎眼于給劉德為掌著斤兩的人,沒看出來。

他消失了一段,這是避風兒。

現在出來了,也是混口飯吃。

少小年說︰「你應該收了他,讓他給你在曉市當戥子。「

我說︰「如果讓我幫他行,但是當戥子,我還是心存芥蒂。「

少小年說︰「你是害怕他不賣力氣吧?「

我點頭。

少小年說︰「你看看他擺的東西,原來就四樣,根本就不是賣東西,現在你看,亂七八糟的幾十樣,沒有一個值錢的,想混口飯都不容易。「

我說︰「他能願意嗎?「

少小年說︰「試試吧。「

我們過去,蹲下,瞎眼于說︰「小六子。「

這貨是真厲害。

我說︰「您這樣也不成呀,您給我在曉市當戥子吧。「

曉市的戥子不少,就是听信兒,什麼貨,什麼價,一一的報。

瞎眼于笑了一下說︰「志者不食嗟來之食。「

少小年說︰「你活該餓死。「

瞎眼于笑了一下說︰「少小年,少拐子,確實是一個聰明之人,但是,總是在刀刃上走,危險呀!「

少小年一愣,半天說︰「瞎眼于,曉市散了,到德慶行找我們。「

我們走了,這瞎眼于比我們明眼的都看得清楚。

眼瞎心明呀!

因為瞎眼于的事情,我們兩個也沒有心情再逛了。

離開曉市,往胡同去,少小年買了六個菜,一罐子好酒,回德慶行。

我說︰「那瞎眼于挺高傲的,不一定能來。「

少小年說︰「你是沒看明白,架子要端,飯也得吃呀!「

少小年比我看得透徹。

果然,那瞎眼于來了,太陽出來,他進德慶行。

進來,坐下,少小年給倒上酒說︰「于爺,您這弄得還跟真的一樣,不至于到這個程度吧?「

我一時沒听明白。

瞎眼于大笑起來說︰「少小年,果然是聰明,你不只是幸運的事情。「

少小年說︰「別的不說,我就是想給我哥們弄個戥子,我請不起您,您給特色一個。「

瞎眼于說︰「戥子那是用命交出來的,我給你物色一個,用不了一年,把你坑得傾家蕩產的,這事沒少發生。「

少小年說︰「那您的意思呢?「

瞎眼于說︰「我于瞎子,差沒點沒餓死,讓劉德為給救下來,我就當了他的戥子,我這個戥子,其實什麼都不會,是劉德為養了我整整六年,到現在,我是門清了,我沒砸過他一次的活兒,有幾次機會,我確實是動心了,砸一次,我後半生,衣食無憂了,但是我沒有,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一口飯,一杯酒,足矣。「

這話听著是在表白自己。

戥子有此定心,恐怕也不多。

多少戥子,砸東家一活就跑了,一活成富,一活成行。

東家也不追,畢竟戥子給你賺得多,似乎戥子一到年頭,就砸東兒,然後跑,東家也認,似乎成了規矩。

這瞎眼于,三十幾年如一日,不砸東。

這也算京城奇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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