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讓他們感受一下國際大賽的氛圍，不想將來當了教練，被小孩子問起來有過什麼榮譽、去國外參加過什麼比賽的時候，卻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唐槐攥拳瞪眼，幾乎吼出了這句話。
這是他的心病啊，一輩子的遺憾。顧千瞳是世界冠軍，哪能體會他們這些被淘汰運動員的心中的怨念呢？
顧千瞳怔怔地看著唐槐，看這個平時嘻嘻哈哈的男人眼窩里溢出淚水，她心中產生歉疚，咬了咬嘴唇道︰「我明白了，對不起……」
可她只是一個副領隊，疫情面前哪有權利擅自做主呢？
兩天之後，唐槐帶著遺憾出發了，他必須調整情緒，想辦法幫助李長逸等幾個隊員拿到好成績，才不枉國家花那麼多錢培養。
班克斯同一天動身，直接在西班牙歷史名城格拉納達的機場與唐槐等人匯合。
一見面他就顯得很熱情，給每一個人送上擁抱，還帶了小禮物。都是些鈣片、巧克力、木瓜霜、蜂蜜之類不值錢的小玩意。
相處這麼久了，大家還是第一次收到主教練送的東西，哪怕是武纓也客客氣氣道謝，送上笑容。
格拉納達是一座擁有濃郁阿拉伯風情的精致古城，這里保留了狹窄而蜿蜒的中世紀摩爾街道，在陡峭而狹窄的，鋪滿鵝卵石的街道中行走，仰望著名的阿爾罕布拉宮，能夠有一種穿梭時空的錯覺。
定于3月7日舉行的的世界杯分站賽，就在附近的內華達山脈上。
這是歐洲最南端的滑雪場，最高海拔三千多米，每年每年的11月底到次年5月份都是滑雪季。
雪場最大的特點是氣溫適宜陽光明媚，能見度好的時候甚至可以目睹地中海美景，因而成為歐洲著名的滑雪聖地。
唐槐沒有給每個人制定參賽目標任務，因為他知道每個人都會鉚足了勁拼搏，不需要再施加太大的壓力了。
甚至他還破天荒地安排第一天自由活動，大家可以在格拉納達城區里觀光，感受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
比賽前夕適當放松一下，有助于改善大家緊繃精神狀態。
班克斯非常認可這個行為，他甚至願意和唐槐、李長逸等人同行，就在這個小城里走走停停，吃吃喝喝。
「唐，說實在的，你們一直都太緊張了。每次到了一個比賽目的地，你們都像是打仗一樣，立刻直奔滑雪場，宣布紀律、適應雪況、布置戰術等等，搞得所有人都很緊張。滑雪是一項放飛身心的自由運動，你們應該享受它，享受在雪地里肆意撒歡、騰空飛躍的樂趣。」
那天下午，在咖啡館外面的露天休息區里，班克斯放松地太陽，享受著下午茶的安逸，順便打開了話匣子。
他說自己在中國隊待了一年，沒有看到一個人是真正熱愛這項運動的，大家口口聲聲喊著奪金牌拿榮譽，實際上每天都在痛苦地折磨各自的身心。
「折磨？」
唐槐反復確認了這個單詞。
沒錯，班克斯把大家的日常訓練描述成折磨。
他指著張志旺舉例子︰「我在智利內瓦多山峰上看到你天天早起跑步，在海拔四千米的地方，不怕高原反應，無懼天寒地凍，我很佩服你，但是並不欣賞你，你擅長阻擋、侵犯、干擾、突破等一切技術，但中規中矩暮氣沉沉，日復一日毫無新意。」
「我……」
張志旺听翻譯轉述了這段話，想要辯駁，但是班克斯搖了搖手，表示沒有興趣听他講話，直接點評到了李長逸︰「說起來你倒是讓我很驚訝的。至少在我看來，你對滑雪是有熱愛的。」
李長逸驚訝︰「為什麼？」
「你並不拘泥于教練傳授的知識，自己願意嘗試和探索新的動作，甚至還開啟了將平花應用于正規比賽的先例。如果一個人不熱愛這項運動，他肯定不會日夜琢磨那些動作，更不會在嚴厲處罰中還偏要使用這些動作。」
說到這里，班克斯指了指武纓︰「小姑娘也是，上次內部對抗賽里連續兩個轉體，相當可怕！」
他用了可怕這個詞，把翻譯和唐槐都逗樂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歡快起來，班克斯對在座的每個人都做了點評，評價方瑞軒、李萍萍的問題與張志旺一樣，對這項運動缺乏發自內心的熱愛，每天被動接受訓練，這必然導致未來不會走得太遠。
「所以，你們應該讓訓練變得充滿樂趣，應該享受訓練，享受比賽的過程。尤其是你，範小姐！」
班克斯說著說著，用手指向了認真傾听的範清婉︰「你最大的問題是從不說話，也不笑，讓人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也就無從提供指導。」
範清婉靦腆笑了，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回答︰「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只是這一句就讓武纓瞪大了眼，什麼情況啊，這小妮子藏的可夠深的啊。
每個賽季都要在國外轉悠三四個月，學好英語口語對他們來說真的是特別重要。
隊伍里只要有一個人在某些方面拔尖出彩，總會激發其他人的好勝心，反正在英語學習上，他們也開始暗暗較勁了。
唐槐突然笑嘻嘻的問道︰「那你是怎麼看我的呢？」
班克斯挑了挑眉毛，偏頭微笑又避重就輕地回答︰「唐，你是一個好教練，你會成為中國的傳奇！」
唐槐哈哈一笑，抬頭看看天色︰「走吧，回去吃飯休息，明天又要開始緊張起來嘍！」
他不反對心懷熱愛，但是對快樂訓練享受比賽這個說法，他是向來嗤之以鼻的，絕不會應為班克斯的幾句點評而動搖意志。
還是那句老話，只有冠軍才享受比賽過程，留給輸家只有不甘、懊悔和反省。
通往冠軍的路必然是坎坷和布滿荊棘的，他必須帶領大家埋頭練體能、補短板、學技術，往死里摳細節，通過刻苦鑽研，艱苦磨煉掌握獲勝的訣竅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