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雪道上，有個外國人盯著李長逸的面孔看了好久。
他是前不久才加入中國國家隊的一名外籍教練，負責坡面障礙技巧的。看到李長逸嫻熟的技巧後，他動了招攬之心。
等到人群漸漸散去，他直接帶著翻譯過來，向李長逸發出了邀請︰「小伙子，你的天賦太好了，來坡面障礙技巧吧。我們男隊就缺你這樣的頂尖選手，我會用最好的資源培養你，送你走上世界冠軍的領獎台！」
李長逸怦然心動︰「好家伙，用最好的資源培養，這不就是高熵在障礙追逐項目組的待遇？與其在班克斯這里備受冷落，還不如換到坡面障礙技巧那里，去發揮自己真正的實力！」
烏力罕趕緊阻攔︰「逸哥，別啊，你不會真的想走吧？你走了我可怎麼辦啊？班克斯那老混蛋……」
這不是李長逸第一次被別的主教練招攬，但這是他最心動的一次，感覺那里真的是最好的機會。
礙于烏力罕在旁邊，李長逸擺擺手沖那位教練鞠躬︰「謝謝您賞識，能不能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
「OK,OK!」
那外教看起來很和善，拿出手機與李長逸加了微信。
靠微信自帶的翻譯功能，他可以直接與李長逸溝通，不斷給他遞上橄欖枝。
回酒店的路上，烏力罕還在喋喋不休，勸李長逸千萬別走，不要辜負了唐槐的一片良苦用心等等。
然而過了一會兒，唐槐卻把他倆劈頭蓋臉一通臭罵。
原來他在海外的朋友看到了李長逸驚艷的技巧視頻，馬上發視頻到單板愛好者微信群里。又有人認出了國家隊集訓隊服，因而@唐槐詢問情況。
唐槐一眼就認出了李長逸，還有旁邊的烏力罕，再看看現場視頻中，李長逸連續兩次摔倒的畫面，真是又氣又怕，當即決定嚴懲二人。
面對唐槐的訓斥，李長逸走神了，他在回想剛才那位面容和藹的外教，在思量自己到底該如何選擇。
直到烏力罕拉了他一起低頭認錯，李長逸才回過神來，梗著脖子地走向餐廳。
唐槐看出這小子不服氣，在後面追了一句︰「我跟你們說，這事兒沒完，等著受處分吧，老子罰光你們的訓練津貼！」
李長逸身形一頓，那一刻真的很想轉身回去，把滑雪手套摔到唐槐臉上，告訴他「老子不干了，外面有的是隊伍招攬我呢！」
可烏力罕死死拉著他︰「不要沖動！先吃飯，吃飽肚子才有力氣吵架……」
整個午飯時間，李長逸的腦子里都是這段時間被欺壓的畫面，班克斯那蔑視的眼神，顧千瞳愛莫能助的表情，還有唐槐剛才威脅的舉動，都與坡面障礙技巧外教的溫和笑容形成鮮明對比。
越想越氣，他忽然一拍桌子︰「媽的！不干了！」
「唉呀媽呀，怎麼了這是？一驚一乍的！」
武纓端著餐盤剛剛坐到旁邊，被他這一下給嚇到了。
烏力罕趕緊按住李長逸，並且三言兩語解釋了今天事情的經過。
听說李長逸想要跳槽，武纓嚇得花容失色，趕緊按住他的胳膊︰「李長逸你可不能走啊，你是我們的精神支柱，你走了我可怎麼辦啊？」
「我支柱個屁啊，我連比賽資格都沒有，我走了也不耽誤你參加智利錦標賽！」
李長逸說這話的手，多少帶了些嫉妒的味道。
武纓趕緊委屈地噘嘴︰「都是教練安排的，我的心意你還不知道嗎，我恨不得把這個名額讓給你啊。」
「哼，誰稀罕你讓！」
李長逸很不講理地撂下這句話，掙月兌手臂走了。
他鬧出來的動靜惹得周圍人注目，然後竊竊私語，打听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長逸回到酒店房間，躺在床上怔怔出神，剛才武纓的出現，又動搖了他換項目的決心。
他想了一會兒，覺得這事應該再問問曲長歌，這位師兄在大事上總能給自己指明方向。
不過打電話之前，他又翻出那本有關博爾特事跡的贈書。
書里面博爾特也有過更換項目的選擇，因為討厭400米而「嘗試了一次」100 米，結果成就百米傳奇；書中的博爾特也被教練欺負過，17歲的他炒了著名教練的魷魚！
李長逸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陷入困境的博爾特，必須得自救︰「換個項目，和垃圾教練來一次了斷，或許才是真正的出路。」
他鼓起勇氣撥通了曲長歌的電話，把隊內的處境和今天自己表現出的技巧天賦講了出來，希望曲長歌能夠同意他的想法。
像往常一樣，電話里的曲長歌聲音很溫和，耐心地听李長逸講了五分鐘，他才表達了觀點︰「師弟啊，你說的情況我已大致了解。本著人盡其才物盡其用的原則，我認同你調整項目的想法，我也可以替你向邵振東打招呼，幫你順利換項。不過在這之前，你可要想清楚一件事。 」
「什麼？」
「人這一生，總要經歷幾次重要的選擇。做選擇之前，大家只會考慮利益，可選完之後又會捫心自問，這麼選到底有沒有違背本心，有沒有傷害什麼人。到頭來，幾乎都是後悔多于慶幸。我希望你再回去考慮一下，先別急著做選擇。」
李長逸在電話這邊重重點頭︰「好，謝謝您的建議，我會慎重考慮的。」
這個電話讓李長逸激動的心情平復下來，試著冷靜思考因果得失。
而曲長歌卻也因為這個電話受到了啟發︰「既然個別運動員在不同項目上都有出眾的天賦，我們是不是可以考慮一下‘兼項’？」
他把李長逸的案例與兼項的想法拿去會上討論，結果很快得到了其他領導班子成員的贊同，因為國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像剛剛歸化的明星運動員谷愛凌，就同時擁有自由式滑雪大跳台、U型池和坡面障礙技巧三個項目的參賽資格。
過去，大家考慮跨界跨項選出來的運動員雪齡短，能練好一個項目就已經很不容易，應該沒有精力和能力兼項發展。
可經過一兩年的試驗，大家又發現有些項目的訓練技巧是相通的。優秀的運動員確實展現出「強者恆強」的能力，只限制他們參加一個項目，確實有些浪費機會了。
經過討論，他們決定搞個試點，對極個別天才運動員，可以考慮兼項發展，但是要求嚴格審批和限制人數，避免造成混亂，擾亂現有的穩定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