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整個崇禮基地籠罩在落寞沉悶的氛圍里，十幾輛大巴車過來接人。
超過八成的學員和近半數的國家隊主力面臨著勸退反省，745名試訓學員只有122人達標可以留下。
包括顧千瞳的「跳台滑雪」在內，有7個項目組體能達標人數不足3人，主管教練遭到嚴重警告。
唐槐卻獲得了季度最佳教練員的榮譽證書和獎金，因為他的「單板障礙追逐」項目組一共25人，有19人達標。
李長逸獲得了279分的好成績，在九百多位新老運動員中排名第8，比他之前試訓選拔的名次提高了17位。
隊內第二名烏力罕獲得271分的成績，整體排名前進了7個位次，也算是不錯。
其他十幾個隊員也不錯，雖然成績大都是勉強過了240分及格線，但考慮到他們之前排名倒數的身體素質，這個成績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進步最大的是武纓，這個胖姑娘雖然只是考了240分壓線過關，但是和她最初的排名相比，進步了六百多名呢！
這些成績讓唐槐瑟得不得了，拿著獎金和證書到處顯擺，把之前看不起他的那些功勛教練奚落了個遍。
顧千瞳那邊當然也沒落下，他是特地跑到人家宿舍去的︰「誒呀，听說你們組倒數第一啊？怎麼弄的，也太不小心了……」
「滾！」
「別狗咬呂洞賓啊，我是想過來幫幫你的。」
「你罵誰是狗？」
「啊呸呸呸，你瞅我這張嘴，我這里有全套的歐美Athletes體能訓練系統，真的超級管用……」
「滾開！滾滾滾，有多遠滾多遠！」
顧千瞳練推帶踹直接把唐槐趕出了門，一個人躲在房間里生悶氣。
她認為這次體能考核不公平，並不適合許多項目，比如冰壺、花樣滑冰還有她的跳台滑雪。
跳台滑雪是利用重力加速通過助滑坡，整個身體在空中飛行約4-5秒鐘後，落在著陸坡著陸，繼續滑行至停止區停止的項目。
它比的是跳躍距離和動作姿勢，對運動員的膽量、平衡力的要求比較高，但是對耐力和上肢力量的需求不大。
所以顧千瞳認為不應該一刀切對待自己的隊員，這三十個隊員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障礙敢上跳台了，直接遣送回家的話，自己兩個多月的辛苦不白費了？
「不行，我得去爭取一下！」
她忽然一咬牙，踢開椅子直接去了隔壁，糾集了另外七八個教練，一起去了曲長歌的辦公室理論。
然而曲主任的直脾氣是出了名的，根本不可能向他們低頭︰「強調了多少遍了，體能是優秀運動員的基礎，直接與傷病掛鉤，你們改不了輕視體能的毛病，就培養不出拿冠軍的選手，就算有個別天賦出眾的也會被你們練廢，無法維持長久巔峰的職業生涯！」
他指著冰壺教練開懟︰「你們冰壺隊連年鬧傷病，老隊員個個帶傷，手腕、肩膀、腰背的傷還不就是因為平時體能訓練不足，肌肉群無法提供足夠的保護嗎？說的時候都懂，一訓練就忘啦？」
那位教練被訓得像個磕頭蟲，連連認錯道歉，不敢有半點反駁。
曲長歌又把矛頭指向了顧千瞳︰「你們跳台滑雪，飛行距離上百米，兩個山頭之間落差幾十米，落地的時候膝蓋的沖擊力多大啊，沒有強大的體能訓練，運動員如何能跳、敢跳？又如何跳得高跳得遠？」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是惋惜這批運動員，他們好不容易……」
「我不是說過了，他們回去反省，好好補足短板，還有機會重新招回國家隊，他們要是這點心里壓力都承受不住，趁早放棄吧。」
曲長歌大手一揮趕走眾人，自己雙肘撐在桌上揉起了額頭，把六七百人勸返，他的壓力才大呢!
北京冬奧會的目標是「全面參賽」，109個小項一個都不能少。
這109個小項里，大約有三分之一是此前中國從未開展的，有的項目比如有舵雪橇，不但器材搞不清楚，連這個項目的英文名都沒听過。
中國代表團必須從零開始組建隊伍，體育總局為此特地制定了「擴面、固點、精兵、沖刺」的備戰計劃。
2018年是「擴面」之年，國家用超常規的跨界選材，從全國海選優秀的苗子培養。
他曲長歌大筆一揮，直接把600個新學員開回家了，另外還有七十多個國家隊主力也被趕回去反省，這件事若是操作不當影響了運動員的報名積極性，會讓「擴面」工作陷入困境，那他可就是民族罪人了！
本來顧千瞳他們跑過來「鬧」，相當于送了他一個台階，他完全可以借機開個領導班子會討論一下，以警告之類不痛不癢的處罰來替代勸返的。
可曲長歌剛正不阿精益求精的態度，徹底堵死了這條路。
此舉固然有利于冰雪項目上水平，可也給他埋下了不可估量的整治隱患。
他走到窗前，看著大巴車一輛又一輛地開走，車里那些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說不定就有被埋沒的世界冠軍呢。
「我們的主管教練們理念落後，訓練方式保守，還需要系統學習。」他回到桌前，在第一次跨界選材工作總結報告上寫下這樣的建議︰
「2007年我們聘請了加拿大籍外教丹尼爾，所以中國女子冰壺的成績突飛猛，短短幾年間躋身世界強隊行列。如今我們需要用同樣的辦法，借助國際冰雪組織幫我們選配教練，迅速把我們過去沒有的項目組織開展起來，把運動員訓練出來。」
這段話簡單來說就是找洋教練，給本土教練們上一課。
他作為跨界選材的主管領導，這項建議很快就得到了領導小組的表決通過，官方說法是︰「整合優質資源，招募國際一流教練，為各冰雪項目國家隊建立全方位的保障團隊，全力保障隊伍訓練比賽。」
領導班子內部還通過了一項決議，就是盡快開展第二批跨界跨項試訓選拔工作，保證人才供應不斷檔，早日實現今年的「擴面」任務。
考慮到夏天各項目的訓練需求不同，不可能再集中到某一個試訓中心統一開展工作，他們決定將權力下放，讓主管教練們自己去各地選人，最後由「雙跨工作領導小組」統一考核。
曲長歌完全是一片公心，卻不料這些決策日後會對自己產生巨大的負面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