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掃了殿中眾多大臣一眼,果然,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目光都若有若無的落在朱標身上。
顯然,他們亦是知道,在這等場合之下,朱標說出來的話語,將會令其水平暴露無遺,從中,也可以窺見,咱們的這位太子爺究竟有幾斤幾兩。
老朱心中微微嘆息一聲,對于眼前這些文臣武將是個什麼逼樣,老朱心里清楚著呢!
別看這些人,不管是誰,只要到自己面前,那都溫順的和頭綿羊一樣,就算自己現在扔出一把刀,讓他們自盡,只怕也不會有人反抗,而是會選擇照做。
但那僅限于對自己。
在其他人面前,那可是無法無天,誰還能約束的了這幫人?
武將驕橫,是如此情形,文臣,那一個個的,都是一肚子壞水,也不是什麼善茬兒。
就算是武將,能站在這里的,哪個不是人精?
蠢材那早他麼在戰場上死逑了!
活不到現在的。
不過擔心歸擔心,在老朱看來,這凡事總有第一次,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朱標不會真正成長的,他總歸有一天要面對這些文臣武將,要經受他們提出的考驗。
唯有朱標證明,他比他們這些臣子更加英明,更加智慧,這些臣子們才會心悅誠服的听從他的調遣,而不會生出一些旁的小心思。
現在說錯了也不要緊,反正有咱在呢!
這以後再找機會彌補就是了!
想到這里,老朱輕點了點頭,道︰「說說看,標兒,你想說些什麼?」
朱標躬身一拜,道:「兒臣自幼讀過不少兵書,又蒙學府老師教導,學習兵法,對于戰陣之事,也算是略懂皮毛。」
「方才听諸位叔叔伯伯們闡述戰略想法,亦是獲益良多,因此受到一些啟發……」
「若是在接下來說的過程當中,有說錯的地方和不成熟之處,還請諸位叔叔伯伯們能夠不吝賜教。」
此刻朱標擺出的這份謙遜的姿態,頓時令不少將帥們心中感到分外的舒服。
別的不提,就這份姿態,已然是給足了他們這些將帥們的面子。
而老朱嘴角咧了咧,果然啊,自家這小子不是啥善茬兒。
這是提前把好話都說干淨了。
「殿下但說無妨,臣等洗耳恭听。」常遇春此刻出聲附和。臉上的笑容非常得意的露了出來。
老常,你這就過分了!
徐達目光朝常遇春看了看,這殿下還沒娶你女兒呢,你這就幫上了?
此刻,徐達又看了看朱標,心里有些吃味,這好事怎麼就落到常遇春這孫子頭上了呢?
居然還能得了一個這麼好的女婿……
雖說自家也撈了一個四皇子朱棣,可是,總感覺沒老常好啊!
一股酸溜溜的情緒在徐達心中彌漫,這要說起來,常遇春其實是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不論是帶兵打仗,還是領兵統帥,自己絕對不遜色常遇春。
此外,再看兒子,也明顯是自己兒子更聰明一些啊!
常茂一直都是跟著徐允恭後面混的……
怎麼就在女婿這件事上,不如老常了呢?
這老常,是天天出門踩狗屎了啊!
朱標此刻則是朗聲道︰「兒臣查探古書,鑽研歷代數次戰爭,發覺在戰爭的進程之中,可大致將其劃分為三種狀態。」
「其一戰略進攻,其二戰略相持,其三戰略防御。」
朱標的話語,一些較為低級的將帥們倒是沒有太大的感觸,打仗不就是這樣麼?不是進攻就是防御,哪來的那麼多道道?
可是,在徐達、馮勝、常遇春听來就截然不同了,這分明就是從全局的角度俯瞰和分析一場戰爭的形態。
這恰恰是一名統帥必須具備的素質。
朱標繼續道︰「從全局的角度來看,自北伐戰爭之後,元廷損失慘重,我軍實際上是處于進攻的狀態,而元廷,則是被動防守的狀態。」
「然我以為,北伐結束以後,局勢已然發生了新的變化。」
「我之戰略進攻,則敵之戰略防御。正如御史大夫劉先生所言,如今元廷雖說歷經大敗,可要說全無還手之力,也不盡然。」
「且元廷大可龜縮漠北,而我軍勞師遠征,屬于疲憊之兵,若是與以逸待勞的元軍交手,其勝率只怕未必會有多高。」
朱標這話說的相當客氣了,實際上徐達已然想到,這豈止是不高,因此損兵折將,大敗而歸都不是什麼稀罕事……
「諸位將軍再看。」朱標來到了地圖勉強,將胳膊上的袖子擼了起來,指劃道︰「我軍目前佔據西至甘肅,東至遼東吉林一帶,這是雙方交鋒所在的區域。」
朱標用手劃出了一塊大大的區域,隨即就道︰「諸位將軍亦是可以發現,元軍在如此廣闊的區域可以肆意出擊,明明該是我軍處于進攻的態勢,可如今卻是淪為防御一方……」
「當然,縱然元軍屢次發動襲擾,對我方造成多大的威脅,也不至于。」
「因而,戰局由此陷入了僵持之局面。」朱標此時下出了一個論斷。
「然我軍若要打破僵持之局面,該如何?」朱標微微一笑,看向了場中一人,道︰「昔年朱先生獻策「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我以為,目前我方該做的正應該是「高築牆,廣積糧,削枝葉」。」
「前兩者不再贅述,方才徐帥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按照目前我軍所佔據之要塞關隘構築防線,竭盡全力避免元軍對于我方之襲擾,同時我軍加緊積蓄糧草,此為兩者核心。」
「我重點想說一說「削枝葉」這一點。」朱標緩緩開口道︰「如今我大明立國三年,然願意與我方建立朝貢關系之國,並無幾個,諸多藩屬之國仍將元廷作為宗主之國,東北方有高麗盤踞,東方倭寇興風作浪,不臣我大明,南有佔城、雲南大理段氏,西有佔據巴蜀之明夏以及和元廷勾連的吐蕃……」
「其中有些與元廷勾結,有些或許還與元廷敵對,然不論是哪個,皆為我大明之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