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林中少年 第7章 遲遲未歸的人

作者︰醉酒的深海魚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落日森林。

自從陸晨星當上了「準爸爸」以後,他每天的作息慢慢都變得規律起來,比起三年前少了一點天真爛漫,更多了一些的圓潤穩重。

跟日復一日的昨日一樣,他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確認蛋寶寶的狀況,希望一覺醒來會有什麼新的變化。

雪白的蛋依舊靜靜地沒有一絲動靜,微微散發著一點的寒意,有時候陸晨星不由得懷疑這顆蛋里是不是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可爺爺模著他的頭笑呵呵地幫他鑒定過的,他相信陸爺爺。

他沒有放棄,因為爺爺也教過他的,做任何事都要堅持,不能輕易放棄。

陸晨星簡單洗漱完之後,利索地劈好了柴火,上灶熱好了前日剩下的薄餅。

陸晨星很不喜歡吃那種放了幾天再加熱過的餅,他覺得干干的噎噎的,一點也不好吃,甚至有幾次偷偷拿去丟掉,但每次都被爺爺看見。爺爺哪次不是默默從地上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土就往嘴里塞。陸晨星臉很紅,很羞愧,後來他再也沒有這麼做過了。

嗯,爺爺教導過他不要浪費糟蹋食物。

他也記得熄了火,收拾好鍋灶,因為以前每次沒熄火浪費了木柴,爺爺都會罰他第二天多劈一些。

他也不是沒想過偷懶,可他看到爺爺看他的時候復雜的眼神,听到爺爺無奈的嘆息,他心里又會像是被好幾只小貓在撓,渾身不自在。

他小心地把熱過的薄餅放在小桌子上,天氣很冷,可薄餅很燙,雖然難下咽,吃進肚子里卻暖暖的。

爺爺怎麼還沒來呢?難道一早又去林子里巡邏啦?

陸晨星心不在焉的想著,看著桌子上的另一張薄餅愣愣出神。

不知道為什麼他今早起來就隱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自己情緒有點悲傷,但是他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

一直到中午,爺爺也沒有回來,陸晨星猜想,會不會是爺爺去比較偏僻的地方巡邏了,或者去了一趟城里,去給他帶好吃好玩的東西啦?他記得爺爺前幾天答應給他帶的禮物,他很高興,高興的不是禮物的內容,是禮物本身,往往他都能因此高興一整天。

陸晨星其實並不擔心,這些年來,爺爺也偶爾像今天這樣,先是遲遲未歸,然後晚上回來悄悄地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爺爺總能變著花樣給弄來一些陸晨星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陸晨星很喜歡這種別樣驚喜的溫馨的感覺,他有一種充溢的幸福感。

再說了,小紫盤也還在一邊的樹下,慵慵懶懶的樣子一動不動,一步也未曾走遠。他這些年來也逐漸明白了其實小紫一直跟著他在保護著他,小紫就像爺爺的眼楮一樣,只要小紫在,爺爺就一定會回來的。

中午他自己烤了兩塊紅薯,就著一些腌在老壇子里的醬菜簡單對付了,今天爺爺不在,每天都需要的學習也沒有了,但是陸晨星卻沒有逃過一劫的喜悅,反而失落落的,他現在喜歡上了學習一些有趣的小知識,也喜歡听陸爺爺講那些他從沒經歷過的奇聞趣事,听那些異聞怪談,听那些刀光劍影。

爺爺每次都能繪聲繪色地跟他講那些個奇幻的故事,什麼討伐盤踞在湖邊頻頻傷人的惡獸,什麼小隊冒險探索沙漠發現一顆紫色品質的火元素種子,什麼抵御沼澤生靈的大規模涌出肆虐。每一個故事他都聞所未聞,甚至他一度懷疑過那是不是爺爺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可爺爺總是擺擺手,小眼楮彎彎咧開嘴笑著,一邊看似心虛地模著自己的鼻子說︰

「爺爺我呀可比這些厲害多了,哪次不是上山下海斬惡龍的?這些呀純粹就是小打小鬧!都是我以前混跡商隊的時候,守夜的時候和那些個兄弟們喝酒吹牛听來的哩!我都光听他們在那里比劃吹牛!我都不屑跟他們說我救公主除惡人的光輝事跡,我怕我說出口他們不相信 !」

陸晨星其實一直都將信將疑。

不過爺爺也老是喜歡吹噓他年輕的時候有多風光,什麼好多年輕貌美的姑娘都瘋狂地迷戀他,陸晨星不懂,不懂什麼是年輕貌美的姑娘,也不懂什麼是迷戀,他這麼多年除了爺爺,就只見過一個和爺爺差不多年紀的老女乃女乃,當時隔著老遠,他只見到爺爺跟著那個女乃女乃低頭哈腰,不知道在說著什麼,那個時候的爺爺哪里還有什麼自己口中萬人迷風光的模樣?他看到兩人說到最後那個女乃女乃表現得很生氣,氣的直跺腳,不拖泥帶水轉頭就走了,留下爺爺一個人站在原地,像極了霜打的茄子。

不過陸晨星再如何不懂也該明白了,爺爺呀,就竟喜歡吹牛!

也是,爺爺幾乎很少離開這片森林,像那些沙漠阿,沼澤阿,惡龍什麼的,陸晨星根本就一點也想象不出來那是個什麼地方什麼生物,爺爺就只是個普通的守林人,那些遙遠的魔幻故事哪里能跟自己不著邊際的陸爺爺搭邊呢?

陸晨星從沉浸的思緒里回過神來,轉頭看見不遠處小綠想學小猴子撓頭的樣子,可一只小短腿怎麼也抬不起來,滑稽極了,不由得輕笑了起來,他也不知道他笑的是小綠,還是那個記憶里的爺爺。

正在打鬧著的小綠和小猴子察覺到陸晨星偷瞄的目光,小猴子揮手示意陸晨星一起玩,可陸晨星卻搖搖頭,他雖然心情有些好轉,可他對于玩耍一點也打不起興致。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干什麼了。

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會去下意識地回憶爺爺跟他說過的話。

是的,爺爺不僅會跟他吹牛講故事,會嚴肅地督促他學習,其實也教過他,在爺爺不在的時候,他應該怎麼獨立,教過他怎麼耕種紅薯,教過他應該怎麼做陷阱抓小動物,教他應該怎麼曬米,教他如何修補破洞的衣物。不知不覺間,爺爺其實一直在教他如何一個人生活,陸晨星其實也已經漸漸的可以自己一個人生活了,可是他沒有發現,他也沒有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

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陸遠清這些年來趁著巡林的時候悄悄清理掉了一些不安分的凶獸。

比如說陸遠清拜托了城里的一個雜貨店老板,預付了十年的量,每周都會送一些生活物品和食物過來給一頭通體紫色的大蛇。

再比如說在臨走之前留下他親近的小紫和玫瑰花妖陪著陸晨星一起生活,保護他直到他長大成人,他知道這兩個跟了他這麼久的老伙計不會在他死後就離去。

比如說房里的磚瓦他都有修繕過,撐個十幾年不是問題;比如說屋後的田地和果園他都有妥善安排,交代給玫瑰花妖和周邊的一些靈獸幫忙打理;比如說托人從南方帶來最新口味的糖,哪怕這已經來不及拿到了。

他沒有不管小陸晨星,反而是緊密的安排好了一切,直到小陸晨星可以順利長大成人,他也盡自己所能教會了陸晨星一切生活的知識和生存的本事,他覺得以後的路還是需要靠孩子自己去走。

天黑了。

沒有料想中的驚喜。

林間的小道沒有老人的身影。

房里的煤油燈不曾亮起黑壓壓的一片。

那個熟悉的溫和微笑和彎彎的小眼楮,那咧開滿口黃牙笑著的,有時還會帶來一縷桔梗清香的親切面目沒有按時出現。

陸晨星開始有些慌亂。

他左等右等,按奈不住性子想沿著那條爺爺常走的小路去看看,可他還沒走過去,就被一條有力的長尾纏住腰攔住了。

他回過頭,看到今天一直盤著無精打采的小紫不知道什麼來到了他的身邊,那一雙金燦燦的細瞳蛇眼就這樣盯著他看,猩紅的信子緩慢地一吐一吸。

他今天第一次仔細正視著小紫的眼楮,他知道小紫有些生氣了,以往他想往那些危險的地方跑的時候,小紫也會這麼看他,可他今天多了一點的害怕,他能些許讀懂小紫的情緒,黃金瞳下隱藏著巨大的憤怒和難過,他以為這是針對他而來的,他能猜到幾分,或許是爺爺交代的小紫讓他不要在晚上瞎跑。

他悻悻然地回房間睡覺,關上房門的那一刻,門縫里他還能看到遠處那個背對著他立著守望的身影。

陸晨星決定不去想那麼多,他認為只要他乖乖地去睡覺,一覺醒來將會一切如故,爺爺也會帶著他最喜歡的糖回來了。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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